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擊：保衞王石

假如王石先生被他口中的“門口的野蠻人”轟下台去，鬢角大汗汁水四濺地，擊哥一定會無限惆悵的，因為，他是擊哥這一代人的集體精神偶像啊。

擊哥這一代70後，素質不像現在當道的90後們一樣，瞅個小鮮肉就要雞凍，看套羋月傳還會高潮，咱們當年聽的是同志哥哥的靡靡音，喝的是知音讀者的小雞湯，崇拜的都是白衣飄飄能爬山登頂能著書立説的大公知，其中核心的一位就是王石先生。

90後們大概沒讀過王石的自傳，那可是一本不得了的書呀，看標題就特別大氣《道路與夢想》，沒錯，王石先生書裏吹的就是這兩樣當時的時鮮貨。

一曰道路。帶路黨千千萬，旗幟鮮明的其實就幾家。一路向西取普適真經的“西普派”，高舉高打北上鬧訪求改革的“北憲派”。王石這一派則實用得多，他們起步多半有點半官方色彩，憑一張條子或者一位岳父南下，個人具備創業者情懷，能吃苦敢賭博，尤其要敢於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掘金，遠交港商台資，近攻沒落國企，化國資入囊中逐漸成功名霸業——此可名為“中佔派”。

道路走到此，一般人覺得已經成功了，實際上才剛開始咧，何解？好比你登頂了珠峯，然後呢，假如沒有理想的撤退模式，那就會成了山頂的一座乾屍雕像。這一點，吳曉波老師有大量的文章描述，那些企圖MBO的高管，企圖霸下國有股權的CEO們，往往最後只能落個“大敗局”，無奈地種着褚橙。而王石呢，幾乎已經把最後一截道路走到了完美，萬科的股權長期分散，唯一的大股東是老熟人掌控且行動遲緩決策冗長的央企，董事會基本就是萬科公司管理層的內部會議，於是，王老先生可以悠悠然寄情山水美人卻不必擔心有被開革除名的風險。

這條道路一直走下去彷彿沒有末路，本來該是多美好的人間臘月天啊。按下不表。

王石與田樸珺

再曰夢想。王石的夢想也曾經是全體帶路黨的夢想。先佔領輿論高地，揭穿國有體制的種種問題，宣傳市場化給全中國帶來的福利，隨後，草民們自然應該感激王石們“激盪三十年”給中國的貢獻，允許並且鼓勵他們把國資撇到一邊不準發聲。一旦不從，就要痛斥“國進民退重演兩千年來未變之局”。

然而，夢想的問題是，假如遇到“沒理想”的人，你怎麼繼續編織給他們看呢。比如，站在萬科門口的潮州老闆。王石自然應該鄙視這位“賣菜”出身的老闆，倒不僅是因為人家的歷史，畢竟他崇拜的李嘉誠也是賣塑料桶出身，而在於“寶能系”怎麼能不走精英們定好的“道路”——你想要你可以説嘛，何必砸壞花花草草的。

你看，市場精英們在大路上自然是看不起國企的，然而他們其實還有一條“小路”，那就是可以領了1000萬年薪去哈佛唸書不用為恥只要為榮，假如這樣耽誤了華潤的業績，自然大家會説國企嘛肯定不行，而不會去説，華潤倒黴遇到了一個白拿錢不幹活兒的精英。當然，華潤這麼做是有回報的，王石説了，跟華潤比，寶能“不夠信用”，華潤能找來香港誰誰誰當獨立董事你行麼。這一點，擊哥覺得他也許高估了香港名人國內學者的價碼了，寶能要是當了家，開出高額年薪，北大的張市場香港的張諾獎，還不是都能請來當獨董，呵呵。

所以，全國的“西普派”“北憲派”都應該支持“中佔派”，響應擊哥的號召：保衞王石。我們保衞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精神，一種情懷，一條道路，一個夢想。（此處省略一串@各路大V名號5000字）。在那兩派專注於忽悠沒出過國的草根時，“中佔派”道路是聚合了大把既得利益者的模式，能量非常大。

當他們把億萬中國人的奮鬥故事高度歸納為“政商博弈+企業家精神”，製造雞湯引動悲情，讓享福變成理所應當，讓國資自願背上黑鍋後，一場場的財富盛宴次第展開。唯一可惜的是大路小路鋪織起來的退路，最後也許到了末路。因為現在已經是90後的天下，忽悠逐漸讓位於IP，資本開始獨立生長，即使草根也認清了”夢想“的實質：你的夢只在你的嘴上，我的路我自己來選。

帶路黨往往看似去取西方真經，其實又不太在乎西聖們的原文。比如我們其實很少看到熱愛萬科唯恐野蠻人進來胡鬧的王石先生增持萬科股票。而西聖巴菲特在致股東的信裏説過：“大多數情況下美國高管薪酬與經營業績的不匹配程度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因為表現糟糕的CEO在他精心物色的董事會成員和諮詢公司顧問的幫助下，最終總是從一個惡意設計的高管薪酬安排中獲得大量金錢。公司管理層如果真的看好公司，就應該用公司發給他們的現金去買進股票。”

關於什麼才是良好的公司股權結構，巴菲特1993年這麼説過：“最糟最普遍的公司股權結構，就是沒有一個具掌控能力的大股東，這給了董事會很大的彈性操作空間。我認為董事的人數不必太多，最好十個以內，同時大部分成員應該從外部遴選，建立對CEO的考評制度，定期聚會，在CEO不在場的情況下，依據這些原則評斷其表現。還有一種就是有單一強有力的大股東自己決策經營，它不如第二種方式，但大大優於第一種。”

很顯然，假如巴菲特在中國，也許他會強力收購萬科公司（假如他看得上的話），然後不自己經營，而是組織一個強有力的董事會監督現在管理層，既不是“寶能模式”也不是“華潤模式”。另一個很明顯的結論是，以巴菲特對對百歲高齡還親自經營商場的“B太太”、CEO辦公室簡陋至極的“湯姆墨菲”們的推崇來看，他絕不會坐視靠販賣夢想來管理公司的高薪經理人的存在。

王石會越來越少，我們且行且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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