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如何在中國風險投資行業中贏得主導地位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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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女性籌集的最大風險投資基金並不在硅谷或美國,而是在北京,由一位前圖書管理員管理,她保持着如此低調,以至於在她的祖國中國成為了一個謎。陳小紅很少參加行業會議或活動。在同意在這個夏天打破沉默之前,她已經十多年沒有接受媒體採訪了。“我不喜歡成為某個俱樂部的一部分,”陳在她公司總部進行的四小時討論中説道。“我相信保持獨立,自己做決定。”
46歲的陳是中國風險投資行業中一羣不尋常的女性投資者的一部分,她們在這個行業中嶄露頭角,並幫助推動了中國的科技繁榮。她們支持了一些中國最成功的初創公司,隨着她們籌集更多資金、招募其他女性並培育下一代科技公司,她們的影響力正在增長。
陳和她的同行們在中國已經成為主流,這在美國卻顯得難以實現。美國的風險投資公司多年來面臨性別歧視和歧視的指控,包括一位女性合夥人對著名的克萊納·珀金斯·考菲爾德和拜爾斯提起的不成功的訴訟。儘管受到批評,這些公司在促進女性方面幾乎沒有取得進展。在美國頂級風險投資公司中,女性僅佔投資合夥人的約10%,而且只有一半的公司有任何女性擔任該職務。中國的情況已經更加平衡:約17%的投資合夥人是女性,80%的公司至少有一位女性。
越來越多的人,如陳,領導他們的公司。徐凱西是上海資本今日集團的創始人,該集團管理着12億美元,並且是電子商務公司京東的早期投資者。安娜·方是真基金的首席執行官,真基金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天使投資者之一。魯比·盧,陳在她的公司H Capital的合作伙伴,直到本月,之前共同創辦了DCM Ventures的中國業務。
H Capital的陳曉紅(左)和魯比·盧。
攝影師:施琦她們的成功正在吸引更多女性進入中國的科技行業。中國政府估計,女性創辦了55%的新互聯網公司,超過四分之一的企業家是女性。根據維韋克·瓦德哈和法拉伊·奇德亞為他們的書《創新女性:科技面貌的變化》。
陳和她的同事們正在延續中國女性的機會傳統,這一傳統可以追溯到毛澤東宣稱她們“撐起半邊天”的時代。當國家貧窮時,女性出於生存的需要在田野和工廠工作,並在國家內戰期間與男性並肩作戰。相比之下,在辦公室合作是簡單的。盧的母親曾在人民解放軍服役,當她聽説女兒在高盛集團的多樣性培訓時笑了。“她説‘這太荒謬了。你的工作和女性或男性有什麼關係?’”
這個國家幾乎沒有擺脱歧視。男性仍然在政治和商業中佔據大多數權力職位,科技領域也存在大量粗俗的性別歧視。但中國悄然成為全球女性風險投資家和企業家最好的地方之一。根據Preqin的數據,陳籌集了一個新的5億美元基金,這是女性創立的最大基金,並將其管理資產增加到約10億美元。美國最大女性主導的基金規模約為其一半。Preqin的數據。
“中國根本不同,”創立了中國基石的美國人加里·瑞斯切爾説,基石風險投資公司有九位投資合夥人中有四位是女性。“美國的風險投資行業一直是一個男性的私人俱樂部。在中國,女性的機會更多是基於能力的。”
凱西·徐,今日資本集團的創始人和管理合夥人。攝影師:Xaume Olleros/BloombergH Capital位於北京東北角的一座現代大樓中,俯瞰新的外交區。寬敞的辦公室有木地板和白色磚牆,氛圍比硅谷的山丘路上的公司更為休閒。一面牆上掛着陳的一個孩子畫的威脅感十足的機器人的炭筆畫。
在她的前合夥人盧的催促下,陳同意了採訪。儘管陳喜歡保持隱私,盧認為女性通過互相幫助和分享勝利與失敗的經歷,能夠更好地脱穎而出。他們坐在五顏六色的豆袋椅上,通常在這裏與企業家和投資者會面,邊吃新切的西瓜,邊喝礦泉水。“我喜歡把每個人都帶到地面上,”盧開玩笑説。
陳幾乎沒有註定要成就偉大。她在 湖北省長大,那裏以體操運動員而聞名。她的父母,一位高中教師和一位會計師,既不富裕也沒有政治關係。儘管如此,她仍然是一位優秀的學生,考入了中國的頂尖大學,並獲得了美國研究生院的稀有全額獎學金,獲得了更好生活的機會。
她差點錯過了這個機會。孤獨和思鄉之情讓她放棄了這份聲望很高的獎學金,去新澤西州的羅格斯大學與中國朋友們一起學習。唯一可選的課程是圖書館學,於是她學習成為一名圖書管理員。“在我心裏,我知道我不會成為一名學者,”陳説。
完成學位後,陳在1994年回應了《紐約時報》上關於紐約媒體商行Veronis Suhler Stevenson LLC的圖書管理員招聘廣告。她得到了這份工作,在早期的互聯網時代,她管理着裝滿公司記錄的文件櫃。她細緻的公司報告很快引起了首席執行官約翰·蘇勒的注意。“她為‘勤奮’這個詞和‘盡職調查’這幾個詞賦予了新的意義,”蘇勒説。“她比我們任何一位MBA同事都要出色。”
由於同事們不理解中文名字的順序,她被稱為XC,而她也不願意糾正他們。蘇勒最終提拔她參與交易。“他在讀到報紙上的一篇報道後,總是給我發請求,”陳説。她是公司裏唯一的中國女性。
“在中國,女性的機會更多是基於能力的”
陳在獲得經驗的同時也獲得了自信。她參與了大約45個出版和教育交易,並再次晉升,這次成為了董事總經理。
她在2003年通過共同的聯繫認識了老虎全球創始人蔡斯·科爾曼。他最初招募她去一家他投資的中國電子商務公司工作,名為Joyo.com。結果發現,Joyo.com的首席執行官是她的老高中同學雷軍,他後來成為了小米公司的創始人之一,成為亞洲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她在2004年2月回到中國,幫助公司籌集資金,但當董事會決定出售給亞馬遜時,計劃發生了變化。
儘管如此,科爾曼看到了陳的潛力。他們開始討論讓她成立一個專注於教育的投資基金。在她正式被聘用之前,她就開始上路,拜訪了大約70家公司。2004年10月,她正式加入了老虎。
這是一個合適的時機。在共產主義統治下的中國曾經排斥私人商業和華爾街式的金融等資本主義做法。但鄧小平在1980年代領導了一波市場改革,隨着世紀之交的互聯網泡沫,企業家和風險投資者們爭相致富。很少有中國人接受過金融培訓,無論男女,因此這個領域對陳和她的同齡人來説是廣闊的。“當中國開始發展時,實際上沒有那麼多人,”啓明創投的瑞舍爾説。
陳在2004年的第一次投資之一是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這是一家提供考試準備和外語課程的公司,正在尋求擴展。陳的大學英語教授幫助創辦了這家公司,她看到了中國私立教育的前景。“我整個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在新東方的指導下成長的,”她説。新東方在2006年上市,股票在一年內翻了四倍。她在老虎基金賺到了她的第一桶金。
“小紅是一個出色的投資者,”科爾曼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她在中國投資環境及其許多細微差別中的導航能力無與倫比。”
她還在京東剛剛崛起、處於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陰影下時進行了投資。她感覺如果公司規模足夠大,利潤率可能會大幅增長,因此她同意了一個令科技界感到驚訝的估值。“每個人都認為我們瘋了,每個人都認為他們會死,”她説。“當我們看待它時,我們只看到了潛力。電子商務是一個純粹的規模經濟遊戲。”
在這一切中,她養活了三個孩子。她的工作習慣在西方可能會顯得不尋常,甚至不可接受。她每天把她的第一個兒子帶到辦公室,持續了三年。她沒有保姆或助手,所以他幾乎參加了她的每一次會議,爬在會議桌上,塗鴉在牆上。她説,帶着孩子幫助她與許多她支持的企業家建立了聯繫。她的兒子確實哭鬧並打擾會議,但這並沒有阻止她。這讓她有機會與創始人建立更個人化的關係。
她認為作為女性給了她另一個優勢:她更容易告訴一位企業家他是錯的,而不是一位男性投資者。“這在政治上是非常不正確的,但作為女性我可以説這些,她們確實對女性表現出特別的尊重。因為這被視為母性,你可以更加嚴厲。”
“有很多榜樣,這在我開始家庭時很有幫助”
安娜·方,真基金的合夥人和首席執行官。
攝影師:賈斯廷·陳陳樹立了一個對年輕一代產生影響的榜樣。“對我來説,有很多榜樣,這在我開始家庭並擔心如何兼顧做媽媽和管理基金時很有幫助,”真基金的方説。方指出陳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平衡工作嚴苛要求與母親角色的榜樣之一。
現在,隨着這些女性在風險投資和私募股權領域逐步上升,她們正在努力確保更多的人能夠追隨她們的腳步。方的九人投資團隊中有四位女性,她們已經向超過30家由女性創辦或共同創辦的初創公司投資。她是一個超過150名年輕女性風險投資家的微信羣組的一部分。她還是五人評審團中唯一的女性,評審中國版“鯊魚坦克”的初創公司“我是獨角獸”。
莎莉·山,摩根大通亞太區科技投資銀行的前負責人,現在是370億美元的HarbourVest Partners的董事總經理,並運營一個大學輔導項目以鼓勵女性企業家。盧與山在她的銀行家時期相識,常常在那兒講課。“我們正在建立一個社區,”盧説。“從上游的有限合夥人、捐贈基金、家族辦公室,到普通合夥人,中國有很多非常優秀的女性。”
Rui Ma,500 Startups的合夥人。
攝影師:Qilai Shen/Bloomberg性別歧視仍然滲透到這個行業。中國科技公司習慣於邀請日本色情明星參加公司活動。一家地方互聯網公司僱傭了拉拉隊員為程序員提供額外的動力。男性也主導着最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並佔據絕大多數合夥職位,即使這在美國也少。“説這個領域完全平等是危險的,因為尤其在科技領域,至少在運營層面,存在巨大的性別問題,”500 Startups的合夥人Rui Ma説。她常常發現自己是行業討論小組中唯一的女性。“我也有女性朋友,她們是單身,渴望成為創始人,但因為性別問題被拒絕獲得資金,甚至被直截了當地告訴。”
回到位於北京的H Capital總部,陳似乎很享受在豆袋椅上思考和交談的時光,她承認自己對女性的看法已經演變。她曾經認為女性沒有定義傑出企業家的廣闊視野。現在不再如此。“今天,越來越多的女性企業家完全改變了我的看法,”她説。“她們有偉大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