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笛：台灣“大選”首場電視辯論，朱蔡互攻，宋楚瑜打醬油

“中華民國”的“總統”電視辯論還是在千呼萬喚中辦了，但比以往的時間晚了很多，以至於本應該之後才舉辦的、由“中央選舉委員會”主持的候選人政見發表會，被安排在了電視辯論前一天，莫名其妙地為正式電視辯論開了篇。

一波三折的電視辯論

在離“大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安排電視辯論，既有突發性因素，也有政治的角力。8月末，曾主辦台北市長電視辯論的三立電視台，表示希望可以承辦這次辯論會，得到國民黨和親民黨的贊同。蔡英文表示需要在登記結束後，和定下來的候選人協商電視辯論的組織安排。

當時還是國民黨候選人的洪秀柱意氣風發，多次直言要和蔡英文公開電視辯論，有氣吞山河之勢。只是事態的發展出乎意料，國民黨啓動了“換柱”方案，將朱立倫從新北市拉了出來，選舉格局驟然變化，撲朔迷離，且國民黨忙着“換柱”後的善後和朱立倫的美國行，電視辯論的話題一段時間也無人問津。

隨着選期臨近和各位候選人的塵埃落定，電視辯論被重新提上日程，但藍綠雙方在實現方式上出現爭議。傳統上，電視辯論由公共電視和四報一社（《中國時報》、《聯合報》、《自由時報》、《蘋果日報》和“中央通訊社”）主辦，國民黨認為無線電視的普及率較高，四報一社和公視來操刀辯論也是選舉慣例，完成慣例後之後可以由其他媒體舉辦。但民進黨堅持三立電視台應該參與其中，舉辦首場辯論會，理由是三立申請較早，且在當時已經得到三個候選人團隊的認同。此外，民進黨還主張新媒體介入，同步進行信息分享。

蔡英文的考量很簡單，慣例中的電視辯論主辦聯盟，以傳統媒體為主，且泛着藍光，公共電視和“中央通訊社”歷史上就算國民黨的產業，《聯合報》的創始人也有國民黨籍，《中國時報》則每天忠實地為中國大陸背書，只有林榮三的《自由時報》一家親綠，“毒果”又是港媒，事不關己，喜歡八卦，藍綠都針對。蔡英文在2012年大選時吃過這個媒體聯盟的虧，也清楚自己辯論水平不怎麼樣，曾承認“電視辯論和政治表演不是自己的強項”。本事上先天不足，又要接受這樣一個泛藍媒體的規則，想取得較好的政治影響力自然難上加難。

三立電視雖然一直宣稱中立，其實內部長滿綠草，民進黨自然想方設法在電視辯論上拉上三立。同時綠營在新媒體上佔有優勢，“九合一”選舉中，連勝文已經領教了綠營“婉君”的戰鬥力，參與這次電視辯論的網絡“沃草”，其政治顏色綠得讓人想種花，曾參與台北市長的電視辯論，其“市長，給問嗎”活動令人印象深刻（也被移植進了2016選舉的電視辯論中）。

在一段時間的扯皮和推諉之後，最終藍綠決定，這些媒體一起舉辦這次電視辯論，首場辯論場地在三立，由三立出主持人，同時增加網絡提問環節。藍綠的相互妥協，也讓長久以來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電視辯論塵埃落定。

候選人的表現

雖然12月26號下午的“副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才是真正的首場，但由於政見發表會提前，實際上所有候選人都已經亮了相。整體表現上來看，國民黨準備充分，表現可圈可點，朱立倫幾乎全程脱稿，對內容的把握遊刃有餘，演説功力卓越，讓埋頭看稿的蔡英文相形見絀。副手王如玄在申論部分就前期醜聞的道歉，坦誠得讓人震撼，在總結陳詞部分真情流露，以情動人。據《聯合報》的網絡統計，五千多位網友為朱立倫的表現點了贊，蔡英文只有一千多票。

就內容上而言，朱立倫和王如玄的互補性較強，朱立倫依然延續着國民黨的價值取向，主張經濟自由開放和兩岸關係的重要性。王如玄則是勞工家庭出身，又有豐富的輔助弱勢羣體的經驗，在相關問題上回答得自信且從容，一定程度上消弭了國民黨的權貴色彩。但電視辯論的影響力能為朱立倫的選情帶來多大的起色有待觀察。根據台灣指標民調的統計，僅有5.5%的民眾表示，在看過電視辯論後會改投他人，民進黨依然領先，國民黨仍有很多工作要做。

民進黨方面，作為學者，蔡英文和陳建仁雖然平鋪直敍，但是內容詳實，有理有據，列舉了小人物的案例，也讓自己的演説充滿温情。在台灣的出路上，狠抓當局的不作為，將當下台灣問題的解決，等同於領導人的無能與不作為，為自己的優勢鋪陳。但蔡英文作為領先者，在25號的辯論中做了兩個意外的舉動：第一，她數次反省扁當局時期在兩岸關係上的處理不當；第二，明知道自己是先於朱立倫發言，還要將自己飽受質疑的兩岸論述拋出，最後被朱立倫窮追猛打，遭批奉行“兩國論”。除此之外，蔡英文和陳建仁的表現對得起民進黨的招牌，至於蔡英文的看稿，很快被綠營媒體洗白為蔡英文的謹慎，大事化小。

27日的再度交鋒，蔡英文的表現要比政見發表會遜色不少。她刻意迴避看稿，雖然迎合了羣眾的觀感，但脱離幕僚為其精心準備的材料，完全暴露辯論水平的不足。“九二共識”是蔡英文論述中的短板，本應該做好被人詰問的心理準備，但當朱立倫在“九二共識”議題上猛攻時，蔡英文卻仍然亂了陣腳。語氣急迫，表情無奈、生硬，和25日的沉穩謹慎有天壤之別。言語之中互相矛盾，一方面承認兩岸有關部門曾坐在一起商討“求同存異”的事實，另一方面又認為“九二共識”只是一個被創造的名詞，朱立倫很“配合”地不停地搖頭。

然而真正的悲劇出現在親民黨和民國黨的聯盟。如果算上“連宋配”，這已經是宋楚瑜第四次競選台灣地區領導人。臉書上甚至出現一個“年年有瑜”的主頁，挖苦宋楚瑜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喜劇演員，但這位“喜劇演員”感受到更多的是辛酸。政見發表會雖然是政見陳述，但國民黨和親民黨已經在陳述中相互攻訐，儘管宋楚瑜主動挑釁朱立倫和蔡英文，但朱蔡完全將宋楚瑜晾在一邊，甚至將宋的台詞當成引子，繼續相互攻防。從內容上看，宋楚瑜的政見更多的是在炒冷飯，追憶曾經的風光無限，洋洋自得向蔡英文表示自己走過台灣的309個縣市，被蔡英文以“我也走過”嗆回。

宋楚瑜雖然無法推陳出新，但畢竟是政治老手，表現上並不丟人，27日結論時淚灑講台，凸顯偉岸和悲壯。作為副手的徐欣瑩，坐擁號稱台灣第三大黨民國黨，但在表現上是三位副手當中最弱的。相較政見發表會的唇槍舌劍，副手的電視辯論客氣了很多，被媒體稱為“走調、離題又温馨”，但依然止不住徐欣瑩的緊張和乏味，也暴露了這個政治聯盟的能力與準備上的不足。

藍綠政****見趨同

值得一提的是，國民黨和民進黨在政見上存在趨同的情況。

今年的選舉，族羣對決的橋段比以往弱化了許多。因為在“統獨”上，台灣的民眾越來越傾向於兩岸保持現在的關係，迴避“統獨”，過好眼前的日子，這也體現在兩黨的論述上。雖然朱立倫贊成“九二共識”，也曾向習近平表示“同屬一中”，但回到選舉，其競選口號卻只能是“One Taiwan”，絕不可能是“One China”。國民黨關注的是“九二共識”中的“各表”，強調台灣的自主性，又不急於在統一上給出答覆，這和民進黨的“維持現狀”似乎有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一個認為有“九二共識”才有維持現狀，一個認為維持現狀已經存在不需前提。雙方都沒有排除統一的可能，但又都覺得，應該辦好眼前的事情。

眼前的事，就是台灣的經濟問題。在財經政策方面，朱立倫和蔡英文都有經濟學的背景，蔡英文的博士論文擁有“一個半學位（蔡英文在倫敦政經讀書期間的博士論文題目為《快速變遷世界中的不公平貿易措施及市場防護機制》，論文委員會曾討論過授予法學和經濟學兩個學位，最後決定在其法學博士學位中加註“對於國際貿易有很強的學術背景”）”，都認識到了台灣經濟趕上了全球經濟低迷的宏觀背景，以及紅色供應鏈的崛起所帶來的挑戰，也認為台灣擺脱困境的方式是產業升級，進行知識經濟的建設，進一步擴大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經貿聯繫。

兩黨真正的分歧，出現在實現目標的程度和方式上。國民黨認為經濟的問題是因為人們缺少改變的勇氣和態度，希望經濟上進一步開放，力推台灣的自由貿易示範區；民進黨認為經濟問題是當局的無能和不作為造成的，經濟的確要開放，但不能盲目，要注意社會的分配與正義。

進一步講，無論是“九二共識”基礎上，還是“維持現狀”基礎上，維持現狀已經成為台灣“最大的共識”。只要不獨立，台灣就能享有一刻安寧，這樣兩岸問題便沒有日常問題來得緊迫，“維持現狀”作為一個替代物，代替了認同的缺失。在政治學者看來，在族羣問題得到解決後，成熟的兩黨制自然要向左右紛爭演變。只要兩岸未來沒有大的波動，舊的“統獨”問題將在台灣逐步的邊緣化，也只有幾個小黨會利用這個問題博人眼球。

最後要説明的是，民進黨雖然利用了左翼話語，但卻並不是真正的左派政黨。民進黨和財團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蔡英文本身也出身豪門。但民進黨關注左翼的話題，一方面，當前全球新左翼的話語論述並不完整，在某些方面和右翼有所重疊，這個被民進黨作為政治機會把握到了。另一方面，作為最大反對黨，民進黨需要在一個台灣左右政治格局先天缺失的政治結構中承擔起左派的重任，更何況民進黨成員中多有社會運動和社會學出身的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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