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從木蘭從軍到道士下山,褻瀆幾多有
喜劇演員賈玲星期六晚上通過微博就其演繹花木蘭的喜劇表演向公眾道歉,上海東方衞視“歡樂喜劇人”節目組亦表示暫停一期節目,待改進提升質量後再播出。賈玲道歉聲明的題目就是:“辜負大家,對不起!”
6月27日賈玲及其團隊通過“歡樂喜劇人”演出了名為《木蘭從軍》的劇目,引來巨大爭議。很多人指責該劇目對木蘭形象的表現屬於“惡搞”,因為中國人熟知的巾幗英雄木蘭在該劇中成了“貪吃、不孝、花痴,且貪生怕死的傻大妞”。但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幕“勵志劇”,反映了“傻大妞木蘭”成長為將軍的過程。
賈玲星期六晚間致歉後,為其辯護的聲音驟然增多,這些聲音對“輿論迫使一個喜劇演員道歉”表示不滿。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來自微信的消息説,中國道教協會權益保護委員會主任孟崇然道長星期天發表聲明,譴責陳凱歌拍攝的《道士下山》“肆意醜化道教、道士形象”,要求該片立即停映,陳凱歌及製片方做出公開道歉。互聯網輿論迅速譁然,反對“道教界”這一要求的聲音連成一片。中國道教協會隨後發表聲明,否認該協會曾要求過陳凱歌就《道士下山》道歉。
我們注意到,公開譴責賈玲的聲音都是民間發出的,其中以木蘭家鄉和木蘭文化研究者的態度最為激烈。客觀説,在中國大眾文化的現實環境下,能夠把賈玲表演當成“幽默”理解的人不多,很多人的第一感受是不舒服,認為該劇是在“惡搞”木蘭,這種反應不應被看成意外。
至於《道士下山》是否觸碰了宗教的禁忌,是個比較專業的問題。之前“道教協會權益保護委員會”的聲音與之後道教協會的正式聲明明顯矛盾,而後者的態度顯然更加權威。
其實公眾中“懂道教”的人並不多,看過《道士下山》的同樣不多,該片的市場反應挺差的。但人們在意賈玲和陳凱歌先後被要求道歉所反映出的某種傾向。
轉型中的中國社會不斷面臨內部文化衝突。一方面,大部分中國人的文化記憶牢固而敏感,有着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另一方面,現代化帶來部分人將傳統與世界潮流對接的強烈願望。這兩種文化意願不斷摩擦,形成中國現代文化現象的千姿百態。
應當説,保護傳統文化和崇尚現代觀念有着各自的合理性,社會心理在這兩個方向上都非對立、僵化的。因此具體文化突破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其突破角度和程度是否恰當,能否對應社會多元態度的內在張力,而不是冒失地製造斷裂。
《木蘭從軍》的表現形式對多數人來説有些突兀,但把它“一棍子打死”又讓一些人感到另一種不舒服和警惕。這兩種感受在今天的中國都相當真實,當《道士下山》也似被“乘勢”要求道歉時,後一種情緒受到連續刺激,形成爆發。
總體看來,中國社會里敏感因素無處不在,這些因素有時會自我剋制些,有時會自我放縱些,而現在,後一種傾向似乎有所抬頭。如何評價這種傾向另説,但它顯然讓文藝創作者面臨更多壓力。它意味着更高的要求:文藝創作者需更加睿智,有寬闊視野和敏鋭洞察力。他們既不能為了創新就不顧分寸,用創新的合理性代替一切,也不能從此變得因循守舊,不思進取。
圍繞《道士下山》看來出現了信息混亂,但有關《木蘭從軍》的大量爭論大概還是有價值的,它們有助於公眾思考應當堅守什麼,如何創新,以及怎樣體現對藝術創作的寬容。
爭論總是非黑即白的,但正當性往往存在於黑白之間。絕對的闡述最痛快,讓人印象深刻,但最合理的東西卻很可能存在於比最激烈態度低一兩格的位置。別輕易把那等同於和稀泥,沒有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