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利平:印尼恐襲,美國澳大利亞關鍵時刻掉鏈子
2016年1月14日,在印尼首都雅加達市薩利娜購物中心及附近發生了連環爆炸和襲擊。這是2009年以來,這個世界上最大穆斯林國家遭受的最大規模的恐怖襲擊,起因竟是當地恐怖分子頭目為爭當“伊斯蘭國”分支領袖的表演秀。更讓印尼耿耿於懷的是,美澳似乎對這起事件早有耳聞,偏偏把當事國矇在鼓裏。這些荒謬和令人費解的情節,每一步都給恐襲留下了空間,也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疑問。
不同尋常的恐襲
打從一開始,這場恐怖襲擊就區別於印尼過去的遭遇,呈現出一些新的特點。
首先,手段多樣化。以前恐怖襲擊一般採取自殺式襲擊。這次還增加了使用手榴彈、步槍等武器,明顯具有戰場作戰的場景。

印尼恐襲手段多樣化
其次,雙重目標。以前的恐怖襲擊目標主要是西方人,這次則對當地警察發起了進攻。即這些極端分子不僅要挑戰國際秩序,而且挑戰國內秩序,具有更強的政治目標。
再次,此次恐襲傷亡相比前幾次在印尼的恐怖襲擊行動,相對較小。參與恐怖襲擊的極端分子有7個,其中5個自爆身亡或被擊斃,造成1名加拿大人和1名印尼警察死亡,24人受傷。
但這最後一點卻內含一個悖論,之所以傷亡少,一定程度上要歸功於印尼逐年加強的安保措施。這次7個極端分子在揹包企圖進入薩利娜購物中心時未通過安檢。迫於無奈,恐怖分子才在星巴克咖啡廳和警察崗亭附近開展爆炸襲擊活動。當然可以説,這些極端分子如果進入購物中心裏面傷亡會更加慘痛,但為何安保沒能將恐襲遏制於萌芽?實在費解。

印尼恐襲現場
同樣讓人疑惑的,還有嫌疑人身份的確定。恐襲案發生不久,警方就從短信渠道,將當地一名反恐頭目穆罕默德·巴哈倫·納伊姆鎖定為最大嫌疑人。據印尼反恐專家介紹,性格張揚的納伊姆就通過互聯網平台發佈了消息,還通過短信發佈雅加達恐襲的命令。
這個納伊姆可不是無名小卒,他曾在梭羅一所大學學習計算機專業,是一位電腦高手。後來他成為在梭羅地區活躍的極端分子,曾在其住處庇護過巴厘島爆炸案的元兇託普。

納伊姆(資料圖)
2010年11月10日,根據當地羣眾舉報,警察在搜查納伊姆房屋時,發現其非法藏匿大量彈藥,其中包括533發AK47槍子彈、32發9毫米口徑子彈。2011年6月9日,印尼地方法院以違反《緊急狀態法》,判處他2年零6個月監禁。
2014年,納伊姆刑滿釋放,之後潛逃到敍利亞,參加伊敍極端組織,宣佈效忠伊斯蘭國。潛逃過程也十分戲劇化,納伊姆利用移民官員的善良,以給小孩換尿布為誘餌,分散移民官員的注意力,從而成功闖過移民廳檢查。

納伊姆曾入獄,被釋放後變本加厲
潛伏的恐怖分子
行文至此,本次恐襲最大的關鍵詞已躍然紙上:伊斯蘭國。
隨着國際社會加大打擊在敍利亞的伊斯蘭國組織的力度,伊斯蘭國實力遭受重創,其活動空間和範圍被大大壓縮。伊斯蘭國試圖轉移陣線,在“伊斯蘭世界的邊緣地帶”——東南亞建立“遠方哈里發國家”。根據雅加達警察局長蒂託的介紹,納伊姆要在東南亞建立努山塔拉伊斯蘭國,涵蓋整個東南亞伊斯蘭世界,其“理想”與伊斯蘭國的目標不謀而合。
但是“理想”和現實有相當大的距離。在菲律賓南部阿布沙耶夫武裝宣佈加入伊斯蘭國組織之後,納伊姆的地位受到了菲律賓阿布沙耶夫武裝頭目的挑戰。為了爭奪在“遠方哈里發國家”的領導權,納伊姆通過遙控指揮,直接策劃了這次雅加達爆炸襲擊行動。一方面,納伊姆試圖通過這次行動向伊斯蘭國組織證明他的領導力和行動力;另一方面,向國際社會展示其實力,表明其存在。

阿布沙耶夫武裝組織,經常綁架人質
一場血腥的恐襲案,背後竟然是一場“奪權”戰,是在讓人心驚。而更值得警惕的是,印尼還潛伏着不只一個“納伊姆”。
目前的東南亞存在多個大小不一的極端組織。這些組織往往以所謂“聖戰”名義,混淆視聽,招募志願者,赴敍利亞參加伊斯蘭國組織。無論在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甚至在新加坡,不少伊斯蘭國的同情者都被招募成志願者。
這些組織有臭名昭著的伊斯蘭團,他們曾經策劃過巴厘島爆炸案和雅加達萬豪酒店爆炸案,其精神領袖巴希爾也於2014年宣佈效忠伊斯蘭國。此外,還有活躍在印尼蘇拉威西的波索地區的“東部聖戰者組織”,其頭目為桑多索,最近不斷組織東亞地區極端分子偷渡到敍利亞。另外,北馬魯古地區還活動着“努山塔拉曙光運動”等。
上述組織大都與伊斯蘭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通過網上獲取伊斯蘭國宣傳信息,並建立博客或網站招募人員。在雅加達爆炸襲擊案之前,印尼一家名為“印尼支持伊斯蘭國”的網站就刊出誘人廣告,聲稱“解開被隱藏的秘密”,在網上公然招募赴伊斯蘭國工作的人,提供十種工作,比如醫護人員、廚師、機械師、造彈工人、安檢人員、學校老師、宗教警察、法官、健身教練等。
即便國內極端組織與伊斯蘭國走得如此接近,印尼宗教部長仍然不能肯定印尼真的有伊斯蘭國組織。這或許是上文所有安保失當的根本原因。
美澳關鍵時候掉鏈子
回到這一恐襲,國際反恐合作中的疏漏,各國關係的微妙,更是疑竇叢生。
目前,印尼情報部門一直對433個刑滿釋放的前恐怖極端分子進行監控,包括跟蹤和監視他們與一些極端組織在一起進行軍事訓練的情況。在抓捕恐怖分子方面,印尼都得到了美國和澳大利亞的支持。
除了常規工作,自2002年以來,印尼無論從立法,還是成立88反恐部隊等措施來看,在反恐上所花費的精力前所未有,在資金和技術層面,也同樣收到了美澳的支持。
印尼的努力是有所收穫的,恐襲次日,印尼情報局長蘇迪約索將軍在雅加達辦公室召開新聞發佈會時表示,自2015年11月以來,印尼情報部門就已經嗅到在印尼發動恐怖襲擊的信號。這是因為從敍利亞參加伊斯蘭國組織的100多位志願者回到印尼,他們有能力在印尼發動恐怖襲擊。
從官方表態看,這不是“推斷”,而是有更為確切的消息,甚至具體到了行動日期。根據蘇迪約索將軍的介紹,印尼情報部門曾得到情報,極端分子將在1月9日發動恐怖襲擊,顯然1月9日沒有發生。不幸的是,一次“狼來了”之後,恐襲於1月14日發生了。
這僅僅是一次失誤嗎?沒這麼簡單。據悉,2015年聖誕和2016年元旦之前,美國和澳大利亞就向其本國公民發佈“赴印尼旅行警告”,但這兩國沒有及時把相關恐怖嫌疑活動信息與印尼情報部門進行分享,這一點讓印尼外長耿耿於懷。
表面上看,這次恐襲是印尼與美澳在恐怖情報交換上沒有形成常態化機制所致。在付出生命的代價後才醒悟這點,實在太遲。
目前恐怖主義呈現出地區化和國際化的特點,印尼一直未能完全擺脱恐怖主義襲擊陰影,表現為越反越恐的怪狀。如何消除這種怪狀,不論是印尼還是別的國家都要繃起這樣幾根神經。
首先,需要加強國際機制化合作。這次雅加達爆炸襲擊案暴露出,印尼在反恐情報交流方面存在一些缺陷。我們不得不承認,自2001年911事件以來,各國加大了反恐情報分享,但現在看來,這方面的合作不深入,也不繫統,需要開展機制化合作。
其次,要強化對極端分子邪惡本質的認識。這次參與雅加達爆炸襲擊案的兇手,也有一些曾被認定為極端分子嫌疑人而關押過,獲釋後卻重返戰場。
再者,做好去極端化綜合應對。極端分子的產生不僅僅是因為貧窮和腐敗,也與不公正的國際政治和經濟秩序有着密切的關聯。剷除極端分子產生的土壤,需要綜合應對,各方統籌。當務之急是切斷極端分子的資金鍊、信息鏈、人流鏈,把極端分子發動的恐怖襲擊消滅在萌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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