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專訪寒竹:巴黎暴恐,世界格局再次面臨9·11式調整?
11月13日晚,法國首都巴黎市中心發生系列槍擊爆炸恐怖襲擊事件,造成共有129人死亡,352人受傷,其中99人情況危重。如此大規模的恐怖襲擊發生在被譽為西方文明中心的歐洲,令世界大為震驚,也揭開了基督教世界與伊斯蘭世界長久以來的對立。不少評論將這場恐襲喻為“歐洲版9·11”,並預言將對世界格局產生深遠影響。
事件發生後,觀察者網進行了追蹤報道並發表了各種不同視角的評論。11月16日,觀察者網專門就法國巴黎恐襲事件採訪了春秋戰略發展研究院研究員寒竹先生,以下為訪談主要內容:
巴黎暴恐,所有人都是輸家
**觀察者網:**這次巴黎暴恐發生之後,有人將之形容為“歐洲版9·11”。事發當天,法國總統奧朗德就發表聲明稱這是“一場戰爭”,並且迅速發動針對IS的空襲。這幾乎和美國在9·11之後的行動如出一轍。這次巴黎暴恐後,法國政府的反恐政策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寒竹:**近年來法國發生的恐怖襲擊在歐盟國家中“名列前茅”。從2012年到2015年,法國發生恐怖襲擊的頻率越來越高。尤其是今年,在11·13之前就已經發生過5起恐怖襲擊。2013年,美國《時代》週刊曾引用法國一位高級安全官員的話稱,法國正在取代美國成為極端主義和恐怖分子襲擊的首要目標。現在看來,法國政府早就意識到法國已經成為恐怖分子襲擊的主要目標。但是,11月13日巴黎發生恐怖襲擊的規模還是讓法國政府感到震驚,這一次確實是法國有史以來發生的最大一起恐怖襲擊。正是因為這場襲擊的規模之大,造成平民傷亡的數量之多,法國總統奧朗德才宣稱這次恐怖襲擊是“伊斯蘭組織國”對法國的“戰爭行為”。

11月13日晚,巴黎發生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
但是可以預見,11月13日巴黎發生的恐怖襲擊雖然給法國造成了巨大傷亡,但對法國社會的影響仍然有限。法國政府的政策並不會有根本性的變化。
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法國政府對這場恐怖襲擊採取的措施還是老一套,基本上是採取西方式的武力回擊,這種武力回擊也得到美國的高度支持。11月14日,法國總統奧朗德命令核動力航空母艦“戴高樂”號將於18日出發前往波斯灣參與打擊“伊斯蘭國”。11月15日,法國國防部部長德里昂和美國國防部長卡特進行電話溝通,卡特表示堅決支持法國對恐怖主義的打擊,並且會攜手確保打擊“伊斯蘭國”的進展。同日,十架法國戰機空襲了位於敍利亞境內拉卡市的“伊斯蘭國”據點。可以預見,未來法國的反恐政策仍將一如既往,不會有根本性的改變。
但是,用空中力量對中東地區的“伊斯蘭國”進行空襲是否能夠有效打擊恐怖分子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早在2014年9月,法國就曾經派戰機空襲過伊拉克境內的“伊斯蘭國”據點。但是,2015年,法國境內發生的恐怖襲擊仍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增加。顯而易見,用空中力量對“伊斯蘭國”的據點進行空襲只是傷及恐怖主義的皮毛,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觀察者網:**這次暴恐雖然是境外的“伊斯蘭國”恐怖組織發動,但也有法國社會內部的恐怖分子參與。歐洲各國都有大量的穆斯林社區,您怎樣看待11·13恐怖襲擊與法國社會本身的關係?
**寒竹:**按照法國總統奧朗德的説法,11·13的恐怖襲擊是一場戰爭,而戰爭的對手就是伊拉克和敍利亞境內的“伊斯蘭國”恐怖組織,這個説法並沒有錯,因為“伊斯蘭國”已經公開聲稱為這場恐怖襲擊負責。但是,巴黎爆恐,包括歐洲各國發生的恐怖襲擊的根源並沒有這麼簡單。從形式上看,“伊斯蘭國”的恐怖組織是近年來歐洲發生恐怖襲擊的主要力量,但是,“伊斯蘭國”組織發動恐怖襲擊的成員卻有一些是來自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澳大利亞、荷蘭、丹麥、西班牙和美國等西方國家,其中法國、英國、德國居前三位。僅法國就有一千多人蔘加了“伊斯蘭國”組織。正如您所談到的,這次11·13恐襲的恐怖分子中就有法國公民。此外,曾多次在西方人質遭斬首錄像中出現的蒙面男子也是科威特裔的英國人。
已經移民歐洲國家的青年穆斯林回到中東地區參加恐怖主義組織這一現象説明了一個很深刻的問題,這就是西方社會本身的結構仍然存在着嚴重問題。大量來自中東地區的穆斯林移民在西方社會有着強大的疏離感和不安全感,其中一些年輕人對自己身處的西方社會充滿了仇恨,而“伊斯蘭國”組織的召喚只是把這些年輕人對社會的極端不滿引導為恐怖主義。對於這一點,弗蘭西斯·福山講得很透徹:“最危險的人並不是中東虔誠的穆斯林,而是漢堡、倫敦或阿姆斯特丹那些異化的和沒有根基的年輕人”。福山指出的這個危險因素隨着近年來大量中東移民湧入歐洲國家而顯得更加嚴峻。
當前的西方社會存在着一個嚴重的矛盾,一方面,西方的主流政治文化要求他們接納來自中東地區的大量穆斯林移民;但另一方面,西方社會的主流文化並不能讓穆斯林新移民產生歸屬感。這樣一來,一些年輕移民雖然入籍西方國家,但仍然在中東地區去尋找自己精神上的“祖國”。而當他們精神上的“祖國”與自己入籍的所在國發生衝突的時候,一些對所在國現實極端不滿的人就很容易投入了精神上的“祖國”懷抱。
其實,即使沒有外部恐怖主義組織的召喚,這些無法融入當地社會的移民也會以其它方式進行反抗。法國、瑞典、德國、丹麥等國家近年來都發生過大規模的穆斯林社區騷亂,其中法國穆斯林社區在2005年發生的騷亂持續三個星期,焚燒車輛數千輛,大量商家遭到洗劫和焚燒。穆斯林社區發生的暴力騷亂從另一方面印證了西方國家內部確實存在嚴重的社會問題。
從這個意義上看,法國,包括整個西方社會要徹底解決“伊斯蘭國”恐怖組織帶來的暴恐問題,需要從兩個方面採取行動,一方面是直接打擊“伊斯蘭國”恐怖組織在中東地區的據點,另一方面要對自身社會的經濟和政治結構進行改革,讓大量的穆斯林新移民能夠真正融入當地社會。但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看不到有一個西方國家在認真改革社會的經濟和政治結構。
簡而言之,11·13恐怖襲擊的規模雖然史無前例,但仍然無法改變法國政府和其他歐洲國家反恐的基本方式。政府還會接納大量的新移民,但政府也難以採取有效措施讓穆斯林的新移民融入當地社會。朝未來看,歐洲的前景並不樂觀。
**觀察者網:**回想14年前的9·11,美國以此為契機發動反恐戰爭,出兵阿富汗與伊拉克,使得它在中東地區和整個國際政治格局中的地位都發生了巨大變化。有觀點認為這次巴黎暴恐,最大的贏家是美國。您是否贊同?
**寒竹:**首先,從國際政治格局看,巴黎11·13的恐怖襲擊難以跟紐約的9·11恐怖襲擊相比。如您所説,2001年的9·11事件發生後,美國以此為契機發動反恐戰爭,出兵阿富汗與伊拉克,使得它在中東地區和整個國際政治格局中的地位都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是,在國際舞台上,法國不能跟美國相提並論。我講巴黎11·13的恐怖襲擊難以跟紐約的9·11恐怖襲擊相比,並不是説巴黎恐襲造成的傷亡沒有紐約的大,而是説法國在國際舞台上的分量比美國輕太多。美國遭受9·11襲擊之後一個多星期,小布什強硬地宣稱:“所有國家都必須做出決定,到底是支持美國還是支持恐怖主義”,“要麼站在我們的一邊,要麼站在恐怖分子的一邊”。但今天的法國總統不太可能有底氣講這種武斷的話。
同樣,9·11之後,北約在美國的主導下援引北約憲章第五條,認為9·11襲擊“應被視為對締約國全體之攻擊”,北約各國事實上加入了美國主導的反恐軍事行動。今天的法國能否有能力讓北約再次援引憲章的第五條,把巴黎的恐怖襲擊視為對所有北約成員國的攻擊?這個問題有待觀察。但是,即使這次北約援引了憲章第五條,法國也很難成為北約軍事行動的主導者。也就是説,法國很難通過這次11·13的恐怖襲擊強勢介入中東地區武裝衝突或改變中東地區的政治格局。
美國是否是這次巴黎暴恐的最大贏家?我以為不太可能。持這種觀點的理由大致是這樣:巴黎暴恐之後,歐洲經濟或再次陷入谷底,航空、旅遊行業首當其衝,避險情緒上升,資產或遭拋售,英鎊歐元下跌,歐洲經濟短暫的復甦或因此夭折。
這種説法把這次巴黎暴恐對經濟的影響看得過於大了。本來,歐洲經濟就欲振乏力,談不上有多大復甦,而這次巴黎暴恐,也不會把歐洲經濟再次推入谷底。説美國成為這次巴黎暴恐的最大贏家就更沒有依據了。每當世界上出現的衝突暴力影響到金融市場,美元都有可能成為避險的選擇,但這只是投資人的短暫反應,市場很快就會恢復常態。美國經濟未來成長的快慢主要還是取決於美國經濟本身的基本面,而不可能長期充當避險選擇而一直獲利。
談到輸贏,這次巴黎暴恐其實只有輸家,沒有贏家。法國遭受如此之大的災難,又不可能借反恐為由在中東擴大影響,只能是輸家;在西方國家的武裝攻擊下,近來“伊斯蘭國”佔領的地盤本來就在收縮,最近又遭到俄羅斯的武裝打擊,現在法國再進一步加大武裝打擊的力度,這個殘暴的恐怖組織力量會進一步縮小。此外,這一次巴黎恐怖襲擊遭到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各國的強烈譴責,同情者會更少,吸引力也會下降,長遠地看,“伊斯蘭國”也是輸家。

9·11恐怖襲擊後,整個世界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
伊斯蘭教不等於伊斯蘭國
**觀察者網:**巴黎遭受恐怖襲擊後數小時,位於法國加萊的難民營突然燃起大火。有人認為這是對敍利亞難民的報復。當然我們知道,並不是所有敍利亞難民都是伊斯蘭國極端分子,很多人也是戰爭的受害者。您認為我們應該如何來看待伊斯蘭教和恐怖主義的關係?
**寒竹:**不可否認,在近幾十年世界各地的恐怖主義組織中,有一些恐怖組織是打着正統伊斯蘭教的旗號,但是這並不能説明伊斯蘭教與恐怖主義有着必然聯繫。把伊斯蘭教與恐怖主義聯繫在一起是不符合事實的。
恐怖主義歸根到底是一個社會問題,既可能是一個國家內部社會問題的產物,也可能是國際環境的產物,通過暴力攻擊非武裝的平民來達到特定目標是一般恐怖主義的共同點,但恐怖主義有各種各樣的外衣。二戰後,猶太復國主義運動中的少數極端分子曾通過一系列暴力攻擊平民以加速以色列建國。到了五六十年代,阿拉伯民族的一些極端分子為了反對以色列建國也發起恐怖主義攻擊。此外,二戰後還有西班牙的“埃塔組織”、“愛爾蘭共和軍”、意大利“紅色旅”、“日本赤軍”、德國的“赤軍旅”、中國的“東突”等等。所以,恐怖主義與宗教沒有必然聯繫、與種族沒有必然聯繫。每個國家、每個種族,不同宗教的極端派別都有可能產生恐怖主義。所以,給某個民族或某種宗教貼上恐怖主義的標籤是危險而不負責任的。
**觀察者網:**也有分析認為這是“文明的衝突”開始在歐洲上演。您怎麼理解基督教文明和伊斯蘭文明的衝突?
**寒竹:**把冷戰後各國發生的恐怖攻擊事件看成是“文明的衝突”是對社會衝突的誤讀。亨廷頓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學家,但他的“文明的衝突”太過片面,這種理論誇大了世界各種衝突中文明的意義而忽略了現實物質利益在衝突中的決定性意義。其實,無論是人類社會的意識形態之爭,還是不同民族或國家間的衝突,歸根到底都反映了不同現實利益的理論衝突。存在決定意識,馬克思主義的這個基本原因還是更有説服力。
如果僅僅從文明的角度看,歐洲的基督教文明跟阿拉伯世界的伊斯蘭文明並不只是意味着衝突,在伊斯蘭教產生後的一千四百年曆史中,相互交流與合作的時間要多於衝突的時間。事實上,今天的現代西方文明在歷史上曾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阿拉伯的伊斯蘭文明。英國學者羅伯特·佈雷福特説:“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阿拉伯人,現代的歐洲文明就根本不會出現;如果沒有他們,歐洲就不會扮演那麼一種超越所有先前進步階段的角色,“如果不是受阿拉伯文明的影響,在十五世紀,真正的文藝復興就不可能發生。”
自從西羅馬帝國在公元476年滅亡之後,入侵的日耳曼蠻族除了繼承了羅馬帝國的國教基督教外,並沒有直接承繼古希臘和古羅馬的世俗文化,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十三世紀。而歐洲人對古希臘文化的瞭解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阿拉伯人的伊斯蘭文化。
從公元8世紀到11世紀,阿拉伯世界開展了一場歷時兩百多年的翻譯運動,把古希臘、古羅馬的著作翻譯為阿拉伯語。到了阿拔斯王朝前期結束時,古希臘科學典籍中的全部重要著作和大部分較次要的著作,都已譯成了阿拉伯文,其中包括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托勒密、歐幾里得、阿基米德的主要著作。
阿拉伯翻譯的古希臘、古羅馬的經典著作在中世紀中後期逐漸翻譯為拉丁文,對中世紀文化以及後來的文藝復興產生了重大影響。此外,阿拉伯哲學家阿維森納(Avicenna,公元980—1037)和阿威羅伊(1126--1198)更是直接對歐洲中世紀的哲學、醫學產生了很大影響。巴黎大學的經院哲學家西格爾(Sigerus de Brabant,1240-1281)深受阿威羅伊哲學思想的影響。歐洲最偉大的經院哲學家托馬斯·阿奎那終身服膺亞里士多德哲學,而正是通過阿拉伯人歐洲人知道了亞里士多德。(黑格爾語)
關於阿拉伯文化對西方近代文明的影響,黑格爾、馬克思、恩格斯都給與了很高的評價,認為西方人只是通過阿拉伯人才知道了古希臘的哲學思想。上個世紀美國已故前總統尼克松曾這樣講到:“當歐洲還處於中世紀的矇昧狀態時,伊斯蘭文明正經歷着它的黃金時代……幾乎所有領域裏的關鍵性進展都是穆斯林在這個時期裏取得的……當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偉人們把知識的邊界往前開拓的時候,他們的眼光看得很遠,是因為他們站在穆斯林世界巨人們的肩膀上。”

巴黎恐襲後,阿薩德曾發表講話稱,“法國今天遭受的野蠻恐怖襲擊,是敍利亞人民在過去5年中一直都在經歷的。”
現有國際秩序對中東國家的不公平待遇
**觀察者網:**巴黎暴恐之後,阿薩德在敍利亞國營電視台發表講話時説,“法國今天遭受的野蠻恐怖襲擊,是敍利亞人民在過去5年中一直都在經歷的。”從這當中我們多少能夠聽到一些不滿,這五年來阿薩德政府一直致力於打擊伊斯蘭國,卻很少能夠得到西方國家的幫助,您認為原因在哪裏?
**寒竹:**我認為阿薩德這段話陳述了一個基本事實。同樣的事實陳述也可以適用於伊拉克。在2014年,伊拉克死於恐怖主義襲擊的人數就有1.5萬人,而在恐怖主義陰影下的生活,伊拉克人已經過了十多年。這樣的事實陳述説明了一個簡單道理,這就是美國主導的反恐行動在伊拉克並沒有起到有效的作用,反而激發了更多的恐怖主義分子在伊拉克活動。
美國《外交政策》在6月份發表了一篇題為《恐怖主義在除美國之外的幾乎所有地方大行其道》的文章。文章指出,在美國實施全球反恐的12年間,全球死於恐怖主義的人數增長了4000%,而且增幅越來越快。全球死於恐怖襲擊的人數從2013年的17981人上升至2014年的32727人,增長81%。與此形成鮮明對比,在2014年,美國全年死於恐怖襲擊的只有24人,而9·11以來,美國平均每年死於國際恐怖主義的人數是28人。這篇文章提供的數據説明,對於美國來説,美國主導的國際反恐行動還是成功的。但是對於全世界來説,特別是對於伊拉克、敍利亞、利比亞這樣的國家來説,則是巨大的災難。伊拉克人口三千六百多萬,2014年因恐怖襲擊死亡的人數1.5萬人,是美國因恐怖襲擊死亡人數的625倍!所以,要説美國的反恐完全失敗並不全面,關鍵是看從哪個角度看問題,是站在美國人的立場上,還是站在深陷恐怖主義火坑中的中東國家來看問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結論也就不同。
為什麼西方國家不幫助敍利亞政府打擊“伊斯蘭國”恐怖主義?道理很簡單。在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看來,敍利亞的阿薩德政府是一個專制獨裁的政府,西方國家不可能與這樣的政府合作。從國際戰略的角度看,一個被西方國家視為獨裁的政府對西方更危險,因為敍利亞的獨裁政府統治着兩千多萬人,而所謂“伊斯蘭國”不過是一個十幾萬人的恐怖組織。所以,從一開始起,美國就認為解決敍利亞問題的首要問題是結束阿薩德政權,而不是防範伊拉克的“伊斯蘭國”恐怖主義。美國政府在2011年就明確宣稱:“美國認為改善敍利亞人們處境的唯一解決辦法就是讓巴沙爾·阿薩德下台。”
**觀察者網:**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主導的現有際秩序下,中東國家一直被當作棋子和犧牲品。伊斯蘭世界與西方的恩怨情仇,其核心就是霸權主義和反美主義的激烈對流,您能不能對二十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和中東國家的關係做個概述?
**寒竹:**中東國家是一個外延很大概念,包含了很多國家。這些國家的老百姓中有不少人反對美國是事實。但相當數量的國家政府卻是親美的。美國與海灣六國的政府關係密切,在中東地區不少國家都有軍事基地。美國的第五艦隊總部就設在巴林。所以,在總體上,美國與中東國家的關係錯綜複雜,難以一概而論。
但大致上,美國在中東跟美國在世界其他地方一樣,構建的地區秩序具有一種“圈子”色彩。在中東地區,美國跟所有的君主專制國家關係密切而友好,即使這些國家實行的是君主專制制度。但美國對通過革命、社會運動或政變手段獲得政權的政府通常持一種反感和排斥的態度,尤其不能容忍像薩達姆、卡扎菲、阿薩德這種非貴族的政治強人或獨裁者。美國這種親近君主制或貴族制、敵視崛起於草根的獨裁者的政治態度有着深厚的歷史文化傳統,這就不展開談論。
在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中,西方國家居於主導地位,而廣大的發展中國家並沒有獲得相應的地位與尊重。最近,中國人大外事委員會主任委員傅瑩指出:“美國主導的秩序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圈子俱樂部,具有排他性的特點,在當今世界多元和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日益顯現出其侷限性”。這個説法深刻地揭示出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的侷限性。這樣的國際構架也是中東地區長期陷入動盪的一個重要原因。從未來看,如何在全球,在每個地區建立起一個國與國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政治秩序是防範恐怖主義、維持世界和平的一個重要條件,中國應當在這個新的全球秩序扮演一個積極有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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