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人眼中的潘超俊 最後的工作日記還是加班
作者:浙江在线 记者/吴佳蔚
潘超俊生前的工作筆記,最後一次記錄停留在12月23日。
*浙江在線温州12月28日訊(浙江在線記者/吳佳蔚 首席編輯/趙潔)*一個羣眾眼中最不像領導的領導,一個同事眼中事無鉅細的“大管家”,一個兄弟眼中孝順父母的好兒子。温州交警潘超俊靜靜地走了,卻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他的愛崗敬業,他的恭謙和氣,他的細緻入微,讓所有認識他的人們敬佩不已。
翻開老潘辦公桌上的工作筆記,最後的印記停留在12月23日當天,整齊有力的筆跡記錄了他生前最後的執着——帶病加班,站好節日最後一班崗。然而,這個“最後”真的成了永別之義,人們這才驚覺,我們失去了一位好交警。
轄區民眾眼中不像領導的領導
治理交通亂象很有一套
潘超俊所在的經開區容納了這座城市絕大多數的外來務工人員,大片新興工業園區與昔日古村的混搭,工程車與電動車同道交錯,帶來了一系列交通秩序管理的難題。
“這裏的交通是塊‘硬骨頭’,五大隊的成立就是為了啃下這塊‘骨頭’。”在經開區沙城街道辦事處主任葉塞曉眼裏,轄區近8萬人的出行安全一直是當地老百姓一塊心病。“當地人交通意識普遍缺失,常常是機動車道、非機動車道不分,對信號燈不管不顧,人身安全隱患不小。”加上新區各項基礎設施仍在建設中,百物待興,眼前的“混亂”急需捋清。
就在今年10月,温州交警支隊五大隊正式成立,在此之前,老潘曾履職的三大隊也承擔了一部分當地街道的交通維護任務,這讓葉塞曉與老潘在工作上多了不少交集,也正是這個中年漢子的處事不驚、吃苦耐勞,讓葉塞曉看到了解決問題的希望。
在他看來,像老潘這樣已經幹到交警大隊“領導層”的人,常常風雨無阻地堅持和普通民警一塊兒在紅綠燈路口站崗執勤查酒駕,“晚上九、十點鐘經過路口都能看見他執勤,這麼有責任感、有耐心的人真不多見。”
不出所料,短短兩個月,當地多條主要道路的交通秩序明顯改善,各類違章違規情況驟減。
對老潘治理交通佩服至極的還有沙城街道永福村委書記孫福澤。
“你們知道什麼叫‘白皮車’嗎?就是司機沒駕照、車子沒牌照,連年檢都沒過的三無車輛。2009年以前,沙城這一帶路上跑的工程車十有八九都是‘白皮車’,可危險了。”孫福澤説。
原來,孫福澤曾過了多年的“包工頭”,經開區不少的填土工程都是由他承包。眼看着生意逐漸做大,工程隊裏的工程車也陡增到了60多輛,然而半數車輛都是“白皮車”。
孫福澤坦言,當時管理鬆散,對駕駛員個人信息也沒有進行登記,許多駕駛員往往只有一個外號。加上駕駛員法律及安全意識低,工程車超速、超載、闖紅燈的現象屢見不鮮,“那時隊裏的車子大小事故一個月至少發生十幾次,交警找到我們查肇事者信息,我們也説不出,有的人闖了禍還跑路,工程隊一年到頭光賠事故錢就的幾十萬元。”
每每遇上這類事,孫福澤都要和老潘打照面,經不住老潘三番五次的“教育”,不了要臉紅脖子粗。
吵架解決不了問題。老潘開始琢磨給工程隊的駕駛員和車輛都建個檔,以“一人一車一檔”的模式進行規範,即便出了事,第一時間就能找到當事人,將責任落到實處。這對抱有僥倖心理的駕駛員也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有了責任劃分還不夠,老潘還抽出空暇時間,親自上門給駕駛員們上安全行車培訓課,反覆強調無證的駕駛員按規考取駕照、持證上崗。
更讓孫福澤心服口服的是,為了提升工程車的行車安全,老潘多次向當地政府反映情況,經多部門協商審批,當地為工程車規劃修建了專用車道,與普通車輛行駛分隔開來。
2010年至2014年,孫福澤的工程隊再也沒有出現過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潘超俊獲得榮譽時留影
同事眼中忙得就像“大管家”
給工作搭檔發生日祝福成永別
這幾日的媒體報道中,一張老潘生前的微信截圖感動了不少人。按截圖顯示的時間來看,應是12月24日晚上7點25分左右,據老潘的同事透露,這個點正是老潘連續加班結束後回家的時間,也就是這個點,很少發微信的老潘向一位好友發去一句生日祝福。誰也沒能想到,這句“生日快樂”竟成了老潘最後一句話。
今天,記者也見到了老潘所祝福的對象——五大隊副大隊長林海洲。身為老潘的工作搭檔,他至今無法接受老夥計離去的事實。
“就在他祝我‘生日快樂’不到兩小時後,我就接到大隊長的電話,説(老潘)出大事了,趕緊來醫院……”林海洲直言,當時自己的腦子就像是炸開了似的,整個人都蒙了。
在醫院的病牀上,林海洲見到了渾身插滿管子的老潘,安靜蒼白的臉,與平日裏判若兩人。在那一刻,林海洲的情緒崩潰了!昔日裏的錚錚鐵漢禁不住淚流滿面。
他説,自己和老潘是有“革命情誼”的人。
2014年底,五大隊進入籌備階段。林海洲和老潘分別被組織從其他大隊抽調過來組成新的班底。如同合夥開公司一樣,兩人不但要選取合適的辦公地點,報批財務進行硬件設施籌建,還要安排各崗位人員,這一年來,為了大小瑣事可謂“跑斷了腿”。
這時候,温州男人的細心也就顯現出來了。最終,林海洲和老潘等班子成員選擇了一處舊廠房作為大隊的辦公樓。老房子要裝修,老潘主動擔任了“監工”,怎麼鋪水管電路、上什麼漆貼什麼瓷磚,他全要一一考量過。林海洲説,為這事同事們常打趣老潘,説是“自家裝修也不過如此了”。
五大隊正式掛牌成立後,老潘變得更忙了。林海洲告訴記者,副教導員的工作內容像極了“大管家”,“日常的交通執勤工作你得管,隊裏各種後勤保障你也得管,就連同事們的心理輔導和學習教育也是分內的事。”各種事務堆積在一起,兩個月以來,老潘幾乎沒有休息過,連吃住都大半在隊裏。
事後,林海洲回憶,12月24日平安夜,轄區內的8個教堂都將迎來一波節日交通小高峯,隊裏警力尚且不足,本該輪休的老潘又一次放棄了休假,趕赴現場執勤。走之前,老潘向林海洲提及身體不適,“好像是感冒了”,輕描淡寫地説完就出發了。
實際上,在林海洲的印象裏,老潘從未稱病過。“如果那時候大家多勸勸他趕緊去(醫院)看下,如果他加班回家的那個時段家裏恰好有人在,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了?”但這樣的猜測已沒有任何意義。
潘超俊辦公室內的書架上放滿了交通治理相關的書籍
警校同學心中*“隨便蹭飯”的兄弟*
孝順父母就是不愛惜自己
因為老潘的事而恍惚多日的還有鄭文哲,他是老潘在温州警校第41期的同學和哥兒們。
“我常説,我和他都是從五馬街崗亭走出來的兄弟,在交警系統裏幹了這麼多年,彼此太熟悉了。”如今的鄭文哲是五大隊一中隊隊長,就在不久前,他還在為兩人能再度調配到一個大隊而興奮不已。
在鄭文哲心裏,即便都已到了鬢角銀絲暗藏的年歲,對方依然保留着少年時的衝勁和坦蕩。“他(老潘)就是倔,有目標一定要完成,誰也拉不回來。”嘆了口氣,鄭文哲對老潘這個老兄弟的評價簡潔實在,如同二人的友誼。
回想起剛入警隊的光景,鄭文哲有着説不完的感慨。“當年温州大街上全是自行車,後來一些發家早的老闆開始騎摩托車,到現在滿大街的汽車,可以説我們交警見證了一個時代的發展。”
當時,因為老潘家裏執勤的崗亭最近,隊裏幾個弟兄幾乎把他家當成了食堂,不論幾點下班,敲開潘家的門,總是能聞到熱騰騰的飯菜香,那是老潘母親特地為這羣單身小夥子準備的。
老潘的孝順一直是鄭文哲和同學們嘖嘖稱道的。“忙歸忙,每次他都不忘催着父母多注意身體,要常常按時體檢,到了自己身上就不在乎了。”而潘家餐廳裏那副和睦融融的景象至今令鄭文哲難忘——那就是他心目中家的感覺。
與其説老潘是鄭文哲的至交兄弟,不如説老潘印證了他青春的存在。“我們一夥兄弟,看着他(老潘)談戀愛、結婚、生子,如今竟生生送走了他,這種感覺太刻骨銘心了!”淚水已無法詮釋鄭文哲的悲痛,老潘這一走,彷彿也帶走了他一整個少年時代的美好記憶。
老潘走的那天,鄭文哲在醫院裏親手為他換上了新衣,握着他依然冰冷的手,哭得不能自已。他説,他開始重新思考警察這份職業的意義。他説,從老潘身上懂了一個道理,不論幹哪一行,沒什麼值不值得,全看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