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觀經：怪廣場協議？ 當年玩殘日本的是它自己

據説，即將召開的G20財長會已經被“新廣場協議”的陰霾所籠罩。

2月26日，二十國集團財長與央行行長會議將正式在上海召開。提前召開財長會，算是給今年9月正式召開的G20杭州峯會預熱。此外，財長會的參與者更是各國金融與宏觀政策的一線技術官僚。

因此，大家普遍認為，這一會議專業性更強，也更多地會面向具體問題。尤其國際主要貨幣之間將發生“貨幣戰爭”，在市場普遍發生擔憂之際，世界主要經濟大國坐下來，談談如何協調各自的經濟政策，就顯得更加必要。

G20峯會正式會址定於浙江杭州，圖為上月在北京召開的協調人會議

然而，無論是出於有心還是無意，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這次G20與當年的廣場協議聯繫了起來。要知道，在不少人的心中，幾乎就是把廣場協議要等同於日本的“失落十年”了。

據説，恰恰是廣場協議所引發的日元升值，才開啓了日本資產泡沫的潘多拉魔盒，並進一步引發了日本房市的崩盤，從而導致了“失落十年”。以至於事到如今，日本的經濟依然是半死不活。

從今年年初算起，最先開始鼓譟所謂“新廣場協議”的，便是華爾街的美林銀行與德意志銀行。無論華爾街投行最初炒作這一話題的動機為何，可有關“新廣場協議”的討論已然形成了最近最具熱度的財經話題。

關於“舊廣場協議”簡單粗暴的聯想，人們很容易將這個話題移情至中國的當下。世界經濟增長乏力，各國主權貨幣大有陷入競爭性貶值的趨勢。而中國在美國人那裏始終逃不過一頂匯率操縱國的大帽。於是乎，大家便都開始腦補，這次的G20上，各路列強要對中國來一場“逼宮戰”。

雖然不少媒體言之鑿鑿地説“逼宮”，但財長樓繼偉明確表示，這是幻想

媒體始終追隨的只是大家樸素的洞察，不過稍微細想一下，條件反射式地把“失落十年”與“廣場協議”捆綁在一起，卻很難經得起推敲。

要知道，1985年簽訂廣場協議的可是G5。其中，與日本類似，德國同樣也是製造業大國，卻並未最終陷入“失落十年”。

那麼緣何唯獨只有日本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深淵？究其原因，一言以蔽之——no zuo no die——真正玩殘日本的，其實倒是它自己。

回首1985年9月22日，在美國的紐約廣場飯店(Plaza Hotel)，美國財政部長貝克、日本財長竹下登、前聯邦德國財長斯托登伯、法國財長貝格伯、英國財長勞森等五個發達工業國家財政部長及五國中央銀行行長達成五國政府聯合干預外匯市場的協議，使美元對主要貨幣有序地下調，以解決美國鉅額的貿易赤字。

1985年9月22日，時任美國財長貝克在紐約廣場飯店召開的記者會上發言

造成許多人直接將廣場協議與失落十年等同起來的，便是當時國際匯市的一輪大波動。

“廣場協議”簽訂後，上述五國在國際外匯市場大量拋售美元，繼而形成市場投資者的拋售狂潮，導致美元持續大幅度貶值。

廣場協議前一個交易日，美元兑日元收盤於240.10，而9月底則收盤在216.5，到了1985年12月31日，則收盤在200.25。到了1988年1月底，美元兑日元最低到過120.18。1995年，美元兑日元創造了79.70的歷史低點。

廣場協議2年多後，日元第一輪升值結束，最大升值99.78%，而10年後，日元已升值了201.26%。

東京的澀谷區

將日本失去的十年與廣場協議等同的這種認識，並未認清日本經濟困境的根本原因。應該看到，在廣場協議以後，當時的德國馬克和法國法郎，以及英鎊，兑美元同樣有幅度非常大的升值。

廣場協議前後，從1985年1月至1987年年底，馬克升值了101.27%，法郎最大升值了100.55%，英鎊升值了66.98%。而瑞士法郎、意大利里拉等許多貨幣在這期間都兑美元有大幅度升值。這些國家都沒有發生日本失去十年、再失去二十年的遭遇。這説明日本的問題不具有共性。

廣場協議簽署以後，日本經濟增速只稍微回落了兩個季度，而後反而加速上升，並在隨後總體上保持了五年的擴張期。只是在1990年年底以後，日本泡沫經濟膨脹並破滅後，GDP增速才遲緩起來。

在簽署廣場協議後，日本貿易順差總體上保持穩定，只在個別月份有過迅速下降的記錄，但很快又恢復。

馬克大幅度升值以後，德國的貿易順差大幅度上升，只是在1990年7月以後，才突然快速下降，但也僅在1991年5月前後出現過短暫的貿易逆差，而後迅速回復到順差狀態，且順差數額節節攀升。

在法郎大幅度升值後的4年多里，法國的貿易順差也是上漲的。

過了12年之後，法國的貿易狀況才出現傾向性的惡化。雖然英國貿易逆差在廣場協議以後上升過，但在九十年代又開始縮小。直到接近2000年以後，貿易逆差才單向擴大。

因此，廣場協議雖然導致日元、馬克、法郎和英鎊對於美元快速、長期、大幅度升值，但並沒有導致日本、德國、法國和英國的貿易狀況惡化。

而IMF在2011年1月曾發佈過一份回顧報告。在這篇報告中，有一段話簡單卻又極其清晰地給出了日本玩殘自己的邏輯鏈條：

總而言之，日本過去的經驗表明，貨幣升值並不必然導致“失落十年”。升值並不必然需要大規模的宏觀刺激政策；刺激政策並不必然導致資產泡沫；刺破資產泡沫也並不必然最終導致失落十年的發生。

把上面這段話的意思倒過來説，從貨幣升值、資產泡沫化，再到泡沫破滅，日本政府卻每着都部錯了局、下錯了棋，最終導致了滿盤皆輸。

説是安倍經濟學有三支箭，但實際射出的卻只有貨幣寬鬆這一支

回過頭來再看當下的狀況，可以説如今的日本仍然沒有從廣場協議中學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據説，安倍經濟學有三支箭，可到頭來看到的卻只是一味地放水，以至於都放成了負利率了。過於仰賴貨幣政策的日本在經濟上，早已陷入了一個無法擺脱的怪圈。

對中國而言，縱然會有新廣場協議又能如何？要知道，與中國不同的是，日本不可能產生自己的“供給側”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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