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香港公司擾亂了加拿大的人蔘產業 - 彭博社

彼得·範貝爾洛擁有價值200萬美元的優質北美人蔘，裝在546個塑料包裝的箱子裏，正等待運往中國。並且在等待，等待。

他九月份收穫的這種米色、扭曲的根——在中國因其聲稱的健康益處而受到歡迎——因為最大的買家，一家位於香港的公司，在一月份轟然倒閉，導致像範貝爾洛這樣的農民陷入了困境。

“它就卡在這裏，”範貝爾洛在加拿大安大略省他家後面的一個儲存設施下，戴着黑色皮革牛仔帽説道。“我不想讓它在這裏閒着，銀行也不喜歡它在這裏閒着。我必須把它變成現金。而且沒有人買，因為每個人都在等待看看這個大買家會發生什麼。”

“大買家”是恆發人參，這是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公司，由傑弗裏和馬修·楊兄弟在二十多年前創立。從作為中藥產品批發商的起源，恆發逐漸主導了美國人蔘貿易，近年來購買了安大略省多達70%的作物。

去年，該公司突然停止付款，迫使一些農民錯過了對銀行的貸款付款。其他買家也停止了購買作物，等待看看恆發會發生什麼。

農民彼得·範貝爾洛在安大略省辛科展示他辦公室裏的醃製人蔘，距離多倫多約150公里西南。

攝影師：科爾·伯斯頓/彭博社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在香港時間1月28日上午9:30，傳出謠言稱有人在拋售恆發的股票。恐慌開始蔓延，到上午10:36，當交易暫時暫停時，股價已暴跌91%，使公司市值蒸發了71億港元。今年股價下跌了87%。

幾周內，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開始為一位債權人轉讓相當於恆發上市價值25%的股份。恆發仍然保持償付能力，楊氏家族仍然是董事，但任何名義上的控制權變更都將使債權人有權要求償還貸款，使公司陷入更深的動盪。

這曾是新全球經濟的典範——北美家庭農場通過世界金融中心之一，受益於對中國蓬勃消費市場的自由貿易准入。相反，它已成為對過度依賴、企業傲慢和薄弱金融監管的警示故事。

在安大略省，適合人蔘生長的寒冷冬季和沙壤土使該省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人蔘生產地，超過中國和韓國。對於這裏大約150位種植者來説，人蔘就是埋藏的黃金。小偷從農場偷取人蔘並不罕見。

農民們小心翼翼地保護關於他們寶藏的信息。與其他主要出口商品不同，沒有市場委員會或合作社來設定價格、監督貿易或在種植者與客户之間進行調解。買家直接來到農場談判價格。

根據安大略省人蔘種植者協會的數據，人蔘每年為該省貢獻6.3億加元（4.8億美金），但即使該組織也不確定恆發“情況”的影響，正如當地人所稱。

上個月，種植者們聚集在德里，一個位於諾福克縣、周圍被人蔘田包圍的4000人口小鎮，特徵是覆蓋稻草的土堆，土堆之間的杆子上掛着黑色防水布，夏天展開以保護喜陰植物。農民們擠進當地活動大廳，參加協會的年度會議，主席卡爾·阿特金森談到了“我們無法控制的情況”、“關鍵參與者的財務問題”和“難以置信的不穩定性”。

農民們在安大略省德里參加安大略人蔘種植者協會2016年年會上傾聽。攝影師：科爾·伯斯頓/彭博社但農民們對將會發生什麼並不明瞭。

“沒有什麼新鮮事，”在1500英畝土地上種植根莖的範貝爾洛説，其中60英畝也種植煙草和甘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範貝爾洛擁有一架私人飛機和至少20雙異國皮靴，在收穫季節僱傭85名員工。即使手頭有現金，他也與銀行談判貸款，以覆蓋剩餘的年度開支，以防他不出售他的人蔘——在這裏的老農民們稱其為“jansen”。

種植人蔘很困難。這種植物至少需要四年才能成熟，至少需要70%的陰影，並且在潮濕時容易腐爛，在炎熱時容易枯萎。

在諾福克縣一條鄉村道路旁的人蔘店，根莖的玻璃紙袋售價為300美元。它可以被磨成食物，搗成粉末用於補充劑，浸泡在液體中製成補品，加入甘草調味用於茶，或注入到面霜、藥膏、護髮產品、咖啡混合物、糖果甚至口香糖中。

範貝爾洛估計，三分之一的人蔘農民去年將他們的全部作物出售給了Hang Fat，但尚未收到任何款項，另三分之一則欠款50%。其餘的像他一樣，存放在倉庫中未售出。他説，大約四成的當地農民完全或主要依賴這一作物。

農民彼得·範貝爾洛的西洋參田在辛科。

攝影師：科爾·伯斯頓/彭博社來自香港的消息並不樂觀。二月份，恆發向證券交易所提交了一份文件，稱馬修和傑弗裏·楊“正面臨某些財務困難”，並且850百萬股，佔恆發已發行股本的4.25%，已被出售以滿足債權人。楊氏兄弟已將公司近四分之一的股份抵押用於“個人用途”的貸款。

付款要求紛至沓來。銀行貸款方已凍結了公司的部分賬户，並要求“立即支付”2.088億港元及應計利息，交易所文件顯示。花旗銀行已提起訴訟，要求償還2610萬港元，傳票顯示。

此時，恆發在中國的客户也感到擔憂。恆發已收到價值1.88億港元的產品退款請求，聲稱“‘恆發品牌’惡化”，三月份的交易所文件顯示。

在恆發出現問題之前，加拿大的西洋參產業正全速運轉。越來越多的土地被用於種植這種作物。土地價格飆升。僅在2013年，最新的政府數據中，根的平均價格上漲了63%，產生了2.53億加元的農場收入。

“人們投資了很多，並支付了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土地價格，”資深種植者保羅·阿瑟（Cedar Hall Farms）説，他認為自己很幸運，去年以虧損出售了收成。“我見過這種事情發生，但從未如此規模。這非常嚴重。”

成功的一部分歸功於楊兄弟的積極努力。

根據恆發的招股説明書，馬修·楊出生於中國中部的江西省，在1980年代初期在香港的一家傳統中醫藥店做學徒。他與母親和兄弟傑弗裏於1989年創辦了恆發的批發業務，並於2009年在香港的“幹海鮮街”開設了一家零售店，周圍是鯊魚鰭賣家和餐館。

他們涉足鹿茸和鯊魚鰭，但兄弟倆在人蔘中找到了自己的使命。除了批發人蔘根，他們還向富裕的亞洲消費者銷售人蔘酒和人蔘蜜餞等品牌產品。

在2011年至2014年間，恆發的收入幾乎增長了三倍，達到了12億港元，而利潤年均增長67%。然而在2015年，這一輝煌的增長戛然而止。

在去年七月中國股市崩盤中，恆發的股價在五天內減半，而在年初的前半年中股價曾四倍增長。交易所文件顯示，中國建設銀行對該公司的“擔保權益”高達9.3%，這意味着股份已被質押給銀行以換取貸款。該銀行的發言人拒絕對此案發表評論。

楊兄弟進行了系列回購，但無濟於事。由於個人債務壓身，股價受到影響，兄弟倆欠銀行和農民超過16億港元，控制公司的能力岌岌可危。

收穫的人蔘放在VanBerlo的倉庫裏。攝影師：Cole Burston/Bloomberg在香港，控股股東不需要披露他們是否將股票質押用於個人貸款，股東活動家David Webb表示這一規則應該被審查。

“這可能導致控制權的潛在變化，”Webb説。“顯然，在恆發的案例中，這種情況正在發生。”

2月4日，在未能將公司控制權出售給另一家香港公司的嘗試後，楊氏家族宣佈他們將以2340萬港元的價格向中國匯森乳業控股有限公司主席楊凱經營的一家公司出售12.3億股自有股份。交易所文件顯示，楊在一天後以7710萬港元幾乎全部出售了這些股份。匯森乳業的發言人拒絕對此交易發表評論。

兩週後，恆發表示計劃通過股份認購和配售以每股1港分的價格發行400億新股，以償還債務。如果該計劃獲得股東和監管機構的批准，楊氏家族將持有公司不到5%的股份。

恆發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公司和楊氏兄弟均不予置評。對兩位在股市崩盤後辭職的恆發董事的電話和電子郵件未得到回覆。向兄弟倆借錢的經紀人拒絕發表評論。

“他們應該告訴農民發生了什麼，”VanBerlo説。“除了為了拯救自己，沒有市場原因導致價格下跌。讓農民遭受這樣的事情，真是令人難過。”

如果公司像許多其他失敗的小型公司一樣被剝離成一個殼並出售給出價最高的人，影響將會在世界另一端迴響。

能夠承受失去付款的農民可能不得不儲存他們的作物，這些作物可以保存多年，直到出現另一個買家。對於範貝爾洛來説，這又是一個在種植這種昂貴但脆弱的作物的心碎生意中的挑戰。

“人蔘在你把種子放進土壤的那一刻就想死，”他説。“我們只是希望它也能挺過這一關。”

接下來閲讀這個

加拿大如何主導全球人蔘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