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石膏礦塌陷背後隱患：經營者稱開採後極少回填
一名被困的礦工被救出
垮塌造成地面開裂
昨日上午，山東省平邑縣一石膏礦發生垮塌事故。官方通報稱，此次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坍塌，是因臨近廢棄石膏礦採空區坍塌引發。事發時該礦區作業人員共29人，截至發稿時，已有10人升井獲救，仍有19人被困。
北京青年報記者獲悉，事發廠礦此前曾被列為縣安監局監管監察企業，今年10月，因存在安全隱患，該廠礦被當地安監部門勒令停產。
石膏礦垮塌20餘人被困
“回家的時候看到杯子裏的水灑出去三分之一。”家住山東平邑縣萬莊村的管先生説，早上8點多自己剛剛沏了一杯水，就感覺杯子裏的水在不停地抖，隨後感覺屋子上的東西也在往下掉。
“當時我還奇怪，難道地震了？後來覺得確實是地震了，趕緊叫起老婆一起往外跑。”管先生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當時震動的感覺持續了一分多鐘，跑出來他發現，幾乎全村的人都到了街上。在村子的水泥路面上，有很多裂縫，也有很多路面由於劇烈地擠壓發生了上凸。
管先生説，最開始聽説是地震了。這種猜測除了來自村民自己的感知，昨天上午一條來自中國國家地震台網的消息也引發了諸多關注，其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稱，平邑縣發生了4.0級地震。
不過國家地震台網很快作出了“修正”，確認地震屬於塌陷地震，即由地下巖洞塌陷、大型山崩或礦井頂部塌陷引起的地震。這個時候管先生也從同村村民的朋友圈裏看到這次地震的始作俑者是村子地下的石膏礦。“礦裏上午6點交班，交班出來的人告訴我，當時有二十來人在裏面。”
來自官方的消息稱，事發時礦區作業共有29人，其中在事發後4人升井獲救。
已經有10人升井獲救
昨日下午，平邑縣新聞中心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稱，坍塌的石膏礦為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該礦位於平邑縣城東北方向。平邑方面表示，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的坍塌是由臨近的廢棄石膏礦採空區坍塌引發。
事發時，該礦區作業人員29人，截至發稿，獲救人數已經增至10人，仍有19人被困。
記者從救援現場瞭解到，事故發生後，山東武警總隊和棗莊煤礦、臨礦集團、兗礦集團等緊急調集專業人員到達現場，進一步探查井下情況，定位被困人員所處位置，其中有8人在3號井，剩餘11人在4號井。救援人員表示，4號井被困11人的位置已經確定，正在全力實施救援。
一名救援人員告訴記者，井下救援的主要困難是塌方嚴重，局部已將巷道堵塞。
記者瞭解到，國家安監總局相關專家已趕赴現場指導救援。
事發石膏礦系重點監察企業
工商資料顯示，平邑玉榮商貿有限公司成立於2003年4月，位於山東省臨沂市平邑縣保太鎮德埠莊村，經營範圍包括“石膏開採”。
北青報記者瞭解到，平邑縣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玉榮石膏礦曾多次被縣安監局列入監管監察企業名單。
去年3月，平邑縣安全生產監察執法大隊曾發佈《 2014年度安全生產執法監察工作計劃》，上述計劃顯示，縣安監局重點監察企業共有13家，其中非煤礦山共5家，包括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玉榮石膏礦。
同樣，在今年3月的平邑縣安監局發佈的《2015年度安全生產監管執法工作計劃》中，附有140家縣安監局監管監察企業名單，其中也包括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玉榮石膏礦。 文/孟亞旭 屈暢 綜合新華社 央視
調查
“膏業興村”背後的採空隱患
平邑縣石膏礦塌陷、採空區已達近百公頃 石膏礦經營者稱開採後極少回填
平邑縣保太鎮石膏礦發生垮塌事故之後，國家安監總局相關人士已趕赴現場，目前救援仍在進行，事故原因也初步判定為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的坍塌是由臨近廢礦採空區坍塌所引發。
一位曾參與事發石膏礦經營的人士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由於石膏利潤不高，在“急功近利”地開採之後，很少有人會對廢礦進行回填。
隨着多年來石膏礦開採量的增加，平邑縣16家石膏開採企業中，已有十餘家礦山發生地面塌陷及地裂縫等災害，總塌陷面積為15.83公頃，而石膏開採形成的地下采空區已達79.2公頃。
採礦放炮震得玻璃響
平邑縣位於山東省東南部，是國家命名的中國石材之鄉，資源大致可以用“一館二金三石”來概括，石膏即為“三石”之一。公開資料顯示，石膏產業為平邑的特色產業，年開採石膏300萬噸，生產石膏粉220萬噸、紙面石膏板3億平方米。此外，石膏開採加工帶位於平邑縣北部，沿汶泗路連接保太鎮、卞橋鎮，是全國最大的天然生態石膏開採加工基地之一。
官方消息顯示，此次出事的礦區位於平邑縣保太鎮。公開資料顯示，保太鎮礦產資源豐富，其中建有五處大型石膏礦，年產石膏80萬噸，建有石膏粉廠9處，年產石膏粉20多萬噸。在此次事故中，距離事發礦區最近的保太鎮萬莊村的道路出現裂紋，還有村民的院牆被震塌。
村民管先生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村子裏一直號稱“膏業興村”，擁有四五家石膏礦和很多石膏加工企業，村裏相當多的村民都依靠石膏的相關產業為生。而對於開採石膏發出的動靜，對於管先生來説也不算是新鮮事兒了。
早在今年5月份，萬莊村的村民就發現，村子下面每天就會發出三聲“咕咚”的聲響，會震得村民的牀“直動彈”，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房屋的玻璃都有響聲，而且時間很有規律：每天早上五點半到六點、下午一點半到兩點、晚上九點半到十點。當時萬莊村附近一家石膏礦的負責人表示，為了採礦，工人們確實每天會在井下放炮三次。
急功近利的石膏開採
在上世紀90年代末曾經參與過萬莊村石膏礦經營的趙先生説，當年萬莊村的石膏礦就曾經達到164米深，面積有上萬平方米，“石膏行業裏，你挖6米的礦，要留出3米來做保護，比如留個柱子、留個頂之類的，但是這裏的石膏礦可能挖12米才有3米的保護，急功近利很嚴重。”
趙先生説，他開始參與萬莊村的石膏礦經營是1997年，距離萬莊村開始搞石膏生意沒有幾年，但已經出現了一些廢棄的礦藏，“石膏比不上鐵礦煤礦的利潤，挖出來的石膏也就賣一噸三四十塊錢，你如果要回填土方，幾乎就掙不到什麼錢了，所以很少有人會對廢礦做回填處理。”
一位萬莊村當地村民介紹，趙先生當年投資的礦後來也歸入了玉榮商貿有限公司名下，在這次石膏礦事故中發生了坍塌。
趙先生説，他當時在石膏礦每天都會用炸藥來炸石灰：“上工後在石灰上鑽一個眼兒，然後裏面塞上炸藥和雷管，爆炸後把炸出來的石灰石運上來，每天三班倒。”
對於萬莊村村民能夠感覺到地下的震動，趙先生認為“這很正常”。他説，當年礦裏面爆破的時候，自己在礦上面就能感覺得到，他根據自己的經驗推測：“如果説村民能夠感覺到震動，那説明礦很可能挖到了村民居住區下面。”
“恢復治理工作滯後”
在“膏業興村”背景下的石膏開採，安全隱患問題也並非被政府部門忽視。《山東省平邑縣礦產資源總體規劃(2008～2015)》中曾稱：“礦山地質環境問題突出，恢復治理工作滯後。”
在“礦山地質環境現狀”的表述中，規劃顯示：“2007年平邑縣共有150家礦山企業，佔地面積1170公頃。地下開採的礦山18家，礦區面積535.75公頃，其中石膏礦開採16家，已有十餘家礦山發生地面塌陷及地裂縫等地質災害，總塌陷面積為15.83公頃，塌陷深度多為0.5至5米，局部成為永久性積水區；石膏開採形成的地下采空區共計79.2公頃，為潛在塌陷區。”
“石膏礦開採量的增加，塌陷面積將繼續增加，同時礦山地質環境惡化程度也將加劇，恢復治理難度增大；礦山採掘引發的崩塌、滑坡、泥(渣)石流等突發性地質災害可能發生。”在上述規劃中，曾對石膏礦開採導致的塌陷提出警告，並稱：“在礦產開發過程中，忽視了對礦山地質環境的保護和治理，礦山地質環境破壞嚴重，尤其是因開採石膏礦、煤礦引起的塌陷及地裂縫，對當地羣眾的生活和安全帶來了極大影響。”值得一提的是，在2015年規劃目標中稱，平邑石膏礦被劃為“ 重點治理區”。
禁令之下的違規開採
昨日，平邑縣安監局局長稱，已經廢棄的廠礦不屬於其監管範圍，但事發採礦區在其監管範圍內。儘管事故原因初步判定為由臨近的廢礦坍塌所引發，但是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也存在問題。
在一份《平邑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玉榮石膏礦(空白區)採礦權評估報告》中提到，玉榮石膏礦所在礦區有數家石膏礦、石膏粉廠等礦山企業。上述評估報告中稱：“該礦山開採時間較短，未出現地面塌陷現象，工程地質及環境地質條件較好，只有南部臨近礦區，富饒莊礦段由於不規範開採，已造成不同程度的地面塌陷，依據富饒莊石膏礦開採後所產生的塌陷，預計在採空滯後6至7年發生塌陷及地裂災害效應。”
儘管評估報告中認為玉榮商貿有限公司石膏礦“地質條件較好”，但來自昨天官方的消息稱，整個採礦區面積在1平方公里，礦區的採空區就有20萬平方米。今年10月22日，當地安監部門曾下達通知，要求整個平邑縣所有采礦區停止生產，進行整頓和改造。事發採礦區當時因存在一定安全隱患，被當地安監部門勒令停止生產。
當地安監部門負責人稱，11月7日對事發廠礦進行巡檢時，其仍處於停產的狀態。但不瞭解事發廠礦為何在昨日作業時發生坍塌。工作人員判斷，該廠礦是在停產過程中偷偷作業。
本組文/本報記者 孟亞旭 屈暢 張雅 黃筱菁
供圖/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