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戰機攔截外國軍機:首次有點緊張現在已習慣
作者:王达
身穿綠色抗荷服,腰間掛着傘刀和手槍,27歲的飛行員楊傳銀拎着頭盔出現在江南某機場戰鬥值班室裏。幾架高大的某型三代戰機停在值班室一側的機棚裏,隨時準備升空作戰。
楊傳銀所在的部隊是海軍東海艦隊航空兵某飛行團。這是一支戰功卓著的英雄部隊,在抗美援朝和國土防空作戰中擊落擊傷敵機31架,曾3次被毛主席點將出徵,並於1965年10月29日被國防部授予“海空雄鷹團”榮譽稱號。
如今,“海空雄鷹團”常年擔負東海方向戰鬥值班任務,自2012年9月擔負海上維權鬥爭任務以來,該團已戰鬥起飛數百批,出動飛機數千架次。
“呂必進”“韓必起”“任必上”
和楊傳銀一樣,值班室裏還有幾名全副武裝的飛行員正在擔負二等戰鬥值班任務。只要戰鬥轉進的鈴聲一響,就説明東海方向有空情,他們必須在幾分鐘內出現在戰機座艙裏。
為了在第一時間駕機升空,值班期間這些飛行員全都養成了和衣而卧的習慣,即使上廁所也會把飛行頭盔提在手裏。
大部分擔負戰鬥值班的飛行員對鈴聲都有一種本能的反應,有人甚至因此在生活中鬧出了笑話。曾經有一位飛行員休假期間去醫院接妻子,下班的鈴聲一響,他從椅子上“嗖”一下彈起來,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跑,連鞋子都甩掉了。
楊傳銀是剛剛擔負戰鬥值班不久的新飛行員。他2013年6月來到“海空雄鷹團”,用1年時間完成從航校學員到戰鬥機飛行員的“改裝”訓練,並於2014年10月開始戰鬥值班。
根據楊傳銀的統計,他去年在該機場值班50多天,戰鬥起飛了9批。“第二次值班時我就戰鬥起飛了,執行對外軍某型偵察機的攔截查證任務。”楊傳銀回憶説,“那是我第一次見外軍飛機,有點興奮,也有點緊張,現在已經習慣了。”
在距離機場不遠的營區裏,31歲的飛行大隊副大隊長呂正浩正在擔負三等戰鬥值班任務。如果機場內有戰友起飛執行任務,他要在很短的時間內趕到值班室,轉進至二等戰鬥值班狀態。
由於值班時經常遇到三等轉進二等的情況,呂正浩被戰友們戲稱為“呂必進”。此外,一名每次值班必定會戰鬥起飛的韓姓飛行員被稱為“韓必起”,還有一名值班時總會上座艙待命的任姓飛行員被稱為“任必上”。
當然,也有值班時很少遇到空情的飛行員,被大家封為“淡定哥”。“我是屬於比較能鎮得住場面的!”一位“淡定哥”開玩笑説。
呂正浩記得,一次他和戰友駕機對接近我領空的某國偵察機進行驅離,並用國際公共頻道向對方喊話。由於是公共頻道,海上的漁船同樣能接收到信號。“等我們喊完話,底下的漁民也加入進來聲援我們”。這個有趣的小插曲讓他和戰友們記了很久。
儘管平時有説有笑,但這些身處一線的飛行員面對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自2013年東海防空識別區劃設以來,該團飛行員戰鬥起飛更加頻繁,近兩年戰鬥起飛的次數比前5年的總和還多。
每一次起飛,都是與外軍飛機的近距離較量。3年多來,該團多次執行前出查證、偵察監視、驅離外逼任務,並在全軍首次取證某型無人偵察機、某型預警機、某型高空偵察機和某型戰略轟炸機。
在機場戰鬥值班室外,有4個用碎石子拼起來的1米見方的大字——“祖國放心”。“每當駕機從公海往回飛,從海空雲端看到大陸的時候,你就會感到這就是我的祖國,那種欣慰和自豪的心情油然而生,再苦再累也覺得值。”該團團長陳剛説。
“作戰中就要用敵人的思想去思考”
楊傳銀記得,自己是在同學們羨慕的眼光中來到“海空雄鷹團”的。“這個團有光榮的歷史,是一支屢立戰功的英雄部隊。”他説。
的確,“海空雄鷹團”老一輩飛行員曾經創造了眾多空戰奇蹟。在朝鮮戰爭中,他們羣策羣力大破美軍“圓圈陣”;在國土防空作戰中,他們空地協同擊落號稱“西方戰略眼睛”的高空高速偵察機,突破極限同温層打下高空無人偵察機。
正是這些英雄前輩鑄就了“忠誠善戰,氣霸海空”的“海空雄鷹”精神,至今仍激勵着一代代年輕飛行員奮勇拼搏。
去年畢業來到“海空雄鷹團”的90後飛行員胡驍注意到,這裏和航校最大的區別是非常重視戰術戰法的運用。“每一次訓練都帶有戰術背景,每一個飛行動作都指向明確的目標”。
21世紀初,該團在海軍第一個改裝某型三代戰機。因為機頭為白色塗裝,該團列裝的戰機被網友親切地稱為“白頭翁”。第一次到機場時,這型雙座艙、雙發動機的戰機給胡驍留下了“高大威猛”的印象。
戰機列裝後不久,該團成立了海軍首支三代機“藍軍分隊”,模仿主要作戰對手的作戰樣式。有一件事讓飛行員們印象深刻:一次,時任副團長的陳剛到師裏講授外軍飛機戰法,他甚至能根據一架飛機在特定情況下的機動動作判斷出駕駛員是誰,上次是駕駛哪架飛機飛過來的。
原來,為了達到逼真模擬外軍飛行的目的,陳剛閲讀了大量外軍資料,並通過新聞、報道、網絡等各種途徑來判斷分析他們的戰法。“要把未來對手的作戰思想、作戰方法和作戰樣式搞清楚,作戰中就要用敵人的思想去思考。”他説。
經過幾年的苦練精飛,一支形神兼備的藍軍應運誕生,攪活了訓練場的一池春水。近年來,他們多次和海軍航空兵兄弟部隊比武,有飛行員感慨,“一次對抗所開的加力比以往飛行全年開的加力還要多。”把戰機飛到了戰技術性能的極致。
2014年年初,上級決定由“海空雄鷹團”首開海軍自由空戰對抗先河,與多次在“金頭盔”比武競賽中取得佳績的空軍第一支三代機部隊對壘。
有飛行員評價説,這將徹底顛覆海軍航空兵沿用數十年的對抗訓練模式,實施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空戰對抗。而留給他們的時間不足5個月。
“自由空戰本身並不神秘,關鍵是它解放了飛行員的思想,讓飛行員自主參與進來。”陳剛説。他帶領大家最大限度整合技戰術潛質,飛出一個個達到身體承受極限、逼近飛機性能臨界點的高難動作。飛行員落地後,胳膊上滿是毛細血管被壓破的血點。
正式對抗當天,他們不僅取得了34分的較好成績,還以過硬的戰鬥精神和頑強的作風贏得了對手的尊重。
“你們來了,我們就放心了”
“飛行是勇敢者的遊戲。”這是楊傳銀在航校時經常聽到的一句話。他知道,飛行是高風險的事業,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到“海空雄鷹團”兩年多,就遭遇了一次左發動機空中“驟停”的重大特情。
今年4月25日上午,該團組織最大出動強度飛行訓練。11時13分前後,空射主任付慶華和楊傳銀駕駛的飛機忽然像遇到下降氣流擾動,緊接着劇烈震動,一時間座艙裏信號燈閃爍,並傳來急促的語音告警聲。
楊傳銀迅速檢查發動機狀況,看儀表時他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左發動機轉速指針竟然為0!
轉速指針直接指0,屬於罕見的空中“驟停”現象。該團改裝某型三代戰機以來,雖也遇到過發動機空中停車現象,但“驟停”還是第一次。
坐在前艙的機長付慶華是團裏的一級飛行員,已經連續安全飛行1500多小時,而後艙的楊傳銀則是剛放單不久的新飛行員。付慶華鎮定地向塔台指揮員報告,並3次嘗試點火重啓,但均以失敗告終。楊傳銀努力保持着戰機的穩定飛行狀態,以騰出更多時間留給付慶華處置特情。
“保持好狀態,下降高度,控制好速度,檢查好設備,考慮應急放起落架程序。” 塔台指揮員有條不紊地下達了指令。左發動機出現重大特情,應急放起落架是保證戰機安全着陸的最後一道屏障。
高度一米一米地下降,航向一度一度地修正。11時19分32秒,指揮員再次發出指令:“調整好速度,聽令應急放起落架,後艙保持好狀態。”兩名飛行員都知道,他們和戰機到了最為緊要的時刻。
對準切點,柔和調速,保持狀態。付慶華、楊傳銀穩穩地駕駛戰機對準跑道,並向指揮員報告。下滑!500米,400米,300米……
“可以直接着陸!”楊傳銀鎮定地向前艙通報。付慶華心中吃下了“定心丸”,並得到副師長楊勇的着陸允許指令。
11時22分44秒,兩名飛行員實施應急放下起落架,收油門、接地、滑跑、放阻力傘……單發戰機穩穩地降落在跑道上,機輪和跑道摩擦出一道嫋嫋青煙。此時,距離險情發生僅過去9 分鐘!
近年來,“海空雄鷹團”先後有10個機組遭遇空中重特大險情,每次飛行員都能憑藉過硬的飛行技術和心理素質化險為夷。
2013年1月,正在擔負值班任務的時任大隊長陳小勇、副大隊長李超突然接到戰鬥起飛的命令。而此時機場周圍大霧瀰漫,不能滿足戰機的最低起飛條件。兩名飛行員心裏很清楚,一旦返回時本場的天氣變差,周邊將沒有機場能夠保障他們降落。
但他們還是毅然升空,直奔當面海域執行掩護任務。飛機加力起飛,指揮員從塔台上都看不到跑道中線,飛機剛剛拉起抬頭,就彷彿鑽進了霧中一般,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飛機發動機尾噴口的加力火焰。
得知“海空雄鷹團”的戰友前來支援,兄弟單位隨即通過數據鏈傳來“你們來了,我們就放心了”的信息。
返航途中,飛機一進海岸線就全淹沒在雲裏,地標根本看不見,跑道也無法辨別,飛行員只能靠座艙儀表指示進行盲降。憑藉着過硬的飛行技能,陳小勇和李超沉着果斷,默契配合,駕駛戰機穩穩降落。
近年來,“海空雄鷹團”圓滿完成全軍聯合行動實兵實彈演練、維權鬥爭、東海防空識別區管控等數十次重大任務,被海軍首長評價為一支深受“最高統帥巨大信任、關鍵時刻真正頂用”的海空勁旅。(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