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樂其：“加賀”號的前世與日本的聯合艦隊之夢

8月27日，日本的第二艘出雲級直升機航母“加賀”號下水。這一次，日本海上自衞隊又選擇了一艘曾經參加過侵華戰爭的舊艦來為大型戰鬥艦船命名。兩年前，出雲級直升機航母首艘艦“出雲號”一下水，就因為其同名艦曾是侵華日軍艦隊旗艦而備受爭議。

對此，日本方面的理由則相當簡單：“出雲”不過是用古國名來命名，這次的“加賀”也是如此。加賀，原意為高地上的草地，古加賀國屬北陸道，又稱加州，大約位置在現在的石川縣南部。原為古越國之一部分，大化改新時分越國為越前國、越中國及越後國。弘仁十四年（823年）以越前國加賀郡及江沼郡獨立加賀國。在舊日本海軍時期，古國早期是給極為重要的大型軍艦命名，後期則是艦隊絕對核心戰列艦才能使用的高級名號。

下水的“加賀”號直升機航母

可是如果選擇古國來命名，還有很多沒有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船名可用。日本這種選擇性命名方式，多少有着自己的打算。

老“出雲”號只是一艘日俄戰爭時期的裝甲巡洋艦，在二戰時期早已退居二線，只能欺凌海軍羸弱的中國，“加賀”號卻曾經是一艘實打實的正規航母，不僅參加過侵華戰爭，還參與了空襲珍珠港等一系列太平洋戰爭的戰役，是舊日本帝國海軍一艘主力艦。下面我們就來沿着“加賀”號前世同名艦的經歷，重温一下當年舊日本帝國海軍的聯合艦隊夢起、夢碎的過程。

從戰列艦到航母

日俄戰爭之後，日本的海上野心急劇膨脹。西園寺內閣的海軍大臣齋藤實提出了“八八艦隊”的計劃，即八艘戰列艦、八艘裝甲巡洋艦，但是一直都沒有得到批准。到了1920年，“八八艦隊”的構想變成了八艘戰列艦和八艘戰列巡洋艦，並被日本國會批准。“八八艦隊”中，戰列艦以古國名命名，如著名的“長門”號戰列艦，而戰列巡洋艦則以山名命名，如著名的“金剛”號戰列巡洋艦。“加賀號”便是兩艘加賀級戰列艦的一艘。

日本製作的“加賀”號戰列艦狀態的模型

然而1922年《華盛頓海軍條約》簽訂後，由於條約限制，日本不得不廢止“八八艦隊”後續艦的計劃。加賀級“土佐”號停工，後來被當作“射擊試驗標的艦”——即靶艦處理，而“加賀”號原本也將面臨同樣的命運。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和“赤城”號一樣預定改造為航空母艦的原戰列巡洋艦“天城”號在1923的日本關東大地震中嚴重損毀被迫拆除。結果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加賀”號頂替上陣，接受了改造後成為一艘航空母艦。由於“加賀”號原本是一艘標準排水量達39900噸、主裝甲帶280毫米/12度、主水平裝甲120至160毫米的戰列艦，改造後的“加賀”成為了當時日本最大的一艘航空母艦，和“赤城”號一同編為第一航空戰隊，簡稱一航戰。

兩次侵華的急先鋒

改造為航母后的“加賀”號航母最初還不是我們後來見到的樣子，而是富有創意地採用了三層飛行甲板的“奇葩”設計。早期雙翼機重量不大，因此三段式甲板的最上層甲板作為降落用、第二層甲板作為戰鬥機等小級機種起飛用、最下層也是最長距離的甲板則作為轟炸機等重級機種起飛用，藉此提高出擊及回收效率。

“加賀”號最初使用的三段式飛行甲板，在那個對航母一無所知的探索年代裏，各國對航母的設計都可稱為“腦洞大開”

1932年1月28日，“一二八”事變爆發，“加賀”號與“鳳翔”號航母組成的第1航空戰隊，配合“能登呂”號水上飛機母艦，成為侵華日軍在上海的主要空中力量來源。也開創了日本海軍航空兵的多個“第一”。

1月31日，“加賀”號首先抵達長江口，當天中午即出動9架三式艦上戰鬥機與8架十三式艦上攻擊機，對虹橋機場做示威飛行。這是日本海軍航母艦載機的第一次實戰出動。

2月5日，“加賀”號遭到了開戰以來的第一個損失。當天上午10時53分，一架“加賀”號上的艦載攻擊機在真如附近被中國軍隊的高炮擊落，機長矢部讓五郎等3人全部死亡。這也是日本海軍航母在戰場上首度損失飛行員。

2月19日，“加賀”號再度派機空襲上海、蘇州，卻在南向上空遭遇駕駛戰鬥機的美國退役飛行員羅伯特·肖特，並遭到其攻擊。20分鐘後，日軍長機受傷迫降，肖特則從容飛走。

反映美國飛行員肖特與日機空戰的美術作品

2月22日，“加賀”號航派出3架十三式艦攻和3架三式艦戰執行偵察任務。其中，十三式艦攻為三座，一號機駕駛員為崎長嘉郎中尉、投彈手位置上為小谷進大尉、電信員兼射手為佐佐木節郎一級飛兵；三式艦戰為單座，戰鬥機隊一號機為生田乃木次大尉，其餘二架由武雄一夫一級飛兵和黑巖利雄下級飛曹駕駛。小谷進大尉負責編隊指揮。下午16時，小谷隊六架飛機飛臨蘇州機場上空，再次遭遇美國援華志願飛行員羅伯特·肖特駕駛的戰鬥機，為阻止日機攻擊蘇州火車站開出的難民列車，肖特果斷出擊，擊傷日機兩架，擊斃小谷進大尉。然而在這場空戰中，羅伯特·肖特座機被佐佐木節郎的機槍擊傷，最後被生田乃木次擊落犧牲。

2月26日，“加賀”號出動9架攻擊機，由小田原俊郎大尉指揮前往杭州筧橋，正當日機於上午7時準備轟炸筧橋機場時，中央航空第二中隊隊長石邦藩、第六中隊隊長趙甫明分別駕駛容克K47戰鬥機和O2U偵察機飛來求戰。戰鬥結果，石邦藩被日機擊傷後迫降，趙甫明則身中3彈傷重犧牲。但日機轟炸完筧橋後，因偏航飛到了杭州附近的喬司機場，遭遇5架中國空軍戰機攔截，先後有2架日機被擊中後選擇海上迫降，中方則僅有1架戰機輕傷。

此後由於中國方面並未繼續派出戰機，加賀號便將其艦載機移到陸上野戰機場使用，直到3月20日返回日本。

回國以後，“加賀”號在總結使用經驗和應用新技術的基礎上，於1934年6月至1935年10月，在佐世保造船廠進行了現代化改造，取消了三段式甲板，改為全通式甲板，換裝127mm高射炮，載機增加到90架，最高航速28.3節。改造後“加賀”號被編入二航戰，後來在“赤城”號改造時又重新被編入一航戰。

改造後的“加賀”號，可見其標準的航母造型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八一三”事變後，作為當時日本僅有的3艘航母之一，“加賀”號編入第二航空戰隊，於8月13日20時抵達馬鞍羣島海域，準備發起進攻，但當他夜間突然颳起了颱風，加賀號被迫向北退到濟州島海面，未能及時參戰。

8月14日，日本木更津航空隊和鹿屋航空隊和高志航率領的第四驅逐大隊大隊長在浙江筧橋上空遭遇，發生了著名的“八一四”空戰，日機被擊落2架，重傷1架，遭到了抗日戰爭以來的慘敗。

8月15日凌晨，由於戰況緊急，日本侵華艦隊司令長谷川清下令日本的航母部隊進攻浙江、江蘇、安徽的中國空軍基地。當天清晨5時30分期，“加賀”號航母先後分3批起飛艦載轟炸機16架、攻擊機29架，企圖乘黎明偷襲包括蘇州、廣德、南京等地。結果進攻南京的艦載機因為天氣惡劣無功而返，轟炸蘇州的戰機因為雲雨阻擋，臨時決定報復性攻擊筧橋機場，結果卻遭到中國空軍第四大隊21架霍克戰機迎戰。被擊落6架戰機後的日機集羣決定臨時前往喬司和紹興機場攻擊。結果卻因算錯了里程，飛到了由21架寇蒂斯A-12攻擊機駐守的浙江上虞曹娥機場，結果在順勢發起的空襲中，中國空軍被炸燬6架戰機，同時擊落1架日機。至此，“加賀”號艦載機羣混亂的出擊才算結束。

霍克戰鬥機是抗戰初期中國空軍的主力戰機之一

當天，加賀號累計出動戰機45架，損失10架，另有1/3戰機中彈，這是日本海軍航空隊創立以來造成的最大損失。

除此之外，根據中國空軍的記載，當天他們出動6架戰機，計劃前往東海上空轟炸日軍航母，並在天亮後在嵊泗列島花鳥島海域發現了全速航行的加賀號（另有資料認為被發現的是鳳翔號），但帶隊的4大隊22中隊長賴名湯考慮到中國飛行員沒有學過俯衝轟炸法，戰果可能不好，最終轉向上海進行對地支援，放棄了攻擊日本加賀號航母的機會。

為了壓制中國空軍，8月22日，日本海軍開始將6架當時海軍最先進的九六式艦載戰鬥機派上“加賀”號航母。9月4日，這些戰機擊落擊傷中國戰機各一架，但隨即在9月7日被中國空軍擊落1架。儘管如此，中國空軍的英勇奮戰並不能挽回淞滬抗戰的結果，最終中國軍隊被迫撤退。9月15日，“加賀”號部分艦載機轉移至上海公大機場。這些戰機與“加賀”號上起飛的戰機又參加了9月22日-25日對中國海軍江陰封鎖艦隊的空襲，摧毀了幾乎整個中國海軍。

“加賀”號則於9月26日返回日本，並在這一時期充當日本與上海間的飛機運輸艦，並空襲了粵漢鐵路和廣州城。1938年4月13日，“加賀”號上的27架艦載機與18架中國戰鬥機遭遇，日機被擊落2架；8月30日，“加賀”的艦載機再次與中國空軍空戰，被擊落2架戰機。

隨着廣州淪陷，中國戰場的戰鬥開始向內陸發展，日本航母也紛紛撤回國內，為對美開戰做準備。

偷襲珍珠港，身死中途島

比起在中國地區的戰鬥，“加賀”號隨後的故事更加廣為人知：1941年12月7日凌晨，搭載着日本新鋭戰機的日本航母“赤城”“加賀”“蒼龍”“飛龍”“翔鶴”“瑞鶴”六艘，起飛了第一攻擊波183架飛機，偷襲珍珠港。第一波轟炸成功後，7時73分，第一波攻擊隊發回“虎虎虎”的信號，168架飛機作為第二攻擊波再度出擊，重創美國太平洋艦隊。然而在日軍損失的29架飛機中，“加賀”號就佔了15架。

當然在如此巨大的戰果面前，“加賀”號的損失不值一提。珍珠港事件後，“加賀”號參與了拉包爾空襲、卡維恩空襲。1942年2月19日，“加賀”號參與空襲澳大利亞達爾文港，結果任務結束後在帕勞港觸礁，被迫回國修理，錯過了之後的印度洋空襲、珊瑚海海戰等戰鬥。

根據美國潛艇Nautilus擊中“加賀”號的情節繪製的作品，不過“加賀”號倖存艦員回憶稱，當時並未感到有魚雷爆炸，歷史學家普遍認為，可能有一枚魚雷命中，卻是枚啞雷。畫家在本圖中，將艦首畫成了“蒼龍”號的樣子

雖然一直風光無限，“加賀”的末日卻在不期之間突然到來。1942年6月4日，在中途島海戰中著名的“命運的五分鐘”裏，“加賀”號身中4枚炸彈，全艦起火，並在4個小時後被美國潛艇的魚雷擊中。夜間，這艘曾經不可一世的航母最終沉入了大海。

作為舊日本海軍的核心航母之一，“加賀”號承載了那一代日本軍人與狂熱國民的希望，也在日本無限擴張的野心中早早破滅。至於今日的“加賀”能走多遠，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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