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潤：緬甸“政變”的台前幕後

8月12日夜，緬甸一些軍警對緬甸執政黨——聯邦鞏固與發展黨（簡稱鞏發黨）總部突然採取安全措施，一些執政黨領導層人士連夜開會。而黨主席吳瑞曼和秘書長吳貌貌登的家中則駐守了軍警，兩人當夜分別被廢除黨主席和秘書長職務。13日，中央執行委員會大幅改組。

西方媒體炒作稱這是“一場政變”，駐仰光的美國大使館發言人表示，對緬甸通過軍隊干預鞏發黨事務表示關注。而緬甸政府官員稱這只是該黨內部變動，並非政變。那麼，該黨高層“大換血”的原因是什麼？軍方又為何參與一場黨爭？吳瑞曼，這位緬甸第一大政黨的原一把手命運會如何？

吳瑞曼

吳貌貌登

鞏發黨：軍人執政的旋轉門

鞏發黨是緬甸前軍政府（1988年9月18日-2011年3月30日執政）扶持成立的政黨。1993年，軍政府成立了“緬甸聯邦鞏固發展協會”（簡稱鞏協），該組織掛靠在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行政機構之下，通過大量吸收青年人，將組織鋪向全國城鄉。軍政府領導人一直是鞏協名譽主席，多名政府部長長期擔任鞏協中央執委。

2010年5月，為備戰當年11月7日的大選，在鞏協基礎上正式建立鞏發黨，前國防軍總參謀長吳瑞曼、前軍政府總理吳登盛以及吳泰烏等部長級高級軍官正式退役，加入鞏發黨，成為該黨高級領導人。其中，吳登盛任黨主席，吳泰烏任秘書長（也有人翻譯為總書記）。該黨擁有1800萬黨員，是緬甸最大政黨。在當年大選中，由於昂山素季領導民盟抵制大選，其他小黨勢弱，該黨以絕對優勢贏得大選，其當選議員約佔全部當選議員的76.4%。

緬甸聯邦人民院和民族院兩院議員的構成是：75%由選舉產生，其餘25%是軍人議員。這也就意味着鞏發黨佔據聯邦議會總議席的半數以上，加上軍人25%的議席，兩者在議會具有主導性影響力。2011年1月31日，聯邦議會選舉鞏發黨高級領導人吳瑞曼為人民院議長、吳欽昂敏為民族院議長。2月4日，聯邦議會選舉吳登盛為總統，吳丁昂敏烏和賽茂康為副總統。3月30日，軍人政府解散，吳登盛新政府宣誓就職。新政府絕大多數閣員來自鞏發黨和退役軍官。

由此可見，鞏發黨是2011年3月30日軍政府解散後保證軍人繼續“換裝執政”的關鍵依託組織。之所以叫“換裝執政”，是因為不管是在新選舉產生的聯邦議會還是政府裏，除了軍人議員和政府內的國防部長等現役軍官外，大多數主要官員都不再像前軍政府官員那樣直接穿着軍裝執政，而是穿着普通民族服裝（當然出國訪問時常穿西裝）、以“文官”方式執政，但國家主要權力還是掌握在軍人手裏。但是，這些退役軍官是經過選舉產生的，執政具有合法性。

吳瑞曼的“總統”心結

鞏發黨以及吳登盛政府自2011年3月底開始，推動緬甸開始新一輪廣泛而深刻的民主轉型，其根本目的是以此穩定政局，防止發生自下而上的推翻政府的社會革命。吳登盛政府推動朝野和解，改善人權。2012年4月1日，緬甸議會舉行補選，昂山素季領導的民盟獲得45個空缺席位中的43席，成為僅次於鞏發黨的議會第二大黨。同時，吳登盛政府和十幾支少數民族武裝談判全國停火協議，加快經濟改革與招商引資，過去四年多以來，緬甸經濟年均增長率在7%左右。這些舉措大大改善了鞏發黨的形象，提升了其威望。

然而，像任何其他黨派一樣，鞏發黨內部也存在矛盾。

今年11月8日大選來臨之際，矛盾激化導致黨主席易人。吳瑞曼曾為前軍政府三號人物，吳登盛曾為前軍政府四號人物，在2010年11月大選前，緬甸輿論預測吳瑞曼會在選後成為總統。但是，吳登盛2011年初成為總統，吳瑞曼只是當選人民院議長，其總統心結揮之不去。

吳瑞曼曾是緬甸軍政府三號人物

根據緬甸憲法，當選國家領導人的政黨領袖在履行公職期間不可從事黨務活動，2013年5月吳登盛正式辭去黨主席，由吳瑞曼接任。吳瑞曼此後多次表示，要競選下任總統，緬甸有些媒體多次表示吳登盛將不謀求連任，而吳登盛近期表示要謀求連任總統。由於這種複雜的黨內人士變動與權力格局，不僅導致鞏發黨內存在派系鬥爭，也導致政府與議會間的矛盾增大。吳登盛多次被他人宣佈“不參選”後，緬甸輿論一直擔心鞏發黨會因為誰代表該黨參選總統問題而分裂。

屢犯眾怒的鞏發黨“一把手”

這種擔憂不幸成為現實。近期，在推選黨內議員候選人問題上，吳登盛和吳瑞曼的分歧很大。8月12日，鞏發黨宣佈，該黨推舉1147名黨員作為候選人蔘加今年11月大選，競選全國聯邦及地方各級議會議員，吳登盛將不參選議員，而吳瑞曼參選議員。這就成為該黨高層內鬥的導火索。

當晚，一些軍警對鞏發黨總部突然採取安全措施，一些執政黨領導層人士連夜開會，吳瑞曼和該黨秘書長吳貌貌登“待在家中”，未參加會議，兩人家中一度有軍警看守。13日，鞏發黨發佈新聞公報説，由於吳瑞曼現任聯邦議會議長兼人民院議長，而目前黨內工作需要領導人更多投入黨務，因此從12日起由副主席吳泰烏取代吳瑞曼行使鞏發黨主席職責。此外根據黨內協商，重組了由47人組成的中央執行委員會，剛剛辭職的總統府部長吳丁乃登取代吳貌貌登擔任該黨秘書長，而吳瑞曼不是新的中央執委。吳登盛總統一派的人士重新掌握黨內大權，緬甸輿論認為，吳登盛連任總統的可能性上升，其優勢也在增大，因為吳瑞曼和昂山素季均無法參選總統，其他中小政黨也找不出幾個有威望的總統候選人。

其實，吳瑞曼被廢除黨主席職務，還有其他幾個原因。

第一，鞏發黨一些人指責吳瑞曼在黨內拉幫結派，在一些重大決策上經常不與其他領導人協商。

第二，有些黨員指責吳瑞曼作為鞏發黨主席，卻與第一大反對黨民盟主席昂山素季走得過近。由於昂山素季亡夫和兒子是英國籍而無法參選總統，緬甸有關“民盟一旦在大選後成為第一大黨便會支持吳瑞曼當選總統”的傳言甚多，令鞏發黨內憤怒。

第三，2008年憲法由前軍政府主導制定，很多條款維護軍人利益，比如，國防軍是政治中的主導力量，自我管理，不受政府節制；軍人議員佔據25%的議席，而重大修憲案需要聯邦議會75%以上的議員通過，這就意味着軍人議員對修憲具有絕對否決權等等。國防軍總司令敏昂萊多次表示反對修憲，稱“軍隊的首要職責就是捍衞憲法”。而聯邦議會推動表決有關“修改總統任職資格、軍人權益、降低修憲門檻”的憲法條款，引發軍人強烈反彈，導致1000多名軍人及家屬聯名要求彈劾吳瑞曼的議員職務。因此，軍警8月12日參與了罷黜吳瑞曼黨主席的行動。

昂山素季與吳瑞曼

未來，吳瑞曼的命運將走向何方？8月13日，吳瑞曼住在內比都家中，14日早上去了國會，為將在18日舉行的議會會議做準備。14日下午，吳瑞曼在“臉譜”上發表致全國人民的公開信稱，“由衷感謝大家的關心與好意。對此我倍加珍視！為了人民的利益，將同民眾攜手努力直至最後一刻！願能為百姓謀福！”“臉譜”中還同時發佈了他在聯邦議長辦公室工作的照片。此外，杜雅瑞曼的兒子都乃曼表示，有關吳瑞曼被軟禁的消息都是謠言。不過，吳瑞曼兒媳主辦的一家電台近日因為信號問題而關閉。

無獨有偶，鞏發黨撤銷吳瑞曼黨主席職務後，與之私交甚好的昂山素季近日一度暫停競選活動。同時，有人再次在議會推動通過彈劾議員的法案，這是否是針對吳瑞曼而來？吳瑞曼是否會喪失議長職位？大選之前的政壇是否再生“枝節”？值得關注。

我們希望緬甸保持穩定與發展，這不僅事關緬甸民眾福祉，也關乎中國利益。緬甸與中國有着2200多公里的邊境線，中國內地、香港和澳門對緬甸協議總投資額達超過219億美元，中國很多企業和商人在緬甸工作和旅遊。一旦緬甸大選前後局勢不穩，或者緬北衝突再度激烈，中緬邊境穩定乃至在緬人員安全勢必再受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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