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支行長詐騙牽出地下錢莊案 涉案金額超120億
▲嫌疑人家的煙酒店內暗藏地下錢莊。警方供圖
昨天，記者從公安部經偵局獲悉，某國有銀行深圳一支行行長瀋海生涉嫌詐騙逃匿，牽出一起涉案金額超過120億元的特大地下錢莊案。警方抓獲涉案人員30餘名，搗毀地下錢莊窩點6個，查獲銀行卡300餘張。目前，此案仍在進一步偵查中。
據警方透露，地下錢莊已經成為貪腐、電信詐騙、非法集資、股市資金流出等轉移資金的通道，危害性極大。
□案情
案發
行長詐騙牽出地下錢莊
據警方介紹，今年80多歲的香港人陳先生一直在內地經商，他與某國有銀行深圳一支行行長瀋海生認識多年。因年紀大了，陳先生想把在內地的產業賣掉，回香港養老。
2012年初，瀋海生得知陳先生的想法後，聲稱可以通過自己手中的外匯管控指標，幫陳先生將其手中的人民幣換成港幣，轉回香港，但需要200萬元好處費。陳先生考慮到正規跨境轉賬手續受限，且時間較長手續繁瑣，便同意讓瀋海生幫忙。
隨後，陳先生將6337萬餘元分3次匯到瀋海生指定的李某賬户上。前兩次轉賬後，陳先生的香港賬户都收到了港幣。第三次匯錢後，陳先生的香港賬户只收到了部分款項，還有800萬元一直沒有收到。瀋海生告訴陳先生，是因為幫忙轉賬的李某不見了。
經陳先生多次追問，瀋海生才承認他根本沒有外匯指標，而是通過地下錢莊操作。2012年11月，瀋海生辭職潛逃時，仍有625萬元沒有歸還陳先生。
根據深圳市公安局寶安分局經偵大隊的調查，陳先生的錢匯入李某賬户後，在短時間內又被轉移到5個可疑賬户，隨後又迅速向100多個賬號轉移資金。其間，部分資金經過被葉曉蓮、葉鎮城控制的賬户。警方對200多個銀行賬户進行梳理，一個地下錢莊逐漸浮出水面。
警方查案過程中，又於去年4月份，接到葉先生報案，對方稱有人騙他多次向指定賬户匯款約2億元，警方發現嫌疑人出逃前，曾在鄭曉生操作的兑換點，向鄭曉生家人的賬號轉賬8532萬元。
警方對上述兩起案件進行調查時，發現兩起案件中幫嫌疑人轉移資金的地下錢莊存在關聯。今年3月6日，深圳警方對兩起案件中涉及地下錢莊的線索併案偵查。6月2日，警方將葉鎮城、葉曉蓮、鄭曉生等30餘人抓獲，搗毀地下錢莊窩點6個，查獲銀行卡300餘張，涉案金額高達120億元。目前，此案仍在進一步偵查中。
手段
內地香港兩地錢莊勾結
據警方介紹，葉曉蓮，1978年出生，廣東汕頭人，和葉鎮城是姐弟。葉曉蓮小學畢業後就出來打工，1999年起，她開始在寶安西鄉步行街非法買賣外匯。
葉曉蓮説，和很多人一樣，她弄個小板凳坐在商店門口，一些手裏有港幣、美元的人，或需要用人民幣換港幣、美元，嫌到銀行兑換麻煩，就會來找他們換。他們換的價格和銀行相差無幾，有時會高几塊錢。另一方面，會有人打電話向她收購外幣，一般加價萬分之一到萬分之五不等。葉曉蓮負責接單，葉鎮城負責操作，賺了錢兩人平分，一個月能掙一萬多塊錢。
葉曉蓮交代，陳先生的那筆“生意”是某國有銀行深圳一支行的工作人員找到她，問能不能做的。由於金額較大，葉曉蓮給翁姓上家打電話，對方説可以操作，葉曉蓮才讓葉鎮城去操作。瀋海生將人民幣打給葉曉蓮，葉曉蓮將錢打給上家，上家再通過香港的賬户，將港幣打到陳先生在香港的賬户上。
為防止自己的賬户操作太頻繁引起銀行注意，葉氏姐弟還用自己親屬的身份證件開設了多個賬户。葉氏姐弟説，他們一般不會問客户的身份和資金的來源及用途等。
據警方查實，葉氏姐弟的涉案金額高達6200餘萬元。
獲利
每月營業額達千萬左右
與葉氏姐弟在街邊拉客户不同，鄭曉生一家在羅湖口岸開設了一家商店，表面上賣水賣煙，暗地裏進行非法兑換外匯，而且是全家人一起參與。
26歲的鄭曉生也是汕頭人，據他説，其母親從2009年就開始經營地下錢莊，他是2012年才開始參與。由於他家的商店緊鄰羅湖口岸，經常會有過關人員前來兑換外幣，一般是收取萬分之二到萬分之八的手續費，每個月的經營額在500萬到1000萬左右。
鄭曉生稱，他們一般很少換大額的，如果有大額的需要跨境轉賬，也是通過香港的地下錢莊進行操作。客户把人民幣打到他的賬户，再提供一個香港賬户，他們跟香港的地下錢莊聯繫，由香港的地下錢莊把外幣打到客户的香港賬户上。同樣，如果香港地下錢莊的客户需要人民幣時，也會跟鄭曉生等人聯繫，由鄭曉生為其提供人民幣。鄭曉生説，這種做法俗稱“對沖”，雙方每天會進行一次結算，來平衡相互之間的“對沖”賬目。
深圳寶安經偵大隊辦案民警稱，此起地下錢莊案的嫌疑人彼此間親屬帶親屬、老鄉帶老鄉，逐漸形成一個龐大的從事地下錢莊的網絡，羣體越龐大，越有利於相互之間進行拆借，非法經營的數額也越大，獲利也越多。
□追問
1地下錢莊在中國的情況？
不問身份手法隱蔽需求大
據公安部經偵局反洗錢處處長李明照介紹，地下錢莊的特點是不受政府監管，協助客户進行跨境匯款，不問客户身份，不需要客户提供證明性文件，比較隱蔽，掩飾匯款人的身份。地下錢莊不但涉及到跨境匯兑、非法買賣外匯等，甚至還非法辦理資金支付、POS機套現、高利放貸、侵佔等違法犯罪行為。
李明照説，中國的地下錢莊以前主要出現在沿海、沿邊等經濟發達地區，目前也開始向中西部地區擴散，涉案金額逐年攀升，其手法也越來越複雜和隱蔽。目前，全國所有省份均有發案，涉及外貿、進出口、房地產、建築、體育文化等各個社會經濟行業。
2地下錢莊有什麼危害？
恐怖分子用地下錢莊轉錢
警方以往破獲的案件顯示，一些貪腐、走私、販毒等犯罪，往往通過地下錢莊將贓款轉移到國外。一些案例顯示，恐怖分子的資金也通過地下錢莊進出。
據內部人士透露，根據不完全統計，今年以來，僅通過廣東佛山、珠海、深圳等地的地下錢莊轉移出去的錢，達到了兩萬億。
國家外匯管理局管理檢查司歐陽雄處長告訴記者，地下錢莊的資金境內、境外分別流動，人民幣和外匯分別交割，在國際收支統計、跨境資金流動監測中均無法顯現，對人民幣的匯率水平、國內利率水平和內外部經濟均衡狀況等，都會產生不利影響。而且經濟好的時候，大量“熱錢”通過地下錢莊流入，在重點行業、重點領域就會推高商品價格。一旦經濟狀況不好，人民幣預期貶值時，熱錢又會大量流出。
3與普通老百姓有何關係？
股市資金或通過錢莊流出
地下錢莊作為一種服務型犯罪，看似與普通民眾關係不大，但警方表示，像電信詐騙、非法集資等這種直接侵害老百姓利益的犯罪活動，地下錢莊成為其轉移贓款的工具，“轉出去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這些贓款通過地下錢莊轉移出境，增加了追贓的難度。
警方在調查上述地下錢莊時，發現有香港的客户將錢通過地下錢莊轉移到境內，準備在中國炒股。
據瞭解，由於地下錢莊的交易資金量大且隱蔽，不排除一些股市資金通過該渠道流出我國，從而影響我國資本市場的健康穩定發展。如今年7月中旬，上海市公安機關在查處某外資貿易公司涉嫌操縱股市犯罪案件中，就發現由邱某控制的地下錢莊為該外資公司向境外轉移非法所得達數億元人民幣。
4地下錢莊為何屢打不絕？
量刑輕罪犯出來重操舊業
今年4月以來，公安部、中國人民銀行、最高檢、最高法和國家外匯管理局聯合開展打擊利用離岸公司和地下錢莊轉移贓款的專項行動，專項行動將持續到今年年底。
統計顯示，截止到8月24日，全國已經破獲70餘起特大地下錢莊案，打掉地下錢莊窩點60多個，涉案金額達4300多億元。其中僅廣東省就破獲地下錢莊案17起，同比增加3倍，涉案金額超過700億元，居全國首位。
像瀋海生這種銀行人員與地下錢莊勾結並不是孤例。據警方介紹，一些人到銀行辦理業務時，有的銀行員工主動介紹客户到地下錢莊辦理業務。警方在辦理地下錢莊案件時，發現涉案人員冒名開户、使用假身份證開户等手法開設大量人頭賬户，利用多層級、跨地區轉賬，再加上使用網銀、第三方支付轉移，其資金轉移不但迅速而且隱蔽，追蹤資金難度很大。
李明照認為，由於處罰太輕，沒有形成震懾，導致一些地下錢莊的人員出來後重操舊業。據瞭解，地下錢莊都是按照非法經營罪定罪處罰，按照刑法規定，情節特別嚴重的，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但在實際操作中，量刑都不會很重。
京華時報記者袁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