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反課綱背後的棄嬰焦慮
因為林冠華的自殺,反課綱運動朝着更加激烈的方向發展。先是7月30日當晚學生們再次衝擊“教育部”,撒冥幣悼念林冠華;接着又嗆聲台灣老兵“滾回大陸”,質問父母“為台灣做了什麼貢獻”,似乎“正義凜然”到不容置疑。
在這次反課綱浪潮中,學生們最大的訴求就是“去中國化”,直到他們喊出“慰安婦就是出來賣的”“日本人知道後會不會憤怒”,讓人在痛心驚愕之餘更感絕望,原來柯文哲此前所説的“殖民高級論”在這一代年輕人心中竟是如此根深蒂固,所謂的“去中國化”不過是想要“日本化”而已。
一如歐洲人所認為的,正是他們在18、19世紀給北美洲印第安人帶去“文明”,日本殖民當局也認為是他們首先給台灣人帶來了“文明”,正如日本自由主義者福澤諭吉所説:“對於不服從日本教化的殖民地土著(不分原、漢的台灣人),得趕盡殺絕之。”此後,未被殺絕的“殖民地土著”則生活在基於滿足殖民宗主國利益的掠奪與教化環境中,長達半世紀。台灣人必須服從“工業日本─農業台灣”的殖民意志,而成為日本帝國的米糖生產勞動力。備受台北官方推崇的水利工程師八田與一,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來到台灣驅策稻米生產量的技術專員。

柯文哲的“殖民越久越進步”道出了皇民遺族的心聲
至七七事變前夕,台灣人在更嚴酷的戰時基地體制下,開始成為日軍擴大侵略東亞各國的軍工勞動力和兵源之一。據日本厚生省統計資料: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日本徵召或志願為軍伕、軍屬、軍人的台灣青少年,共有207183人。另有難計其數的從役台灣軍妓。在那種酷烈的戰時殖民環境壓迫下,有人慨然前赴大陸參加抗戰隊伍,有人冒險堅持漢文化傳承,有人面從腹誹默默偷生;當然,也有人響應皇民化號召,成為皇民或皇軍家庭。這與大陸對日抗戰期間的社會概況相似,只是台灣的前皇民或前皇軍後裔卻可以在戰後坐上總統、市長、院士等高位。
然而,“殖民地土著”的總體表現還是沒令日本殖民當局滿意,《台灣總督府警察沿革志》指出:“台灣人的民族意識之根本問題,實繫於他們原是屬於漢民族的系統。本來漢民族經常在誇耀他們有五千年傳統的民族文化,這種民族意識可以説是牢不可破的。……這些華南地方台灣人的觀念,平素視之為父祖墳墓之地,思慕不已,因而視中國為祖國的感情,不易拭清,這實是難以否認的事實。”這是作為“終戰”歷史敍事的日本殖民當局對於殖民地台灣的見聞,明白顯示台灣人的祖國情感與民族意識並未全面屈從於殖民者的“文明”。
但作為日帝侵略基地,台灣的產業結構、社會制度、文教形態等,無一不僕從殖民宗主國的“先進”要求。相較於大陸地區內亂外患相尋不迭的際遇,台灣社會蒙受50年的殖民改造和“去中國化”教育,畢竟與內地站在不同的發展位置上。等到戰後,一個幾近破產、產能低落的祖國政權來接收帝國主義下的“先進”失土,不但無能駕馭,還帶來雪上加霜的內戰消耗。於是民國政府的台灣長官公署除了承繼日帝的台灣總督府之外,還承繼了日帝對台的戰時經濟管制,加大了對台灣物資的劫收以支應內戰,同時將台灣捲入因內戰而加劇的全國物價暴漲漩渦。二二八悲劇的多重性,就緣於中國反殖民戰後的歷史大背景下,島內統治衝突與省籍矛盾的重疊與錯位;並以此為元素,在外力介入的條件下,膨脹為台人統獨對立與中台對立的集體想象。

位於台北“總統府”隔壁的二二八紀念公園
論及二二八元兇,曾武裝對抗國府軍的陳明忠老先生在去年“二二八事件67週年座談會”上發言,直指二二八元兇是日本帝國主義。然而因為內戰,倉皇敗退台北的國民黨政府為了鞏固政權的需要,卻以宣稱“領導八年抗戰”的集團反過來組織戰敗日軍成立“白團”。同時,國府還在島上糾合原附日仕紳、地主、買辦、保正、三腳仔等,位居台灣社會與心理的結構上端。台灣皇民遺老遺少,竟在天皇投降後因幫從國府統治而借屍還魂。他們起先對蔣集團畢恭畢敬;待蔣幫下台,他們的皇民夙願取而代之,使台灣成為二戰結束以來舉世最親日的前殖民地。2012年12月,王、林、蔡、廖、黃等不分藍綠的島內大員,在台北國賓飯店與日本駐台代表同慶“天皇陛下誕生”,可為一例。
換言之,內戰遺留的歷史背景庇護了島上的天皇遺民,天皇遺民又借民主、自由、人權等“文明”包裝以聲張反共,擴大內戰分裂、深化內戰隔閡,以遂其反中獨台的目的。這是台灣皇民的肛欲期需求,他們不得不倚賴反中化的“文明”言語以示自己的存在。然而,歷史事實是日本天皇從沒真當他們是子民,他們因而必須強化表演反中親日以對抗自己的棄嬰焦慮;但當中國不斷崛起壯大又成為一個歷史事實,他們的憋屎苦惱也隨之膨脹,而終至失常。“殖民高級論”便是這種肛欲期失常的產物,事後道歉或辯解又證明這種失常。這在全球前殖民地不算罕見;罕見的是,“殖民高級論”的主體竟成為今日台灣的統治階級。可見內戰歷史遺留對台灣的弊害,並不亞於殖民創傷,甚而是擴大及延長殖民創傷的元素。
為了選舉政治的需要,未經徹底清理的戰後島內皇民與殖民遺留,還發展出一種嶄新邏輯:國府是外來政權與殖民統治,國府背後的中華文化則是壓抑台灣本土文化的“殖民統治高文化”。他們説:“從歷史經驗來看,台灣的本土化運動所面臨或反抗的對象,往往既是外來文化又是高文化,包括日本據台實行的殖民統治,以及戰後國民黨的新殖民統治。”又説:“站在台灣本土化運動的立場,以中華文化為高文化的中華國族結構是必須反抗的壓迫結構,這樣,本、外省族羣的衝突就成為本土化運動中的必然。”於是乎,在政治經濟上屬於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一個行省,經過天皇遺民的宣傳下,“戰後國民黨的新殖民統治”就與“日本據台實行的殖民統治”比翼,中華文化、中華民族、中國則與“壓迫結構”齊飛。連推廣“國語”,也成了“高文化”“殖民統治”他們的論據。

日據時期的台灣民眾
儘管如此,“殖民高級論”卻不適用於中國、中華文化與中華民族對台灣的“殖民統治”。因此他們會説“新加坡比香港好,香港比台灣好,台灣比大陸好”,連越南的文明也比大陸高;誰叫大陸沒全面被歐美日“殖民統治”呢?他們説:這種高級的殖民地文明“要花20年才可以訓練得出來”;那麼東三省也才被日本殖民統治15年,於是乎全大陸的文明與進步都不及格。這類暢所欲言就像排便,只有對《外交雜誌》之類的美國媒體才能產生快感;一旦回神到台灣地緣環境時,他們又連忙憋屎,享受外人的極端反應。肛欲期人格者的言語,無法經由外科手術式的究責而改善,他們需要的是自我療愈,儘管這很難。
日本思想家尾崎秀樹説過:“曾為被統治者的台灣人,在日本天皇及其‘一視同人’的美名下進行同化政策的結果,造成某種潛在的祖國喪失和白痴化。……對於這種精神上的荒廢,戰後台灣的民眾可曾以全心的憤怒回憶過?而日本人可曾懷着自責之念凝視過?只要沒有經過嚴峻的清理,戰時中精神的荒廢,總要和現在產生千絲萬縷的關係。”從祖國意識白痴化所導致的精神荒廢乃至失常現象來看,台灣皇民化的歷史產物,例如在東京棒賽場邊寫着“日本おめでとう”的一幅ROC旗幟、在台北一座公園設計孫中山和裕仁天皇握手言歡像、在台南一座公園拉倒孫中山像後逕去膜拜八田與一像、拍一部日本人教練成就的熱血棒球片、批評抗戰勝利70週年閲兵是“中國威脅論”等,其實和台灣歷史教科書美化日本殖民統治的思維一樣,俱是“殖民高級論”佔據精神高地的結果。
不過,精神荒白不同於精神空白,一如言論失常不等同言論無常,後者是可復原的。多數台灣人,尤其是年輕人對殖民主義的精神空白與言論無常,是台北對於殖民歷史不當詮釋與歪曲宣傳的影響。就這個意義而言,“殖民高級論”是對反殖民鬥爭長達175年的全體中國人的召喚,召喚中華民族以實際的復興來填補人們的精神空白、矯治人們的言論疲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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