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情：中國要擔心的不是韓國部署薩德，而是……-施洋
過去的一週，是中國傳統的春節，卻也是世界不太平的一週。隨着朝鮮在上週日再次進行運載火箭發射，“兩彈合併”的腳步似乎正在逐漸走近半島，韓國也因此堅定了部署“薩德”（THAAD，末端高空防禦系統）的決心，不過對於半島而言，更糟糕的事情似乎還不止於此；另一方面，隨着土耳其和沙特在敍利亞南北邊境的“大兵壓境”，已經有N方加入的敍利亞伊拉克局勢似乎又要增加新的玩家。
這是2月7日在遼寧省丹東地區捕捉到的朝鮮發射體
關鍵的半個月
過去一週，東亞的朝鮮半島再次陷入不太平。朝鮮在年初的核試驗之後，又以一次“光明星4號”衞星的發射試驗了本國的運載火箭。儘管朝鮮KN-08遠程彈道導彈的出現實際上宣告了其民用運載火箭與遠程導彈的分道揚鑣，但作為朝鮮唯一有實際發射經歷的遠程火箭，該型火箭與核武器的結合依然是令不少亞洲國家、甚至美國擔憂的武器。
在法理上，朝鮮擁有和平發展航天業的權利。但它目前一方面大力發展核武器和彈道導彈，一方面在國際社會的高壓之下對南朝鮮採取進攻性的防禦態勢，加上國際輿論整體偏向美國為首的西方，朝鮮動輒得咎，因此受到了包括美日在內的多國制裁，也受到包括中俄在內的周邊國家對其行動的譴責。
至於韓國，依舊是對此次朝鮮試驗最為緊張的一個，反應也是相關國家中最為迅速的一個。本週五，韓國國防部官員聲稱，韓美官員最快將於下週開始協商在韓國部署“薩德”彈道導彈防禦系統的相關事宜。
2月7日，在漢城國防部大樓，韓國國防部國防政策室室長柳濟昇在媒體發佈會上表示，韓美決定正式着手討論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事宜。左為駐韓美軍第八集團軍新任司令托馬斯·範達爾（Thomas Vandal）
此前韓國就已經就部署“薩德”系統與美國進行過磋商，但在中國等周邊國家及韓國國內的反對下一度擱置。
從技術上看，韓國國內的反對原因都不大站得住腳：韓國民眾對“薩德”系統的主要擔憂在於所謂的雷達輻射，即“薩德”系統使用的X波段AN/TPY-2雷達功率巨大，其天線正面相當距離內的輻射可能對周邊民眾造成影響。
根據美軍現行規定，使用x波段的雷達基地前方130度方向5.5公里以內是“出入禁止區域”。其中，100米以內包括軍人在內所有人員禁止出入，3.6公里以內無關人士禁入，5.5公里以內是航空器和電子裝備禁止進入區域。這一規定到了韓國百姓口中，就成了“會對5.5公里內的人體健康造成影響”的證據。這種擔憂的可靠程度本質上與中國居民區大媽擔心變電所或者手機信號塔輻射會導致流產差不多。
“薩德”反導系統
至於中國，官方並未明説“薩德”系統如何威脅到中國，但是官媒的各種所謂“探測中國彈道導彈情報”或者“攔截中國中遠程”導彈的説法，要麼是高估了AN/TPY-2的探測距離，或者是賦予了“薩德”系統所不具備的上升段攔截能力。尤其韓國一直要求裝備探測距離在1000公里以內的短程雷達以避免刺激中國，其息事寧人的心態可謂非常明顯。
上一次之所以最終擱置，關鍵原因還是韓國對威脅的感受多少，儘管朝鮮瞄準韓國的導彈並未明顯增多，但隨着朝鮮新一輪的試驗，加上對中國調停希望的進一步破滅，韓國在威脅增加的預期下，還是很直接地走上了增加防禦力量的道路。
中國之所以反對“薩德”，並非對這套武器系統心存憂慮，更多的是對美國採用向東亞地區部署反導系統這一新的干涉手法產生不安。美國在西太平洋地區部署的彈道導彈預警雷達越多，其掌握中國沿岸彈道導彈發射情況的可能性也就越高。美國甚至能夠通過過量部署搜索雷達形成具有較強冗餘配置的雷達網絡。雖説這種網絡在戰爭狀態下頗為脆弱，卻也能在戰爭的最初階段提供寶貴的情報信息，並在隨後分散中國方面有限的打擊力量。
為免刺激中國，韓考慮引進“縮水版”薩德反導系統，只部署“末端雷達”(TBR)系統，而不部署“前進雷達”(FBR)系統，將THAAD的探測距離從2000公里縮短到600-800公里。圖為薩德系統作戰過程示意圖，左側為前置部署的FBR雷達工作方式，右側為與導彈發射營部署在一起的TBR雷達工作過程
在筆者看來，韓國部署“薩德”系統的防衞目的相當明顯，其不願意刺激中國的態度也比較堅決，在中國也表達要對朝鮮傳達更加清晰和強硬的信號的情況下，在這件事情上想要達成一致似乎並不困難，關鍵還在於具體的形式。
比起韓國的反應，美國在本輪朝鮮半島危機中的行動反而更加令人擔心。如果説美國國會的制裁、譴責都在合理之中，那麼此次美軍的軍事準備工作似乎更加令人注意。
一方面，美軍在1月末開始向日本的橫田空軍基地和沖繩部署了多批超過30架F-22戰機，在數量規模上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海外部署，也超過了一般“快速猛禽”的支持範圍。儘管按照美軍的説法，這些F-22在2月底就會奉命回國，但作為美國1/6的尖端制空力量所在，這次部署總讓人覺得不同尋常。
F-22“猛禽”戰鬥機
另一方面，本週四，美國核動力航空母艦“約翰·斯坦尼斯”號帶隊的航母打擊羣已進入大平洋西部，正在向朝鮮半島進發，今天應該已經抵達朝鮮半島附近。如果加上近日部署在日本的近百架其他戰鬥機和駐韓美軍空軍力量，以及常駐東京橫須賀美軍基地的“羅納德·里根”號核動力航母上的艦載機聯隊，那在2月底以前，美軍將可以在朝鮮半島方向集結起包括2艘航母的艦載機部隊在內、約200架戰機的大規模機羣，其中還包括30多架F-22戰機（筆者曾提出2017年以後“快速猛禽”的作戰概念將逐漸失效，但在目前，這一數量的F-22戰機還是能夠左右這一地區的空中優勢歸屬），足可以對朝鮮全部核設施和大部分導彈設施發起一場大規模的全面外科手術打擊。此前，日本《產經新聞》就曾言之鑿鑿地提出，有極秘密的消息稱，美軍的目的主要是針對強行進行核試驗的朝鮮，美軍突襲朝鮮的“X日”可能會在2月底。
美國核動力航空母艦“約翰·斯坦尼斯”號
當然，拋開朝鮮的報復來談論美國的軍事打擊顯然圖樣圖森破。朝鮮並非伊拉克那樣毫無報復能力的普通第三世界國家，而是能夠實際將彈道導彈打到日本本土的國家（更不要説朝鮮手中還有南朝鮮這樣一個大號人質，隨時可以用炮火加以覆蓋）。即使美國的軍事行動效果再好，也無法阻止朝鮮人民軍對韓國的大規模報復攻擊。在這樣的前提下，所謂的“X日”只能是某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自我陶醉的危言聳聽罷了。
誰是新玩家？
本週的另一個新聞焦點就在敍利亞。本週六，土耳其外長恰武什奧盧13日表示，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有可能在敍利亞境內採取地面行動，打擊極端組織“伊斯蘭國”。
土耳其外長恰武什奧盧（資料圖）
自2010年敍利亞國內爆發衝突以來，沙特和土耳其一直是國際社會心照不宣的敍利亞問題幕後黑手。其中沙特一直向敍利亞國內的反對派提供資金支持和武器援助，甚至主動幫助反對派從國際軍火市場上“代購”武器彈藥，同時還和包括“伊斯蘭國”在內的極端伊斯蘭武裝關係曖昧；土耳其則長期作為敍利亞反對派的大本營與根據地，不僅為敍利亞反對派提供訓練營地和出發陣地，土耳其軍隊還一直在邊境活動，阻止敍利亞政府軍派兵封閉土敍邊境。
與此同時，沙特和土耳其在敍利亞問題上還有另外一面：2015年7月，土耳其允許美國主導的國際聯盟使用因吉爾利克空軍基地打擊敍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極端組織。沙特軍方發言人艾哈邁德·阿西里近日表示，如果美國領導的打擊“伊斯蘭國”國際聯盟同意展開地面行動，沙特准備向敍利亞派出地面部隊。美國國防部長卡特表示，阿聯酋已經同意向敍利亞派遣特種部隊，幫助敍反政府武裝打擊“伊斯蘭國”。土耳其外長也透露，沙特將向土耳其因吉爾利克空軍基地派遣戰機。
這亦莊亦諧的兩重身份，恐怕是沙特和土耳其在敍利亞問題上極端複雜的原因之一。兩國都是穆斯林國家，又都與敍利亞現政權關係冷淡，並欲除之而後快。其中土耳其的問題更加複雜，它作為北約成員國要承擔“普世義務”，也不希望“伊斯蘭國”坐大影響其國內，卻享受着其低價石油帶來的紅利從而在打擊“伊斯蘭國”問題上進退失據。與此同時，它還要擔憂反“伊斯蘭國”的庫爾德人武裝壯大與本國庫爾德武裝合流後的庫爾德獨立傾向……
俗話説“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土耳其這裏，卻變成了“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以至於我們一邊看到土耳其宣佈要打擊“伊斯蘭國”，一邊卻聽到諸如土耳其軍隊炮擊庫爾德人武裝這樣矛盾的消息。至於土耳其真正清晰的行動選擇，恐怕連土耳其政府也不甚明晰。
至於沙特，一方面該國和敍利亞並不直接接壤，出兵敍利亞需要從約旦借道。考慮到這其中漫長的補給問題，實際能投入敍利亞境內作戰的沙特軍隊恐怕數量有限。再考慮到沙特軍隊的作戰能力低下，即使面對也門胡塞武裝也只能採取據守城市的防禦性戰術，面對作戰烈度和作戰意志都更高的“伊斯蘭國”武裝或者戰鬥素質較高且有成體系裝備的敍利亞政府軍，其結果並不那麼充滿希望。
相比土耳其和沙特的模糊和混亂，敍利亞政府和俄羅斯的想法單純得多——任何一國的軍隊入境參戰，都不是來幫助自己的，既然如此，又何來歡迎不歡迎？無論是美國、沙特、土耳其或歐盟的一些國家，都希望俄羅斯做出讓步，但問題在於，俄羅斯根本沒有任何後退空間。因為所謂的後退，就是放棄巴沙爾政權和俄羅斯在地中海的最後一個永久據點。
比起這幾位，唯一更加混亂的可能就是美國了。美國需要應對的有“伊斯蘭國”、敍利亞基地組織、其他極端組織以及外部黎巴嫩真主黨和伊朗的外部影響。這在道德上是清晰的，在戰略上卻是不連貫的，無法形成合力。目前美國只能無選擇支持反對派，但是援助的效果非常不理想。美國在中東需要面對多個棘手的問題，這些問題如同一團亂麻混雜在一起，難以理清。如果將敍利亞問題放到美國國內來看，它既不像南海問題那樣看起來充滿火藥味，也不像大選問題那樣直接決定個人命運，自然也就沒有那麼急切需要做出徹底“決斷”。
週六，庫爾德“人民保護部隊”在北部阿勒頗省的多處據點遭到土耳其軍隊炮擊，這可以被看作是土耳其軍隊介入敍利亞的一種前奏，我們雖不大可能在之後直接目擊土耳其軍隊以萬乘之師大舉南下控制敍利亞大片土地的舉動，但這種在邊境的積極作戰行動將會更加頻繁。至於敍利亞的整體走向，筆者依然認為不會發生徹底變化，在俄羅斯和伊朗的強力支持下，巴沙爾還能堅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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