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女護士天野希代火了，來看她惡靈般的原型

最近，一部日本片子在網上被人炒起來了（《徐靜波：看日本人如何拍攝抗戰片》）。內容不用想也肯定很狗血，走的是歐美戰爭片中人道主義氾濫的老套路：一個漂亮的女護士，用“大愛”來拯救一切。期間還來了一段“阿兵哥和護士之戀”並順便為偉大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也奉獻了一把。

看着很感人，可仔細想一想就覺得不靠譜。誰都知道，日軍的獸性，遠遠超過人類想象。這個“獸類集團”（旅順慘案後，泰晤士報對日軍的稱呼）對佔領區婦女大規模強姦，隨軍強徵二十萬“慰安婦”，就連頭號法西斯頭子希特勒麾下的德國軍隊也是望塵莫及。不難想象，如果松島式的小護士陪着這羣阿兵哥，她的下場一定會是“閉不上嘴、合不攏腿”。可護士一類的工作，總得要人幹吶。既然不是菜菜子這樣的美女，那恐怕就只能找幾個老女人嘍。事實也確實如此，遙想當年為日本阿兵哥搞救死扶傷之舉的日本“南丁格爾”，絕對不是這個松島菜菜子扮演的嬌羞小護士“天野希代”，而恰恰是一個男人氣十足的老太太——奧村五百子（1845-1907）。

奧村五百子

説起這個叫奧村五百子的老太太，可不得了。她出生於一個狂熱崇拜天皇的宗教家庭（觀察者網注：奧村家族來自日本佛教世家，屬淨土宗大谷派。明治維新初期，佛教受到壓制和打擊。佛教為了在日本繼續紮根，此後選擇心悦誠服於當局並積極充當愚民的精神工具）。她自小這就是個“問題少女”級別的主兒，十八歲時敢以男裝獨自赴長州藩搞政治陰謀活動。雖説整天唱“忠孝”的高調，可當老爸不讓她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時，她就立即玩私奔和家裏人來了個一刀兩斷。第一任丈夫命不長，她立馬又改嫁給了一個陰謀入侵朝鮮的政治浪人。兩個人一起籌劃入侵計劃沒多久，又是因為一言不合，她乾脆把這個老公也甩了，自己單幹。

第二次婚姻告吹後，奧村正好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所謂“宣揚國威”的對外擴張活動中。為了麻痹亞洲人民的抵抗精神、配合日本殖民當局，奧村以其宗教背景赴朝鮮半島傳教並興辦實業；她多次赴華從事刺探情報、慰問侵略軍官兵、招納親日分子等活動。為了尋找一起搞侵略的夥伴，奧村隻身闖入了巖倉具定家，向他陳述有關如何侵略朝鮮半島的謀劃，兩人意氣相投而決定合作。近衞文麿（觀察者網注：日本首相，侵華禍首之一，法西斯主義的首要推行者）的爸爸近衞篤麿則是在大搞東亞同文館等具有間諜性質的機構時，與從事類似活動的奧村相識。又如幸田露伴的大哥、從事千島羣島殖民活動的郡司成忠，殖民地經營家、曾任台灣民政長官的後藤新平，曾入侵庫頁島的長岡外史等許多著名殖民者，都是奧村的長期合作伙伴。

“天野希代”的形象是大愛無疆，不過真實中的奧村可不關心中國人的死活。八國聯軍侵華戰爭爆發，日軍在北京殺戮累累的事蹟，讓奧村蠢蠢欲動。當日本當局組織佛教界人士前往慰問時，奧村硬逼代表團讓她去慰問，在她死纏爛打之下，代表團不得不帶着這個女人一道奔赴中國。來到中國後，看到日軍侵華作戰、殺人十分起勁的奧村，內心激動莫名。她想必又回憶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回憶起了自己獻身時的衝動。為了大日本，奧村曾經把自己打扮成男人，跨刀流浪；為了大日本，奧村曾經將自己嫁給野心勃勃的政治浪人，以獻身於皇國事業；為了大日本，她毅然決然地拋夫棄子，隻身跑到國外去“佈道”。可以説，她的前半生，全部耗費在了那份“靖國”事業之上。為了大日本，她獻上了肉體，費盡了心力。如今又看到了一個重啓忠君靖國事業、重新與帝國戰車捆綁在一起的最佳契機。

松島菜菜子扮演的女護士天野希代

和温柔的女護士不同，奧村是一個嗓門奇大、中氣十足的女漢子。她在結束中國之行後，回國創立了“愛國婦人會”。這正是軍國分子急需的一個後勤組織，一個為日軍服務的志願團隊。“愛國婦人會”光護理傷員還不止，奧村乾脆要讓日本女人護理日軍一輩子，她要“婦女必須自願嫁給傷殘軍人”。嫁了之後，要努力生孩子，“婦女必須多生育孩子來充當預備軍人”。“靖國之妻”、“軍國之母”被她樹為女性的典範。這種日式“敬業精神”，恐怕松島這輩子是做不到了。事實上，在奧村的身上已經隱然呈現出某種“自願慰安”的徵兆。所幸她早早死去。否則，這個老婦人極有可能成為日本“自願慰安”團（也稱作“女子挺身隊”）中的第一個示範。

如今，這樣一部讓人啼笑皆非、假得不能再假的奇劇會脱穎而出，着實有着深刻的歷史背景和現實因素。首先比較一下，所謂的“天野希代”和奧村五百子之間的某些聯繫。“天野希代”被設定為日本佐賀縣人，而恰好這位被讚美為“日本的南丁格爾”的奧村五百子也是佐賀縣人。“天野希代”去了中國東北，而奧村五百子也是長期活躍於中國東北搞侵略陰謀。“天野希代”拋下了兒子投身於救護事業，奧村也是把兩個兒子撇下來去從事救護日軍的事業……這樣兩個人，竟然有這麼多的隱然關聯，實在是讓人懷疑導演和編劇究竟是被灌了多少迷湯，竟然會讓這樣一個大名鼎鼎的軍國惡靈來了一個借屍還魂。

其實，在奧村五百子身上，能夠看到的某種徵兆，遠遠不止於此。奧村誕生於日本所謂的“民主”欣欣向榮之際。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日本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之時，一股暗流正在湧動不止。比較一下，奧村五百子與安倍晉三的政治思維也是何其相似乃爾：他們都對現狀不滿、大談復古，懷念自己想象中的所謂盛世。只不過奧村懷念的是傳説中的君主治世，而安倍所懷念的是那個“大日本帝國”而已。奧村和安倍都對天皇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異樣“愛戴”之情，兩人都在事實上把天皇用作一種凝聚日本人心的工具，而他們自己則想手握大權。奧村和安倍都擁有家族世代相傳的錯誤政治理念，也都想利用日本的對外排斥和厭惡心理，奧村利用的是“日本徵華正當論”，安倍所用的是“中國威脅論”。此二者都不過是愚民之論而已，因為數百年的中日關係史已經證明：中國從來不是日本的敵人，更不可能侵略日本。既然如此，何來“中國威脅論”？更何來什麼“日本徵華正當論”？

在今天的日本，奧村五百子依舊被奉為英雄類人物

今天的日本，軍國右翼思潮沉渣泛起，其間不乏一抹抹女色穿插於當中，扮演着各種角色。例如製造“遙望獨島”鬧劇的稻田朋美；長期充當“拜鬼”女先鋒的高市早苗；活躍輿論界幾十年的反華女鼓手櫻井良子；數典忘祖的安倍女密友、台灣婦人金美玲（已入日籍）；其他時時製造醜劇的右翼女政客還有山谷惠裏子、有村治子等等。其人多勢眾、數不勝數，令人瞠目結舌。史上最右的安倍晉三再度上台以來，所謂“活躍女性”、“促進女性就業”、“粉色經濟”等重視女性的政策成了他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奧村五百子和現在的這些女右翼政客一樣，曾經打出“為女性謀福利”的招牌。然而可悲的是，日本女性的一些最基本權利，始終在軍國主義日本無法得到保障。日本女性在工廠中受到最殘酷的壓迫、幹最累的活、拿不多的薪金、受到男性的侮辱，回到家後還要擔負繁重的勞動。面對這樣的現實，奧村五百子振振有詞地為日本當局開脱，甚至還要求女性進一步額外為軍隊義務服務、充當後勤。當時最為流行的一套説辭是“女性為國家和軍隊服務，利用自己的軍功來換取政治權利”，奧村和許多類似的女政客玩弄的也就是這一套政治話語，然而歷史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而已。今天，日本右翼女政客所高談闊論的又何嘗不是當年的這些舊曲調？

奧村身後，留給日本女性的是斑斑血淚。今天的安倍和右翼女政客的身後，又會留給日本女性一些什麼？這部奇怪的日本電視劇居然一次一次讓很多中國人流下稀裏糊塗的眼淚，讓很多日本人產生了莫名的懷舊情懷和驕傲，還有人大言不慚地為之叫好。這實在是令人不安、擔憂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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