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莫要被奇奇怪怪的“當代藝術”忽悠
前些天,貴行出資的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隆重開館。貴行已經有兩家現代美術館,這是第三家了。雖説是現代美術館,但據有關介紹,貴行經營的是“當代藝術”。
於是一個根本性要弄清楚的問題是,什麼是“當代藝術”?
本人1985年考入浙江美術學院(今中國美院)西方美術史碩士研究生,後去巴黎留學生活過10餘年,一直屬於美術圈,自信對什麼是“當代藝術”還比較清楚。在我看來,這個所謂的“當代藝術”,大部分不是藝術。至少其主要形式,把日常物品直接拿來陳列“裝置”,不能算藝術。
具體理由,容我慢慢道來。
首先,貴行本意是要搞美術館,殊不知,美術這個概念已經不幸逝世很久了。如今都已改名叫藝術或視覺藝術……在當今西方,“藝術”早已不談美了。你們可以去問那些專家,他們也一定會告訴你們,“當代藝術”不追求美。所以,貴行對外掛牌“美術館”,委實名不符實。

保羅·麥卡錫:巴黎旺多姆廣場上的肛塞(anal plug),2014年
“當代藝術”從理論上講,是追求“新”,所謂“新之崇拜”。為了求新,便有各種各樣追求怪異、怪誕、荒誕、血腥等極端。在西方,有女人用刀片割自己的臉,割自己的肚皮,把釘子扎入自己的手臂,有人當眾手淫,有人以頭撞牆,有人把腦袋浸入臉盆水中嗆得死去活來,有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等等。在中國,有“當代藝術家”切開自己的背,種上青草,有吃食死嬰等等……驚世駭俗,不勝枚舉。所以説,“當代藝術”求新不求美,常常怪力亂神。
那麼,這個“當代藝術”究竟是什麼樣的前世今生?
本人10年前出過一本書——《藝術的陰謀》,已經挑明:“當代藝術”其實是一種美國在二戰以後向全世界推廣的“美國式藝術”。它首先顛覆了歐洲法國的“美術”,強行把西方藝術之都從巴黎遷到紐約,由此奪得西方藝術主導權,與蘇聯進行文化冷戰。
這種美國式藝術,所謂“當代藝術”,其主要形式是1960年代興起的實物裝置(波普)、行為、概念、後來加上影像……這樣定義“當代藝術”,不是本人隨意個人所為,而是西方几位最權威的“當代藝術”理論家是如此定義。
於是可以發現:第一,“當代藝術”不是指當代所有的藝術現象,而是僅指其中一小部分、某一種類的“藝術”,即實物裝置、行為、觀念、影像……它套着時代這個大帽子,但不是時代概念,而是種類概念。也就是説,“當代藝術”與當代無關,僅僅專指美國倡導的那一類“藝術”。
第二,“當代藝術”不包括繪畫和雕塑,即不包括美術,實際上是“反美術”的。歷史事實表明,“當代藝術”後來以“裝置”取代了繪畫,以所謂“公共藝術”取代了雕塑,最終消解了美術。
中國有詩聖杜甫,書聖王羲之,畫聖吳道子。那麼這個美國弄出來的“當代藝術”,聖人是誰呢?他是一個名叫杜尚的法國混混。此人逃避一戰兵役來到紐約,1917年送一個小便池去參加某展覽,未獲通過,最後並未展成。本來,這個惡作劇早已被歷史遺忘。但二戰以後,美國為了顛覆歐洲的美術,硬是把杜尚從歷史遺忘的黑暗中拉出來,捧上了神壇,因為杜尚把日常物品(小便池)點化為“藝術”。
在杜尚的樣板下,美國推出了一種所謂“波普藝術”——Pop Art,把日常實物“裝置”一下,就成了“藝術”。這裏的Pop,是popular,一般譯為“流行的”,其實是“大眾的”,最準確應譯為“流俗的”。這種“流俗藝術”,讓藝術與生活沒有區別:日常生活就是藝術。
兩位西方“當代藝術”名人就是這樣説。德國人博伊斯説:“人人都是藝術家”;美國波普教父沃霍爾説:“隨便什麼物品都可以是藝術品”。1964年,沃霍爾指着地上一堆西紅柿湯料的箱子説:“這就是藝術品”,於是這些箱子就成了價格驚人的“藝術品”。從此,藝術變成一個指認和命名日常物品的活動。
正因為藝術品與日常物品沒有區別,經常發生在“當代藝術”展中,保潔工人把“藝術品”當垃圾清除掉,或觀眾失誤搞壞了“藝術品”。最近鳳凰藝術微信號也在搞猜謎,讓讀者去區別兩個家用水池、兩個花盆、兩堆垃圾(“堆積物”),其中哪一件是“藝術品”?
這難道不是一種公然的指鹿為馬?一種點石成金的現代巫術。
正是在這種指鹿為馬的邏輯下,一些市井俗人,工人、保安、花匠、證券經紀人、無業遊民……搖身一變成了國際著名“藝術家”。那位美國保安用白顏料塗抹的“白色繪畫”,前些時聽説要拍賣1個多億人民幣。那位法國花匠把小花盆放大,塗點金色顏料,被作為法國頂級藝術品供人膜拜。那位“自學成材”的意大利人曼佐尼,用自己大便製作了90盒《藝術家之屎》的罐頭,以黃金價出售,一罐難求……
人們可以看到,美國人把本來不是藝術的東西,命名為“藝術”。
“當代藝術”既然可以點石成金,於是成為最理想的金融投機物品,形同暴利回報的股票。英國人赫斯特的一個藥櫃子,從最初的十幾萬英鎊,十多年間來回數次大西洋,被炒到1000多萬美元。曼佐尼的大便罐頭,近年已拍賣到100多萬人民幣。為確立美國的藝術霸權,美國的抽象表現主義繪畫被西方金融市場炒成全世界最貴的繪畫。波洛克滴灑顏料的抽象畫《作品5號》,前些年被拍出1.4億美元!羅斯科的抽象畫,也動輒數千萬美元一件。
“當代藝術”把藝術等同於生活,似乎人人皆藝術家,物物皆藝術品,但實際上是受操控的。全世界大約有30-50位大畫商、畫廊老闆、大博物館館長和大藝術批評家,他們控制了誰可以是藝術家,何物可以被命名為“藝術品”,形成一個所謂“三M黨”(市場、博物館和媒體)。就是説,“當代藝術”的命名權控制權,完全掌控在西方人手裏。這就決定了,中國的“當代藝術”完全依附於西方“當代藝術”。中國人要成為“當代藝術家”,必須要得到西方“三M黨”的認可。
“當代藝術”還具有明顯的政治性。“當代藝術”由美國主導,本來就有文化冷戰的背景,非常講政治。當年美國資助蘇聯“政治波普”,鼓動蘇聯“當代藝術家”醜化蘇聯領袖,諷刺蘇聯政治體制,為蘇聯的崩潰立下汗馬功勞。近年一位中國畫家Z先生的畫作《最後的晚餐》在香港拍出1.6億港元,少先隊員戴着面具,手上沾滿猩紅的西瓜瓤(鮮血淋淋),具有明顯的政治諷喻涵義。本人曾在《環球時報》刊文指出,此畫拍出高價完全不是因為其藝術價值,而僅僅是由於其政治價值。
“當代藝術”是一個受美國主導的“國際”,勢力非常強大,佔據着主流媒體話語權,得到廣泛宣傳。這個“當代藝術國際”是以美國和德國(戰後美國的文化殖民地)為“美德軸心”,以英國荷蘭瑞士(北歐新教國家)為中堅,蘇東歐歸降,亞非拉“國際”……日本和韓國,作為戰後美國的文化改造特區,也積極配合,把“當代藝術”推向全世界。1979年以後,尤其是1985年所謂“85新潮”之後,這個國際又把“當代藝術”推向了中國……

傑夫·孔斯:充氣狗(展於今年蓬皮杜中心)
這裏,我想特別強調“當代藝術”的一個特徵——幼兒化。
美國“Pop流俗藝術”,我稱為“下里巴人玩意兒”,不僅將藝術引向低俗下流,在全世界推廣低俗化,而且還有一個越來越明顯的導向——幼兒化。不僅讓世界民眾審美低俗化,而且心智幼兒化。
這是一種真正的全球愚民政策。看不見,但無處不在。目的,就是確保美國或者説一個盎格魯-猶太國際銀行家金融勢力的全球統治(參閲拙文“揭開‘隱形世界政府’真面目”)。這些國際銀行家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他們給全世界放貸。如今希臘已經破產,法國也債台高築,國民收入的三分之一,要給他們還本付息。他們控制了跨國公司,獲得鉅額利潤,但把公司註冊在開曼羣島等“避税天堂”,從不交税。前些時我在巴黎看了一個紀錄片《要付的代價》(Le prix à payer),就是指控他們逃税,並揭露明面上的各國政府首腦其實是受他們操控,並非該國真正領導。他們控制了世界媒體,並通過“金權”控制了知識界,通過各種基金會包養教授學者(參閲Susan George《戴鎖鏈的文化》),偽造歷史和製造虛假“有毒”知識……
最近青年才俊尹帥軍出了一本《錯的不是我們,是世界》,揭露當年美國政府有意讓大麻合法化,用毒品麻痹美國青年,製造“垮掉的一代”。戰後美國對日本不僅軍事佔領,還實施文化改造,用“三S”政策(性、體育和影視娛樂sex,sports,screen),給日本青年去勢,讓他們耽溺色情,嗜癮體育,沉迷娛樂,終於在日本造就一代娘娘腔的“食草族”,和不問社會的“御宅男”。對韓國也一樣,多加一項基督教傳教,讓日韓民眾喪失反抗意識、反抗意志和反抗能力。
如今,國際勢力正通過韓流日風,來文化閹割中國青年,也在中國實施“三S”政策。韓流在中國獲得了匪夷所思的成功。一些不男不女、雌雄同體的脂粉男人,成為大批中國少男少女的明星偶像。電視娛樂節目,充斥打扮女性化的男人。“當代藝術國際”的幼兒化導向,正是“隱形世界政府”全球愚民政策的一個重要部分。
半個世紀以來,這個“當代藝術國際”在世界各地推廣幼兒化不遺餘力。
被國際捧紅的日本“當代藝術”明星村上隆,其“藝術品”是不折不扣的兒童玩具。2010年,村上隆的玩具作品在法國旅遊勝地凡爾賽宮展出,強迫成千上萬的遊客去欣賞這些幼兒玩具“藝術品”。他還倒坦率,發表過一個《幼稚力宣言》,説“日本戰敗以後,國家選擇自己幼稚化,放棄成人化,把責任交給美國,日本國民全體接受了這種幼稚化。”另一個被國際捧紅的日本女人草間彌生,也製作幼兒玩具,尤其使用一些可稱為“幼兒色彩”的強烈飽和的豔麗色彩。她這些“幼兒色彩”的玩具和裝置空間,也曾來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展出過。
美國“當代藝術”巨星、前證券經紀人傑夫·孔斯,也是搞玩具“藝術品”。其標誌性作品——充氣狗玩具(用長條氣球擰成,翻製成金屬材料),幾年前也在凡爾賽宮堂皇展出。幾個月前,我在巴黎蓬皮杜中心現代藝術博物館,看到孔斯的一個大型展覽,琳琅滿目都是玩具。其中一個展廳竟然是他與豔星老婆作愛、性器官拍特寫的照片。大樓外懸掛的巨大玩具狗招貼下面,是一個美國“雕塑家”卡爾德的像玩具一樣風吹“葉”動的“移動雕塑”。再過去是一水池,也可謂一個大型兒童玩具組合——其中有蛇、嘴唇等彩色物體會旋轉噴水……
法國在藝術上已被“當代藝術國際”徹底控制。去年年底,一位美國“當代藝術家”在巴黎高級珠寶店環繞的旺多姆廣場,豎起了一個綠色充氣的玩意兒,貌似聖誕樹,其實是一個肛塞(anal plug)!幾乎是公然羞辱法國人。終於一個法國勇士站出來,據説衝上去扇了那位“藝術家”幾個耳刮子,並破壞了這件“公共藝術”。此事不了了之。這些年法國在中國舉辦的“中法文化之春”,也很少法國文化可言,幾乎成了美國(國際)文化之春了。
那隻以“當代藝術”名義風靡中國香港-北京-上海的大黃鴨,可不就是一個幼兒玩具麼?中國文藝當局無異議,中國央視等媒體大肆宣傳,配合了“當代藝術國際”全球幼兒化戰略,殊可悲哀。那首由韓國導演弄出來、兩個光屁股男惡俗表演的影像歌曲《小蘋果》,也是一首兒歌調。在有組織的大規模推廣之下,竟然還扭進了中國軍營。大黃鴨與小蘋果,是國際勢力在中國推行幼兒化的重大戰果。
事實上,國際勢力推行“幼兒化”是全方位的。
動漫風行日本,這不是讓大人來看少兒書嗎?是一種典型的幼兒化。中國當局不明就裏,還曾大力發展動漫產業,組織街頭展示奇裝異服的“cosplay”。幸虧中國人民老成持重,發展動漫無疾而終。兒童式塗鴉在世界許多城市出現,我以為不是一個自發現象,背後應有某種組織。常常,西方媒體好像是不經意報道(實為蓄意宣傳),某地發生枕頭大戰,西紅柿大戰,最近還流行扔拋彩色玉米粉的活動……這些就是大人們來玩兒童遊戲。中國電視的娛樂節目,滿目都是幼兒式手舞足蹈,空洞的蹦蹦跳跳。“萌萌噠”等幼兒話語也廣泛流行……
幼兒心智感官簡單,易於感受簡單的色彩,大聲的音響,炫目的光線,是刺激—反應的被動模式,而不是成年人細膩感受,反覆回味,鑑賞—品味的主動模式。那些高分貝、強音響的現代電子音樂會,可謂不僅是幼兒化,甚至是動物化——這樣強烈的音響,對動物也會發生效應。
“當代藝術”不僅常常本身是玩具,而且大批作品都表現了一種幼兒式的簡單,缺乏給人玩味的內涵。只是簡單的形式,簡單的色彩,簡單的概念。一些互動作品,至多也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一些雜耍,小噓頭。當人們被強制經常看這樣的幼兒玩具,這種幼兒式“藝術”,久而久之,人們的審美和心智就會幼兒化,只會刺激-反應,喪失真正的審美能力。

杜尚:《噴泉》,1917
需要補充的是,美國人在戰後1940-50年代,最早推出的是“抽象表現主義”抽象繪畫。英國學者桑德斯寫的《文化冷戰與中央情報局與》,揭露中央情報局是“抽象表現主義”的主創者,將其推向歐洲和全世界。美國學者考克羅夫特(E. Cockroft)把這些美國抽象畫稱作“冷戰的武器”,與蘇聯抗衡。寫實繪畫代表“極權”,抽象繪畫代表自由世界。
但抽象繪畫畢竟還是畫,跟歐洲人比試繪畫,美國人遠不是對手。於是美國在1960年代推出“波普”實物裝置,宣稱超越繪畫。還經常有理論家出來宣告“繪畫已經死亡”……
應該説,西方“現代繪畫”擺脱了古典繪畫的嚴格寫實,擴大了繪畫表現力,完全應該肯定。抽象繪畫也是有一小部分可觀可賞。比如,我很欣賞的法國華裔畫家趙無極的抽象繪畫,就有格調,有中國畫的神韻。中國人能欣賞大理石紋樣,欣賞假山,更不要説書法了,説明中國人自古就能欣賞抽象的形式趣味。但是,抽象繪畫由於沒有具體物象參照,是極其困難達到形式的豐富性,或豐富的“肌理效果”。所以,好的抽象畫非常難畫,非常稀罕。而大量的抽象畫,要麼空洞單調,要麼走向裝飾或幾何圖案,要麼亂塗亂抹,毫無價值。
由於抽象繪畫有“冷戰武器”的歷史背景,中國的所謂“當代藝術”,也包括了抽象繪畫,還包括一些影射政治體制、追求怪異的寫實繪畫,所以中國“當代藝術”的説法比西方寬泛。國際勢力在當今中國推廣抽象繪畫,與當年歐洲情形極其相似。但恕我直言,當今中國那些“著名”抽象畫,大部分都是故弄玄虛、毫無價值的垃圾。包括那位作品動輒千百萬元計件的W先生,他的人品、文章和早期油畫都很好,但他的彩墨抽象畫和相當一部分彩墨風景畫,多用粉紅粉綠,失之“輕佻的俗”,至多算漂亮,沒有什麼藝術價值。
抽象繪畫本無主題內容,是純粹訴諸眼睛的“視覺藝術”。因此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自信地憑自己的眼睛來評判。
“當代藝術”那些裝置、行為、影像,經常聲稱在表達“觀念”,生拉硬扯一些本來非藝術的社會學主題,如女性主義、環保、社會問題。其實,這只是做幌子,為了掩蓋本身藝術性的闕如,或“藝術的貧困”。説得好聽,是黑格爾的三段論:藝術達到了“哲學”層面,理念(概念)淹沒了形式,藝術消亡(美國人丹託也宣稱“藝術史終結”)。但那些“當代”作品所宣稱的觀念,常常牽強附會,似是而非。有些故作批判性,自身並無多少深刻思考,不如説是投機。事實上,“當代藝術”圈充斥騙子和江湖術士。
所謂“行為藝術”,常常只是日常遊戲,或不知所云的即興表演,甚至自虐自殘,不能算藝術。但“影像藝術”——攝影和錄像,本身確實是藝術。本來可以明確歸為攝影藝術和電影(動畫)藝術,完全不必歸入“當代藝術”。之所以影像被拉入“當代藝術”,其實為了是打壓、削弱乃至取代繪畫。不過,當代影像中,有大量作品只是把雜亂、冗長的日常生活鏡頭,簡單組合在一起,也難以算藝術。
“公共藝術”擴大了原先“雕塑”的範圍,有一些綜合材料製作的作品還有些觀賞性,但普遍地,當代“公共藝術”顯得簡單、空洞和無趣。

波洛克:《作品5號》,1.4億美元
説到這裏,貴行主事們應該明白什麼是“當代藝術”了吧。
再來看看這次貴行北京美術館的開館展。本人看了展覽後,發現大部分作品是日常實物裝置,影像也很多,繪畫最少,只是做陪襯。而繪畫作品中,也只有三四件還算不錯,一半以上很平庸,有些甚至很爛。一部分攝影和幾件錄像動畫還不錯,但大量記錄日常場景的影像作品,冗長而無聊。有幾部紀錄片長達一個多小時,似乎不應放在畫展上看。
展覽的絕大部分實物裝置作品,本人認為難當“藝術”之名。有件作品是把一個房間的沙發、牀、廢紙簍等日常物品切割去一部分,然後“裝置”陳列(這件作品還獲得了這次展覽最牛X的“評委大獎”)。還有可以見到:一個大棋盤上面擺了兩付象棋,一面牆上貼兩橫排街牌號,一件家譜的陳列,一個牆上打的洞掉下一些紅磚粉,一台玉米脱粒機,一本打開的詞典,一個廁所淋浴間一角,一個堆放寫字枱、椅子、五斗櫃、熱水壺的牆角,牆上掛着一把燒水壺和兩把鐵鍬……展覽的三個單元之一“田野考察創作計劃”,做了點社會考察活動的記錄,也帶回來一些實物搞裝置。當然,這些裝置都有説法,據説都表達觀念。但這樣直接陳列日常物品,即便觀念“政治正確”,若無藝術加工,終究讓人看了莫名其妙,無趣,假大空。舉例説,那兩長橫排街牌號的裝置,題為《一條街》。有趣嗎?我不覺得有趣,很無聊。還有個大圓玻璃罩,裏面放一個裝着很小一粒東西的小盒子,題目叫《一粒砂》。就算暗示“一沙一世界”,原句的想象和詩意蕩然無存,極其無趣。
第二點我想説的是,這個展覽除了很少一部分繪畫和影像,基本上是跟風美國主導的“當代藝術”,是中國人制造的西方“當代藝術”,只代表當今中國很小一部分“藝術家”,而不能代表真正當代中國的藝術創作。展覽標舉的口號——“民間的力量”,似乎代表中國民間,但其實跟真正中國的民間社會毫無關係,與中國主體社會的審美趣味相去甚遠。這裏展出的所謂“中國當代藝術”,背後所推動的,乃是“國際的力量”。
展覽的“徵集單元”和“特邀單元”,所入選的人許多都是近三十年已經在國際上捧紅的“中國當代藝術”明星,或一些潛在有望在國際上走紅的人。入選展品也基本上是國際所認可和有望得到國際捧炒。除了很少一部分繪畫和影像,這些展品的欣賞觀眾主體,基本不在中國,不是中國人民,而是在國外,寄望於國際市場,是“專為國際而出口的外貿產品”(參閲拙著《藝術的陰謀》)。許多作品都打上英語或法語字幕,就是希望得到國際市場的認可。
第三,展覽具有相當的政治諷喻性。“特邀單元”展示的當年星星畫會等團體,本來具有政治“異見”性。現居巴黎的原星星畫會成員W先生,一件類似非洲木雕的頭像,頭像的嘴巴被塞進一個大木樁,諷喻沒有言論自由,明顯具有政治涵義。“徵集單元”一位P某人的題為《馬列主義猜想》小畫組合,如果説分散在13幅暗色平面上用繁體字寫的“共產黨專制獨裁,民主自由萬歲”,不易被人察覺,那麼有四幅改畫毛主席照片,相當程度醜化毛主席,則極其顯而易見。還有兩幅是改畫天安門風波的照片(“民主女神”,人擋坦克),更是公然的政治異見。還有一幅畫得極爛的油畫,上面也畫有一個變形的毛主席去安源……惡搞蘇聯和中國領袖形象,本是美國式“當代藝術”的慣常做法。醜化毛澤東,也是中國“當代藝術家”們討好國際勢力的慣常做法。
直接陳列“裝置”日常物品是否是藝術?這實際上是一個簡單、也是根本的關於“當代藝術”的問題——貴行認為杜尚的小便池是藝術品嗎?
其實,回答這個問題,也是回答“當代藝術”是不是藝術的問題。回答是,就是承認“當代藝術”是藝術。回答否,就是否認“當代藝術”是藝術。
這裏涉及一個藝術的命名權或藝術主權的問題。定義何為藝術、何為非藝術,是一種權力。美國人定義是藝術的,中國人是否也要跟着承認是藝術呢?中國人是否可以堅持自己對於藝術的標準?跟在美國人後邊人云亦云,不僅是喪失藝術主權,也喪失了一個人的基本常識判斷。我認為,中國人完全可以、而且應該有自己的藝術標準,理直氣壯地説:小便池不是藝術品。
對於中國人來説,藝術是一種風雅。一件藝術品,應當有雅趣,可以雅賞。雅與不雅,雅俗之辨,是中國對於藝術品評的最基本標準。換説成美術,則要表現美,愉悦性情,賞心悦目。更高要求的話,應該是陶冶性情,完善人格。所謂藝術家,總要有點藝,有點術吧,所謂“技術含量”。一件藝術品,起碼總要有一點通過技藝創造出來的形式感,或形式趣味,讓人品賞。缺藝寡術,談何藝術?
偉大的中國繪畫理論家謝赫早就給我們留下一句箴言:“跡有巧拙,藝無古今。”藝術本來無需強調時代,所謂“現代”“當代”。藝術只有好壞之分,而無時代之別。好的藝術,是永恆的。所以,藝術應當有標準,有是非。
藝術和生活終究是有區別。幼兒式玩具和簡單玩意兒,終究不是藝術。如果我們神智還正常,把藝術作為一種雅術,那麼,這些美國人命名出來的“當代藝術”,所謂“裝置藝術”“行為藝術”“概念藝術”……本來就不是藝術!
其實,西方有識之士也明確否定“當代藝術”。法國著名哲人波德里亞爾曾明確宣佈:“當代藝術”“一錢不值”(nul)。英國學界名人羅傑·斯克魯頓(R. Scruton),去年底在BBC新聞雜誌,也撰文激烈批評西方“當代藝術”是“撒謊和造假”,指控英國“當代藝術”巨星赫斯特用福爾馬林泡一條鯊魚是“騙局”,揭露“混入藝術界的偽君子和造假者,數不勝數,源源不絕……”
去年中央召開文藝座談會,習主席明確表示:“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築”,批評大褲衩那樣的“現代建築”。
習主席批評“奇奇怪怪的建築”,其實也是在批評中國的“奇奇怪怪的藝術”,本應引起中國倡導“當代藝術”的體制官員和專家的深思。遺憾的是,他們無所觸動。
“現代建築”與“當代藝術”一樣,也是美國二戰以後在全世界推廣出來,是一種美國式建築(參閲拙文《災難性的普利茲克獎》)。這種美國式“現代建築”,宣稱“裝飾是一種最惡”,拋棄裝飾,可以説是一種“反建築”。
美式現代建築在外形上也表現了一種幼兒式的簡單,如同幼兒搭積木——一塊豆腐(方盒子“楞形建築”),幾塊積木(經常歪七斜八),一塊麪團(非線性)。美國將這種“極簡主義”的楞形建築,美其名曰“國際主義風格”,在全世界推廣。三十年來,在國際勢力的忽悠和中國“現代建築師”的配合下,中華大地如今到處都是這種光禿禿、直楞楞的“現代建築”。而中國自己的建築風格,被貶稱為“傳統建築”,遭到冷落和遺忘。
美國是“話語操縱”的高手。明明是日常物品,竟能命名為“當代藝術”;簡單至極的方盒子楞形建築,被命名為“現代建築”。它給這兩個與時代毫無關係的事物,賦予時代之名,佔領話語制高點,推向全世界。
中國“當代藝術”界和“現代建築”界,是兩塊被美國人深度洗腦、崇洋迷外者把持的重災區。習主席明確批評美國式“現代建築”,讓人喜大普奔。
值得欣慰的是,中國建築界已開始對美國式現代建築有所反省。據説有百名建築師炮轟建築界“求大求洋求怪”,“千城一面”。據未經核實的傳聞,普利策克獎得主、法國人努維爾設計的中國美術館新館,因為像一具棺材,而被上層擱置。如果傳聞屬實,那真可以説是中國建築界奪回主權的標誌性轉折,大快人心。
然而,中國美術界的有關官方,繼續在國內國外推行中國製造的美國式“當代藝術”。最近,官方允許一位被國際勢力炒紅、曾作“草泥馬祖國”的A某人,在北京興師動眾地舉辦個展——以“藝術”的名義搭建一個江西老宅(也是日常物品),官媒還予以報道。這是因為中國美術界的有關方面,在“開放”名義下,長期被一些“當代藝術”的中外掮客和買辦所蠱惑,迷信美國式“當代藝術”。
識時務者為俊傑。什麼是當今世界和未來中國的大勢?
習主席在孔子誕辰研討會上明確肯定中國文化,肯定中國的文化藝術精神。這一點是對百年中國文化自卑、文化自虐、文化自宮情結的空前反撥。隨着中國國力的不斷增長,中國主體社會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尊心正在不斷增強。中國真正的民間社會,對中國自己的文化藝術的肯定和熱愛,在持續不斷地升温。
而與此同時,美國和西方正日益明顯地走向衰落。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國際金融資本對“當代藝術”的炒作明顯趨於走低。
這就是當今世界和未來中國的大勢。貴行美術館應當看清大勢,去經營真正的美術,真正符合中國主體社會市場的美術作品。
國際市場已經捧炒了一大批西方和中國的“當代藝術家”,價位虛高。波洛克的一張抽象畫竟然賣到1.4億美元,不能不令人想起當年荷蘭鬱金香投機:一個像洋葱頭似的鬱金香球莖,竟然炒到6700荷蘭盾,可以買下一棟阿姆斯特丹運河邊的豪宅。但投機泡沫終究還是破滅,洋葱頭終究還是洋葱頭。
這樣的“當代藝術”金融投機,其實已呈強弩之末之勢。所以一些國際掮客和買辦想到忽悠中國民間資本,用中國人的錢,來繼續推行美國式“當代藝術”。
忽然醒悟,國際勢力如今是要改變中國“當代藝術”歷來外銷的態勢,將其由出口轉為內銷。目標人羣,應是中國那些完全不懂藝術、只迷信“專家”的民營企業家,一羣我完全沒有貶義稱呼的“土豪”。我看到消息,一些人已經在忽悠浙江的企業家,組織“浙商藝術之旅”,來北京觀摩“當代藝術”!
貴行的主事們,請不要迷信那些“當代藝術”的國際掮客、買辦、“專家”和官方代理人。你們只需睜開眼睛,恢復常識。不要説自己不懂。對這些“當代藝術”,其實只需常識就可以評判。
非常歡迎開展一個民間大討論,把問題攤開來,讓大家來辯一辯,小便池到底是不是藝術品?這裏的實質問題,是要奪回中國的文化主權和審美主權。
本人堅信,日常物品終究不是藝術。這些東東甚至稱不上奇奇怪怪的“藝術”,只配叫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甚至不是玩意兒。
真心奉勸貴行不要被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忽悠,應驗中國“人傻錢多”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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