希臘公投否決歐盟援助方案 這十一個人把前因後果説清楚了
61%對39%!當地時間7月5日,希臘否決否決歐盟援助方案。西方媒體哀聲一片,指責希臘政府的“荒唐鬧劇”。然而,希臘人在國家破產前夕卻一片歡騰,投反對票的民眾甚至在街頭載歌載舞。希臘總理齊普拉斯大呼:“民主戰勝了恐懼”。
銀行關閉、資本管制、拖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15億歐元債務無法償還、數十億歐元救濟計劃崩潰,下一步是希臘退出歐元區嗎?任性希臘將使歐洲陷入65年來最大危機嗎?回頭再看,希臘債務危機因何而起?債務危機緣何發酵多年?歐盟與希臘真的無法達成債務共識嗎?有關希臘鮮為人知的秘密,這10位觀察家説清楚了,一起感受下。
NO1.別忘了希臘危機的始作俑者——高盛
**鄭若麟(春秋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希臘危機中,犯下過失的希臘政府和幾乎是無辜的希臘民眾被當成當然的替罪羊,而真正應該負責的高盛卻漸漸被遺忘,一切要從2001年談起……當年,高盛投行借給希臘10億歐元,允諾十至十五年後歸還,從而用做虛帳方式使希臘符合歐元國家標準,高盛順便拿走高達3億歐元的佣金;十多年後,希臘債務危機暴露,高盛又攻擊希臘和歐元,以從中牟利!這幾年,希臘國家支付能力不足,但對希臘支付能力承保的CDS價值翻番上漲。誰持有大量的CDS呢?不是別人,恰是持有和發行希臘債務的高盛。高盛在希臘未被懷疑有支付能力問題時大量購進希臘債務的CDS,然後再對希臘支付能力信譽發動攻擊,在CDS漲到最高點時拋出。此外,高盛使希臘信譽下降,從而難以從國際市場上進行借貸,這樣就可以在未來向希臘貸款時贏得非常有利的利率。

美國高盛集團(資料圖)
NO2.當年逼出個希特勒,現在又逼希臘
**克魯格曼(紐約市立大學教授,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在任何情況下,歐洲債權國都應該認識到,靈活處事可以給予希臘復甦的機會,也符合自己的利益。希臘的麻煩是自找的,不負責任的貸款者也有不小的責任。緊縮政策摧毀了希臘經濟,與軍事失利對德國經濟的破壞一樣徹底。如今,希臘仍在向債權人付款,能獲得約為GDP1.5%的基本盈餘。希臘新政府不願意做的是,滿足債權人的要求將盈餘增加到3倍(4.5%),進而削減開支加劇緊縮。請記住,希臘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之一,債權人怎能對它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果希臘直接拒絕支付,將會發生什麼?用軍隊來收錢?不是,有其他脅迫手段。我們知道,歐洲央行在2010年威脅搞垮愛爾蘭銀行系統,除非該國政府同意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改革計劃。

外媒漫畫:默克爾一腳踢開希臘
**NO3.**在歐元區中與德國為鄰是大不幸
**王韜(觀察者網專欄作者):**一羣低增長低通脹的國家和一羣高增長高通脹的國家被政治捆在了一起,以至於歐元區實際狀況根本不符合催生它的最優貨幣區(OCA)經濟理論。如西班牙意大利等國,根本不能也不敢退出歐元區,否則經濟將立即崩潰,而把德國開除出歐元區同樣是做不到的。但西、意等南歐國家在生產力水平、企業競爭力、勞動生產率等等一切與經濟競爭有關的領域,都存在着相對於德國的全方位劣勢。既然同在一個歐元區內,無法通過匯率貶值來進行外部調節,那就只有通過內部貶值來調節—— 這意味着大量企業倒閉(儘管它可能在西班牙國內屬於效率較高的優質企業,但只要低於它的德國競爭對手,就將遭受不幸的命運),工人大量失業(目前西、意等 南歐國家已遭受極高失業率的打擊),僥倖沒有失業的人也必須接受降薪的同時大量加班,只有當拉平與德國的競爭力差距,衰退才會見底。

領不到退休金,希臘老漢坐地痛哭
NO4.國際借貸人拒絕希臘的最後機會
**伍慧萍(同濟大學德國研究中心研究員、教授):**在國際借貸人的要求下,希臘於6月22日匆匆提交了改革和緊縮方案,而參與救助的歐洲三駕馬車也相應提出了自身的設想,但雙方的方案設想相差甚遠。對於歐盟的這些要求,希臘在最後一刻提交的緊縮和改革方案中也相應作出了讓步,計劃提高增值税,縮減軍備開支,並修改提前退休年齡的規定,取消大部分提前退休的情況,但是希臘提出要求減免部分債務,這一設想遭到了國際借貸人的拒絕。此外,三大機構和歐元區財長批評希臘新的改革計劃只有開源,少有節流,不能只建立通過税收改革新增收入之上,而是要繼續節省4.5億歐元。

德媒對希臘極盡嘲諷:德國《商報》最新一期的封面上,希臘總理齊普拉斯舉着手槍對着自己的腦袋,就像劫匪把自己當作人質,對債權人喊道:“給我錢,否則我開槍了!(geld her oder ich schieße)”
NO5.債權國給出一份“沒得討價還價”的方案
**科斯塔斯·杜茲納(倫敦大學伯克貝克學院法律系教授):**IMF反覆強調:希臘讓極左翼政黨當政,歐盟減免希臘債務,這都是不可行的。但實際上,人們更多地將其視作政治威脅,而非經濟威脅。歐洲精英們害怕希臘人和希臘政府的反緊縮立場會像傳染病般在南歐蔓延。西班牙的地方選舉結果、蘇格蘭的 反緊縮投票、愛爾蘭新芬黨的民意測驗結果,都表明緊縮政策打壓下的人民開始反抗了。希臘極左翼政府正在領導一場進擊戰,要攻破“除了緊縮別無他法”這一新自由主義魔咒。即便勝利有限,也好過束手待斃。債權國給出的是一份“沒得討價還價”的方案。安吉拉·默克爾認為其“極盡慷慨”,而歐盟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則説了一句:“遊戲結束了。”正是在這種境況下,齊普拉斯才宣佈舉行公投,讓人民來決定是否接受債權國的立場。
NO6.希臘退歐會有系列連鎖反應
**華雲(觀察者網專欄作者):**否決公投,希臘人提醒着德國:比起放任希臘的違約,希臘退出歐洲將會是一種更加無法承受的選擇。希臘退歐的前景首先摧毀的就是歐元,其次就是歐洲經濟的一體化,最後就是歐洲政治的一體化。二戰傷痛告訴歐洲人的教訓是,一個分裂的歐洲,帶來的只會是衝突與痛苦。希臘人敢在公投中説“不”的真正底氣,恰恰在此。 如果德國人真的意識到了這一層,對希臘問題,他們就應該一聲也笑不出來。回過頭再看,希臘如今的困境也並非緊靠“收緊錢袋”就可以解決。緊縮最多隻能減少政府的支出,降低赤字,卻無法為其帶來真正的收入。希臘亟待的恰恰是造血能力,可這一能力卻在“比較優勢”的大旗下,基本上化為了灰燼。

YES 或 NO,都做成棺材形狀,意思是……投哪個都死
NO7.是德國支招希臘:來公投吧
**陳新(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經濟室主任、中國歐洲學會秘書長):**德 法領導在2015年戛納G20峯會期間,與齊普拉斯政府進行拉鋸談判的過程中,德國財長朔伊布勒5月11日提出,如果讓希臘民眾就經濟改革進行投票,不啻是個獲得民意保障的做法。朔伊布勒在當天抵達歐元區財長會場時表示,“如果希臘政府認為必須舉行全民公投,那就請便”。他認為,這可能更有助於希臘民眾來決定他們是否準備好接受該做的事情,亦或希臘民眾另有想法。此後,齊普拉斯6月26日終止談判,並決定舉行全民公投,不知是否跟朔伊布勒不謀而合,還是借坡下驢。

希臘總理齊普拉斯(資料圖)
NO8.希臘賴賬的“黑”歷史
**吳梭倫(《經略》網刊作者):**希臘總理放話讓全民公投決定是否賴賬,引發歐元區的高度緊張。當然,主要的衝突發生在希臘人和德國人之間,誰讓德國現在是歐洲老大嘛。但德國人也不用很不爽,翻一翻希臘建國史,基本就是一部欠債賴賬史。
1882-1892年間,希臘修建906公里鐵路,1893年科林斯運河建成,所需資本基本上依靠國外的短期的高利貸。但這些投資並沒有起到拉動國內產業的立竿見影的效果。由於1890年左右席捲歐洲的經濟危機,希臘賴以獲取財政收入的農業崩潰,政府有出無進,資金鍊斷掉了。希臘政府拼命增加財政收入,老百姓税負仍一度達到31%的水平,到1892年,55%的政府年度預算被用來還債。希臘政府最終還是支撐不下去了,1893年,首相特里庫皮斯被迫宣佈國家破產。1898年,英、法、奧、德、俄等國組成國際金融委員會,對希臘財政收支實行監督,要它欠債還錢。

希臘公投後部分民眾載歌載舞慶祝
NO9.希臘是怎麼變成“白眼狼”的?
****吳越(雅典大學在讀華人博士吳越):****希臘現任左翼政府承諾一系列的國內改革(這些改革都是歐盟夥伴國不允許、不待見的),又承諾不退出歐元區(這就意味着它必須按照歐盟夥伴國的遊戲規則來行事),這根本上就是有矛盾的。除非歐盟夥伴國做出最大的讓步,希臘左翼政府將不可能完成它的任務。我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麼國內的一些新聞從業者,在希臘債務危機的報道上,一致地選擇了“歐洲債權人代言人”的立場,把明顯具有偏見的信息傳遞給了中國民眾(比如,有甚者直呼希臘部長為“流氓”的)?我猜測,第一個原因也許是信源:可能國內的新聞從業者習慣上採用德法一些主流媒體的報道,從而“繼承”了其反希臘的立場。第二個原因,也許是一種“維持穩定”的思維 定勢,使記者和編輯們直覺地反感希臘的出位行為。第三個原因,是否有一種“嫌貧愛富”的社會心理在作怪,因而在一場楊白勞和黃世仁的官司中,下意識地力挺黃世仁?

NO10.希臘欠債不還?德國也曾是“老賴”
**皮凱蒂(法國經濟學家,著《21世紀資本論》):**德國也曾是這種欠錢不還的國家。歷史告訴我們,債務違約的國家有兩種命運。一種是19世紀的大英帝國,和拿破崙打英法戰爭耗資巨大,發行了大量國債,然後通過嚴格的財政紀律一點一點還。希臘現在也被要求這麼做。這樣確實能還清,但時間非常漫長。第二種是二戰之後的德國,主要是3種手段:通貨膨脹、奢侈税和債務減記。1945年,德國國債佔GDP比例超過200%;短短10年後,國債佔GDP比例卻不到20%。1953年的《倫敦債務協定》讓德國60%的外債一筆勾銷。可現在德法他們要求希臘實行第一種方案。
NO11.再過20年再看希臘這個“小賴”的演出
**劉學偉(中國社科院世界政治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員):**希臘公投結果表明,61%的投票者拒絕了歐盟的紓困條件,等於希臘已經向自己開槍。然後,“我死還是不死,你們就看着辦吧。”希臘的極左派總理齊普拉斯的確是算準了,歐盟恐怕還是忍不下心,把他和希臘真地踢出歐盟甚至僅是踢出歐元區。歐盟走到今天進退兩難的境況,當然是有很多難以逆料的客觀原因。但歐洲各國現行的制度,冒不出那種深謀遠慮的人物,是不是也是原因之一呢?或者説,在今天的歐洲,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物了呢?那當然就更悲哀了。
本質上,至少絕大部分歐盟國家的選民和希臘人差不多,面對糖衣炮彈、慢性毒藥未必就有免疫力。比如2010年冰島曾公投決定賴債,好在國家小,迄今也沒有混死……再擴大一層,整個西方文明是不是已經到了頂峯?現在的確還下不了定論。但再過一二十年或最多三五十年,那個時候回頭再來看希臘這個“小賴”在2015年的演出,或許會發現,它沒準只是若干“大賴”將要表演的更離奇的大節目的預演而已。
(整理/觀察者網陶立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