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五星級豬舍是對抗超級細菌戰爭的最新武器 - 彭博社

在沈建平的無抗生素豬場，豬仔在關閉的門後被看到。

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在沈建平位於上海郊外的無抗生素豬場，生物安全是一種痴迷。進入該物業的車輛會經過氯輪胎浴和酒精噴霧消毒，動物飲用消毒水，最近的訪客只能通過訪客中心的電視看到活豬。

這位46歲的瘦高男子花費470萬元人民幣（70萬美元）為他的豬提供更寬敞、通風更好的住所，並且有三名全職獸醫幫助保持465頭母豬的健康。“就像小豬仔現在住在一個乾淨舒適的別墅裏，”沈在他辦公室外的露台上喝着綠茶説。“而且氣味好多了。”

沈在中國畜牧管理新方法的前沿，中國消費了全球一半的豬肉——以及一半的抗感染藥物。中國對食品生產中抗生素的過度依賴使得該國面臨產生超級細菌的更高風險，這些細菌是基因進化的菌株，對當前藥物產生抗藥性，專家擔心這可能引發全球健康危機。

幾十年來，抗生素在工業化國家中被常規餵養給牲畜以預防疾病和促進生長。然而，廣州中國科學院環境化學與生態毒理學教授應廣國表示，在中國，豬飼料通常含有多種類型的殺菌藥物，使用量遠遠超過其他國家。

中國的豬每年通過飼料消耗約19,600公噸的抗生素，科學家在2013年的一項 研究中估計。根據應的研究，中國平均每頭生長中的豬每天在尿液和糞便中排泄175毫克的抗生素。他推算全國整個豬羣的情況，估計每年釋放2460噸藥物。這些化學物質可能會滲入水井和溪流，或污染用於施肥蔬菜田的 manure。甚至在上海的 飲用水和 學校孩子中也發現了痕跡。

中國抗生素殘留的這種巨大排放為細菌提供了黃金機會，而微生物積累的基因則可以微調它們的防禦，創造出能夠逃避現代藥物的新超級細菌。“這就是基因污染，”中國科學院城市環境研究所所長朱永官説。“危險在於這些基因可以非常流動。它們可以被細菌攜帶，而細菌可以通過航空旅行者、以及水或商品的流動在全球傳播。”

養豬户沈知道他的豬飼料。在五年前開始養豬之前，沈為他家鄉的豬場製作和供應飼料，距離上海130公里（80英里）。

他最擔心的是對多粘菌素的過度使用。多粘菌素在1950年代為人類開發，醫生很快停止使用它，因為它會損害腎臟。這並沒有阻止它在 歐洲、中國、巴西和印度的家禽和豬場的應用。

現在，面對超級細菌感染的患者，醫生將這種藥物視為最後的治療手段。去年11月，科學家報告了在中國發現的一種名為 mcr-1的多粘菌素抗性基因，它可以增強十多種細菌，並已在至少 20個國家的患者、食品和環境樣本中發現。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本月表示，已有四名患者感染了這種基因。

根據位於北京的QYResearch醫療研究中心的數據，2014年全球使用了約11,942噸多粘菌素，價值1.872億美元。在10大多粘菌素生產商中，有一家是印度的，一家是丹麥的，八家是中國的，該中心在去年的一份報告中提到。

在沈的農場，豬圈裏的成年豬。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沈説，豬農大多對這種藥物的重要性或限制其使用的必要性並不知情。“他們大多數只希望能更快地養豬，”他説。

這讓沈感到不滿，他在2011年前往比利時和荷蘭，研究那裏的農民如何在不使用抗生素的情況下養豬，以便他能嘗試在國內複製他們的方法。

他的初次嘗試失敗了。60%的豬，超過1000頭，在第一個冬天死去。“我們不知道會有多複雜，”沈説，他表示自己獲得了中國農業大學的遠程學習家禽生產學位。

比利時的豬管理專家馬克·胡昂被聘請重新設計沈的豬舍。胡昂説，首要任務是給每頭豬提供更多空間、更好的通風，並消除因温度波動給動物帶來的壓力。他還建議提供基於更廣泛營養成分的高蛋白飲食，並添加補充劑，包括益生元，以促進豬體內有益腸道細菌的生長。

引入温控豬舍的水經過過濾和炭化淨化，並加熱和輻照以去除病原體。“我們豬喝的水比上海的自來水好得多——好得多，”沈説。如今，死亡率為5%到6%——遠低於鄰近養豬場的15%到16%的平均水平，他説。

沈的豬大約需要八個月才能達到115到135公斤（250到300磅）的屠宰目標體重。這比餵食抗生素和其他生長促進劑的豬多四到五週，胡昂説。這位比利時營養計劃強調肉質而非增重。“這只是我們在這裏所做的複製和粘貼，”胡昂在電話中説道。

荷蘭和比利時多年來一直在減少農場上抗微生物藥物的使用，效仿丹麥在1999年禁止在豬身上非治療性使用抗生素的做法。

兩個大型水過濾罐為沈的農場提供清潔飲用水給豬。攝影師：Qilai Shen/Bloomberg沈的肉類無抗生素的狀態由獨立審計員驗證。沈表示他考慮過轉為有機，但認為完全有機飼料的採購太困難。現在，抗生素僅用於治療生病的豬，而這些動物的肉則單獨出售給當地的肉販。沈銷售的每個無抗生素產品包裝上的二維碼使購物者能夠通過智能手機查看他養豬場的即時圖像。

“四年前我向沈解釋過，這將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讓他與其他人區分開來，”胡安説。“如今，最大的問題是農民只考慮錢。”

也就是説，公眾對食品生產安全的意識正在增強，廣州的研究員英説，他在中國發表了超過100篇關於抗生素排放和環境污染的論文。“普通人現在非常擔心，因為媒體報道，”他説。“有很大的壓力去做些什麼。”

農民們也有理由感到擔憂。本月發佈的一項研究基於來自山東省東部的豬的直腸拭子和養殖它們的農場工人，發現超過一半的豬攜帶一種特定的超級耐藥大腸桿菌，這種細菌在五分之一的農場工人中也存在。一些細菌在基因上是相同的，表明豬可能是主要來源。

2013年初，在上海主要河流的支流中發現了超過16,000頭豬的腐爛屍體——其中一些據報道是生病的——威脅到該地區的水供應，相關部門迅速採取了行動。全國範圍內關閉了數百萬個小型養豬場，旨在將豬肉生產轉移到更大、更高效的農場。這導致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宰之一——根據Rabobank Groep的數據，豬的數量減少相當於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豬肉產業在不到兩年內從全球供應中消失。

在沈居住的桐鄉，關閉之前大約有3000個養豬場，大多數養殖不到100頭豬。他現在數了大約50個。

視頻監控監測沈的農場中的豬圈。攝影師：Qilai Shen/Bloomberg到2050年，僅中國，耐藥性感染將導致每年100萬例過早死亡，並在沒有預防措施的情況下削減20萬億美元的潛在產出，根據由英國經濟學家吉姆·奧尼爾領導的團隊準備的抗微生物耐藥性研究，他創造了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的縮寫BRIC。

世界銀行週一表示，抗微生物耐藥性將導致到2050年全球年國內生產總值下降1.1%至3.8%，每年醫療保健成本增加高達1萬億美元，並導致每年牲畜生產下降2.6%至7.5%。

本月在中國杭州舉行的 二十國集團領導人承諾促進抗生素的合理使用，並確認需要通過支持藥物研究來對抗耐藥性。在紐約的聯合國，世界領導人將討論全球應對措施，包括解決人類和獸醫不合理使用抗生素的問題，以及如何支持發展中國家的努力。

“這個問題很嚴重，可能正在迅速加劇，但很明顯，我們現在的關注程度是前所未有的，”世界衞生組織抗微生物耐藥性特別代表福田恵司在日內瓦的電話採訪中表示。“我們必須推動這一點，並儘可能多地利用它。”

“我們豬喝的水比上海的自來水好——好得多。”

在上海及周邊江蘇和浙江省的城市地區，對超過1000名小學年齡兒童的尿液樣本進行研究發現，五分之四的樣本中含有一種或多種抗生素。檢測到21種不同的抗生素，包括一些未在數年內接受過這些藥物治療的兒童。

這項 研究於去年發表在《環境科學與技術》期刊上，作者將抗生素污染歸咎於食品和環境中藥物的誤用，他們表示這可能與炎症性腸病、兒童哮喘、肥胖和腫瘤有關。“因此，消除水污染物是科學研究的熱點之一，”該研究的13位作者寫道。

中國政府在八月發佈了一份 國家行動計劃，以應對抗微生物耐藥性。在未來五年的目標中，包括逐步淘汰在農場中作為生長促進劑使用的重要抗生素，並加強對其在獸醫藥品銷售的監督和控制。

“抗微生物耐藥性不僅是我國存在的問題，也是全球公共衞生領域面臨的重大挑戰，”中國國家衞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副主任馬曉偉説。他的評論在四月的會議上發佈，會議上12個政府部門討論了該行動計劃。他表示，降低風險“是保護人民健康權利的必要要求”，並幫助中國實現成為繁榮社會的目標，同時展示其作為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衞生部在六月發佈了飲食指南，建議市民將肉類消費減少一半。

肉類消費下降的前景並沒有讓沈感到氣餒，他計劃今年將年產量提高50%，達到15,000頭，三年內達到50,000頭。他正在北京周邊和南方的廣東省尋找土地，以建立其他無抗生素養豬場。“中國人想要安全可靠的食物，但他們往往找不到，”他説。

沈經營的一家零售店，出售無抗生素豬肉。攝影師：Qilai Shen/Bloomberg沈的無抗生素豬肉通過當地的零售店和包括阿里巴巴在內的電子商務網站以“桐鄉”品牌出售。價格約為每公斤70元（$4.77/磅），幾乎是普通豬肉的兩倍，普通豬肉售價約為40元/公斤。沈的豬肝價格是市場價的10倍。

“過去，沒有人會買這麼貴的豬肉，”沈説。“現在，孩子們更容易生病，人們越來越意識到抗生素的影響。”

研究員朱認為，控制抗生素耐藥基因傳播的一種有前景的方法是從動物糞便中去除這些基因，同時保留肥料的營養成分，以便安全用作肥料。他與沈合作，利用膜技術過濾動物糞便中的細菌和其他不需要的殘留物，然後對固體進行超高温處理，生產生物炭，沈在他農場的遊客中心出售這些生物炭。

“我們正在開發可持續集約化養殖的技術，”朱説。“如果你對豬糞進行消毒以去除細菌，你可以大幅降低風險。”

與此同時，農民沈認為，教育幼兒園孩子瞭解抗生素在食品系統中的影響至關重要。他的農場每週接待兩到三次參觀，邀請學生用他的豬肉製作餃子，並觀看他的豬肝在烹飪後與使用抗生素養殖的豬肝的不同之處的演示。

“我們讓他們品嚐我們的豬肉和其他地方的豬肉，”他説。“如果沒有改變，中國孩子的健康將面臨大問題。”

沈農場中的一隻小豬仔。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