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花白頭髮“的和平主義：新安保法案在哪些日本人中支持率最低？-船橋洋一

今年夏天的日本，天氣炎熱。一組安保法案要翻改日本戰後的防衞政策，公眾非常憤怒。首相安倍晉三在民眾中支持率的下降破了先前記錄，他為此頗感狼狽。

儘管在幾個電視台和廣播電台露面了，安倍沒有説服日本民眾這些改革是必需的。反軍國主義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高漲，抗議活動是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所未曾見的（那時，學生示威抗議美日安保條約）。這種激烈反應部分是由於政府沒有解釋清楚安倍新的防衞政策並不像它看上去那麼激進。然而，這種激烈反應大部分是由於日本的人口狀況，尤其人口老齡化的現象。

安倍提議的法案沒有越出常軌；它們是為了幫助日本更好滿足冷戰後國家安全局勢的要求，增強美日同盟關係，增強對日益強勢的中國的制約力。在海灣戰爭中（1990-1991），日本奉行的被動和平主義暴露了侷限性。那時，由於日本法律禁止日本出兵支持由美國領導的聯合行動，日本外交變成了只是支票外交。海灣戰爭以後，在很多日本防衞分析家和當政的自民黨人看來，日本需要加強參與集體自衞的能力，以及擴展日本自衞隊的海外行動。安倍提議的法案是對這種被動和平主義的修正。

新安保法案在日本領取退休金的民眾中支持率最低

然而，安倍沒有把他政策的好處解釋清楚，他也沒有解釋清楚為什麼日本防衞政策需要向他稱之為“積極的和平主義”轉化。這顯然是因為他低估了日本人口構成的重要性，同時高估了他在那些年紀大的、傳統的自民黨支持者中受歡迎的程度。

自從2008年達到高峯，日本人口在驟減，現在不到1.27億。據聯合國估計，到2100年，日本人口將降至約8300萬。“日本再建基金會”是一個總部位於東京的智庫，筆者任這個智庫的主席。它的一個近期研究表明，到2100年，日本人口可能會低至5000萬——和一百年前一樣。

隨着人口減少，日本人口也在老化。日本是世界上人均壽命最長的國家之一，所以老年人佔了人口中很高的比例。目前，65歲以上的人超過日本人口總數的26%；到2050年，65歲以上的人將佔到人口總數的幾乎40%。

吉尼斯紀錄認定日本的木村次郎右衞門是世界上最長壽的男性老人，圖為2013年，他116歲時。

這樣的人口構成形成了一種“花白頭髮”的和平主義。據日本《朝日新聞》一個最近的民意調查顯示，安倍的安保方案在領取退休金羣體中支持率最低，只有19%。對這些老一代的人來説，日本的和平主義是日本民族身份認同的核心部分，確保了日本穩定和戰後繁榮。從它偏離可能會危害日本已取得的成就和它未來的前景。

年紀大的民眾是日本最強有力的選民羣，由此，國家預算非常多地基於對他們利益的考慮。對年紀大民眾的社會保障和健康養老佔了國家預算的33%——超過任何其他項目的開支。國防開支佔國家預算的比率只稍高於5%，約佔日本國內生產總值的1%。但一些領取退休金的人羣還是上街抗議新安保法案，説政府想把錢從社會保障挪用到防衞方面。

日本的出生率很低，平均每個女性只生1.4個孩子，這更進一步複雜化了有關國家安全的爭議。勞動力資源在減少，在各個領域，對新職位的競爭變得越來越激烈。一位退休的高級官員告訴筆者，從高中男畢業生中招收新兵是日本自衞隊最大的挑戰，因為新兵來源同警察和消防部門要招募的是同一組人羣。為了吸引在80年代早期到90年代晚期出生的這批人，國民自衞隊殫精竭慮，不惜轉向通俗文化——最近一場徵兵動用了一個名模和各種動漫角色。

很多日本人都看好日本自衞隊，尤其是它在2011年福島地震和核事故中起到的作用。但老一輩人不想看到日本年輕人被徵召入伍——如果新安保法案被通過，日本自衞隊的行動將擴展到海外，這些年輕人將面臨較以前更大的危險，或者可能捲入由美國發起領導的戰爭。這個國家孩子很少，他們被看得很珍貴。

日本自衞隊隊員

這些都是結構上、人口構成方面的限制因素，但安倍看不到這些。他沒有想辦法讓日本人放心，告訴他們他的提案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有爭議性。相反，安倍好像想當然認為年紀大的民眾會支持他——他們過去一貫都投自民黨的票。這就是為什麼這羣人現在羣情激奮地抗議反對他。

儘管如此，新安保法案或許很快會成為法律。在國會眾議院強力推進通過以後，國會上議院於今年夏天將就這一法案舉行投票，自民黨領導的聯盟在其中佔了大多數席位。然而，即使新安保法案被通過，安倍新的防衞政策也可能會引火燒身。他已經疏遠了日本年紀大的民眾，與他們隔閡了，而他們可以説是他唯一的、最重要的支持者。日本國內民眾的持續施壓也會妨害日本履行擴展後防衞任務的能力——如果法案通過，日本將可能面臨這一類的防衞任務。這會導致一個期望值上的斷層，也就是説，一旦通過，諸如美國會期望日本承擔新的對美國的義務，而拘於日本國內的壓力，日本真正能做到的又無法兑現這樣的期望。這會使美日關係緊張化——儘管安倍正盡力加強美日關係。

在日本高齡民眾中，有些人對親身經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記憶猶新。他們沒有多少時間把日本戰後和平主義的傳統轉達給年輕人。對他們來説，對抗安倍的安保法案是一件攸關戰爭與和平的嚴重事情。

現年91歲的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撰文説：“我會拼上性命阻止‘安保法案’”。

（本文由觀察者網金莉翻譯。）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