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玲：想看中日韓FTA對陣TPP？早了點

11月1日，中日韓峯會停擺3年後在韓國重啓，在三國社會激起“中日韓經濟合作能否回到合作軌道”的爭論。而在美國TPP通過的背景下，中日韓FTA的進程更加牽動人心。然而，現在談TPP對陣FTA恐怕言之過早。中日韓經濟合作之路遠比想象的曲折。

中日韓自貿區，想象太美

今天的亞洲，中日韓是經濟體量最大的三個鄰國，經濟結構具有互補性，涉及的市場規模超過15萬億美元。15萬億美元相當於全球GDP的五分之一，超過了歐盟的GDP總和。中日韓之間的經濟依存度還不足20%，如果建立自貿區，三國之間將產生一個巨大的新市場。英國《金融時報》也預測，如果中日韓自貿區建成，**對中國GDP的拉動效應將佔GDP的2.9%、對日本GDP的拉動效應為0.5%，對韓國GDP的拉動效應為3.1%。這個大蛋糕中國需要，對於經濟增長長期徘徊在5%以下甚至時常出現負增長的日韓而言，這個大蛋糕更加誘人。**日本自90年代起陷入經濟發展停滯期，經歷了一個又一個“失去的十年”。韓國在經歷了1997年經濟危機後也進入了經濟低速發展期，由此引發的各種社會矛盾不斷髮酵。這兩個社會都渴望經濟重現活力，希望牢牢抓住中國崛起帶來的發展機遇。

環顧全球，區域經濟一體化是大勢所趨，中日韓如果達成自貿區協議，中日韓三國經濟將因此而具有更強的全球競爭力，三國民眾都將從中受益。東亞經濟成為世界經濟中的一極，對於全球經濟均衡健康發展也非常有益。

在經歷了2008年源自美國的全球經濟危機後，中日韓自貿區曾經呼之欲出。中日韓三國在貿易和金融領域裏提出了多種合作方式，三國關於自由貿易協定的研究以及政府會談也密集舉行。對於中日韓自貿區能夠為本國經濟發展帶來的拉動效果，中日韓三國計算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後來隨着美國迴歸亞太、日本右翼政府上台，中日韓經濟合作的列車戛然而止。

中日韓經濟合作，是四國的事兒

經歷了長期的經濟低迷後，日本社會當然渴望發展經濟。但是，長期的經濟停滯還會滋生另一種副產品，那就是保守主義和民族主義。30年來，大量的日本青年難以找到個人發展機會，他們難以得到高質量的就業機會，放棄了買房，經濟壓力與消極的發展預期迫使他們一再推遲甚至放棄了婚姻和生育。很多年輕人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環境中，但成人後與他們的父母一代相比階層地位明顯下滑。日本出現了“口袋族”（指像袋鼠一樣難以離開父母支持的人）、食草族、厭消費族，年輕人漸漸失去了活力。苦悶感、挫折感使近30年時間裏成長起來的日本人對社會產生了強烈的不滿，因此而變得極端、封閉、缺乏包容。這種社會氛圍為保守派、民族主義政治人提供了政治土壤。右翼政治勢力上台後當然繼續利用和煽動日本社會的這種負面情緒，不斷參拜靖國神社、拒不對日本的侵略歷史向中韓兩國道歉，雖然因此拉到了部分選票，但卻傷害了中韓兩國民眾的感情。

中韓是日本最重要的鄰居、最具有潛力的經濟合作伙伴，但美國是日本的同盟國。在美國推行“迴歸亞太”戰略後，日本果斷選擇“疏亞親美”，放棄改善與中國的關係，強化與美國在各方面的同盟關係，**中日韓經濟合作因此成了中日韓美四國的事情。**日本不僅自己跳出亞洲，而且經常向韓國施加壓力。中韓之間的每次積極互動都會招來日本輿論的點評。無論是韓國加入亞投行、朴槿惠參加中國抗戰勝利日閲兵式還是中韓推動貿易合作，日本輿論都在一旁高唱“韓國倒向中國”，這讓腳踏中美兩隻船的韓國感到壓力很大，不得不更多地留意美國的眼色。每當中韓關係進步，韓國領導人往往會去美國進行“情況説明”。這次李克強總理訪韓，韓國媒體在讚揚中韓合作取得的成就的同時也在相同醒目的位置報道了美國對於中韓會談、中日韓會談的看法。有美國站在身後，順理成章的中日韓經濟合作變得舉步維艱。

中日韓之間的心結不是有“錢”就能解決，更何況，日韓還時時留意美國的眼色。

中韓近了，日本慌了，合作能成嗎

近年來，日本不僅強化美日軍事合作，而且積極加入美國主導的TPP,中日關係則由原來的“政冷經熱”逐漸變成了“政冷經冷”，日本對華投資、中日貿易額都明顯下滑。

與日本不同，韓國是在中美之間奉行“兩邊下注”的代表性國家，一手與中國強化經濟合作，一手與美國強化安保合作。隨着中國崛起以及中韓關係的發展，對韓國而言日本的重要性逐漸降低，共同譴責日本右翼成為中韓的交集之一，同時日本也是韓國社會傾瀉民族主義情緒的一個重要出口。近年來，儘管美國出於強化美日韓同盟的目的再三要求韓日改善關係，但日韓之間的經濟合作、社會人文交流仍然出現了倒退。目前，韓國把“慰安婦問題”作為中日關係發展的前提，日韓關係因此進入僵局。

韓國不顧美國的眼色對日本冷臉相向，同時不斷推動中韓合作，特別是對中韓FTA津津樂道，這也刺激了日本的企業界。中韓企業的技術水平更加接近，在日本企業止步不前的情況下，韓國企業更容易在中國市場上佔據先機。儘管身在亞洲心在美，日本終究也難以放棄家門前中日韓經濟合作這個富礦。因此，中韓自貿區合作成了中日韓自貿區的敲門磚。

終於坐在一起，三國FTA仍然任重道遠

由於存在着經濟發展這一利益交集，中日韓首腦在11月1日終於坐在了一起。這次中日韓峯會的意義在於三方表達了要重新推動經濟合作的願望，表達了要維護三國之間溝通合作渠道的願望。今天的三國首腦峯會有可能成為三國回到經濟合作軌道上的一個開端。

但是，這條道路註定崎嶇難行，因為日本僅僅表達了與中韓“做生意”的願望，沒有發出“做朋友”的信號，中日要消除隔閡、建立互信，還需要更多的努力與智慧。目前，日本右翼錯誤的歷史觀、民族主義、美國因素都干擾着三國合作**。中日韓雖然發表了合作申明，但日本“心在美國”、韓國不斷觀察美國的臉色。**韓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曾經希望擔當中日之間“中間人”的角色，但是由於日本拒絕在歷史問題上改變態度，中韓經濟合作進展喜人，今天的韓國明顯親中國而遠日本。這次中日韓峯會，東道主韓國招待日本的態度也非常“冷淡”，在韓日首腦會談時不僅不安排午餐，而且最初將會談時間設定為短短的30分鐘。相比李克強與朴槿惠親切熱情的互動、相比中韓會談所取得的豐富成果，日本顯得被中韓所孤立，目前中日韓合作的球已經被踢到了日本一邊。

作為中國，我們雖然與日本存在着島嶼爭端、歷史爭端，但是作為大國，我們希望改善與日本的關係，增進東亞地區的和平與繁榮。在政治、安保領域難以突破的情況下，建設中日韓自貿區成為我們推動三國合作的最佳路徑。儘管中日韓合作的道路崎嶇難行，筆者相信經歷了這段時間的中日、韓日關係倒退後，三國社會都會進行反思，東亞社會會因此而更加成熟，並最終走向“求同存異”、“互利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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