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君:“院士奇俠羣英錄” 一大波學霸正在襲來
因為這張照片,這對老夫妻在清華成為“名人”。
這位騎自行車的老人是清華大學機械工程系焊接專業的潘際鑾院士。媒體也因此將潘老稱為“科研成果價值千億,卻每天騎車上班。”
潘際鑾喜歡騎着自行車,帶着比他小四歲的妻子李世豫在校園裏遛彎,去菜市場買菜。“直到後來出了點小事故,別人説你別這樣,兩個80多歲的老人,出了事不好辦。”潘際鑾院士才停止“載客”生涯,老伴兒也坐公交車買菜。

現年89歲的潘際鑾院士總是坦然地説:“我是一個老派的過時的科學家。”他帶領着一個平均年齡近60歲的團隊,用他的話説,只是“想解決這些問題”。
事實上,潘際鑾“時髦”得很,他特別驕傲地稱,校友選他當西南聯大北京校友會會長,原因是自己還“年輕,能幹活”。,玩的溜微博、微信、QQ的潘院士從未脱離在社會潮流之外。而且,到現在他還心心念念記掛着那些還未解決的科研難題。
我們大概也很難想象,在65年前,潘先生的太太、那時還是女朋友的李世豫曾寫信給他埋怨,學焊接的能做什麼?難道是學焊洋鐵壺、修自行車麼?因為這件事情還使自己被身邊的人笑話。

潘際鑾夫婦
不過,既然大家説起了這樣一位“科研價值千億卻騎車上班”的院士,正經君尋思着像潘老這樣的院士“奇人”一定也不少,隨意一搜,還真是驚人。這不,首先給大家祭出“大殺器”:如果説潘際鑾院士是“單打獨鬥”的“奇人”、科研價值千億,那麼下面要出場的這個家族就是集體戰鬥力“爆表”,數學不太好的正經君已無法估算科研價值……
戰鬥力驚人的“院士家族”
正經君要給大家隆重介紹的院士(們),不僅是“奇”在他們的個人魅力,而且他們的家族有6位院士在“戰鬥”。如果以這個家族作為中心,編織起來的社會網絡足以串起中國近代、當代的一大批精英分子。
首先從他們家的一位院士説起。這位院士和她的丈夫曾被譽為“中國的居里夫婦”,這對院士夫婦就是何澤慧院士與錢三強院士。他們合作發現了鈾核裂變的新方式——三分裂和四分裂現象,在國際科學界引起很大反響。
錢三強院士作為中國“兩彈一星”元勳,卓越貢獻自不在話下。夫人何澤慧院士她領導的研究小組在上世紀50年代成功研製出性能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原子核乳膠, 建立了我國核試驗技術的基礎。她為開拓我國中子物理與裂變物理實驗領域作出了重要貢獻。她積極推動我國宇宙線超高能物理和高能天體物理研究的開展,取得了重要成果。

1936年清華大學畢業照。前排右二是何澤慧,後排左一是錢三強。

1947年,錢三強與何澤慧離開巴黎回國前在盧森堡公園合影。
何澤慧院士1914年出生於江蘇蘇州,1932年考入清華大學物理系。1936年大學畢業後,赴德國柏林高等工業大學技術物理系攻讀博士學位,選擇實驗彈道學的專業方向。
同時,錢三強1936年從清華大學畢業後,經吳有訓教授推薦,追隨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著名的物理學家嚴濟慈所長(院士)作助理,從事分子光譜方面的研究工作。1937年,在嚴濟慈的引薦下,到巴黎大學鐳學研究所局裏實驗室攻讀博士學位,導師是伊萊納·約里奧—居里夫人(居里夫人的大女兒),並跟隨化學師葛勤黛夫人做釙的放射源研究,還在約里奧先生主持的法蘭西學院原子核化學研究所學習。
1946年春天,何澤慧從德國到法國巴黎,與大學同學錢三強結婚,為他們主持婚禮的是研究室導師居里夫婦(第二代),約里奧·居里先生致辭:“令人懷念的比埃爾和瑪麗·居里夫婦,曾經在一個實驗室中親密合作,以後,我和伊萊納又結為伴侶。事實證明,我們這樣的結合,其結果非常之好。親愛的錢先生,尊敬的何小姐,我們的‘傳染病’,今日又傳給了你們。祝福你們家庭美滿,祝願你們親密合作,在科學事業上做出令舉世振奮的豐碩成果。”
隨後兩人在巴黎開始共同的科學生涯,被稱為“原子世界的科學伴侶”。何澤慧順利進入巴黎大學居里實驗室,夫婦兩人成為同事。
1946年,在一次國際學術會議上,錢三強在一位英國學者投影的原子核裂變一分為二的照片中發現,原子核裂變除一分為二之外,可能還存在着其他的裂變方式。此後夫婦二人在居里實驗室開始對原子核裂變做深入的研究。核裂變一般在300次裂變當中,有可能出現一次三分裂,四分裂現象則是上萬次裂變當中可能出現三例;而這個“四分裂”,就是何澤慧在1946年12月20日發現的!1947年初,錢三強、何澤慧夫婦正式發表論文,證實了鈾核三分裂、四分裂現象的存在。一經公佈,立刻在國際科學界引起巨大的轟動。約里奧·居里先生稱“這是二戰後物理學上一項有意義的工作”,大家也熱烈地稱呼他們是“中國的居里夫婦”。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正處於事業巔峯期的錢三強與何澤慧會繼續留在法國時,1948年,夫婦一起滿懷愛國熱忱歷盡艱辛回到祖國,參加北平研究院原子學研究所的組建,兩人共同投入最重要的新中國核事業發展。
那麼,何澤慧夫婦和這個家族有什麼關係呢?那得從她的父母、外祖父母這兩輩説起。
6歲時,何澤慧進入蘇州振華女子學校,從小學到高中,她在這裏度過了12年。
振華女中就是現在著名的蘇州十中的前身,而這所學校正是何澤慧的外婆――晚清著名的女權活動家、教育學者王謝長達創辦的新式西學。1905年,王謝長達與友人陳星昭、蔣振懦等人捐募千餘元創辦女子學校,以“振興中華”為辦學目的,定校名為“振華女校”。
王謝長達的丈夫,王頌蔚,字芾卿,王頌蔚是王鏊十三世孫。王鏊曾任明朝內閣大學士。王芾卿早年師從馮桂芬,二十歲時由馮桂芬聘請修撰《蘇州府志》,與葉昌熾、袁寶璜合稱“蘇州三才子”。光緒六年(1880年)考中進士,後補軍機章京,潘祖蔭和翁同龢都是他的座師。
馮桂芬、潘祖蔭、翁同龢大家應該熟悉吧,中國近代史上必然繞不過去的幾位重要人物,如果不熟悉的話,沒關係,下面還有更多讓人頭疼的名字出現……
雖然王頌蔚精通中學、通過科舉仕途在清政府任官,但是他對新式西學十分推崇,呼籲士人“學習測量、化學、光學,…”,並“諮商製造”。1890年任會試考官時曾力薦蔡元培的考卷,説起來也是蔡元培的老師。甲午戰爭爆發,王頌蔚有友人從日本歸來,帶回日本報館印的中國地圖,凡鐵道、港口、電線等一切羅列、十分周詳,而反觀當時軍機處,雖主持戰局,卻連一副清晰的地圖都沒有。甲午戰敗後,他深為悲憤,抑鬱寡歡,於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七月在北京逝世,終年僅48歲。
隨後,王頌蔚妻子王謝長達回到蘇州,開始了創辦新學之路,並致力女性解放等公益事業。據稱,王謝長達時常翻閲王頌蔚曾留下來的一些文章、手稿,也許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當時振華女中的理化課程都是採用國外原版教材,英文課是選讀名著,何澤慧晚年回憶説,她當時學英語的方法,是先看書後面的索引和生詞表,把那些單詞編成一個故事。
王頌蔚夫婦的子女共9人(有一女早殤),讀者可以根據下表來看看他們家究竟出了幾位院士,而且除了院士之外,他們家的小孩幾乎個個都是不同領域內的專精人才。

圖注:黃色標註的名字王守覺、王守武、陸學善、何澤慧、錢三強、葛庭燧均為院士。
圖片中只選取了部分與本文主題“院士”相關的內容,主要以王頌蔚後世三代內人物為主,包括王季烈、王季同、王季點、王季緒、王季玉等科技專家、教育家,以及王守競、王守武、王守覺、王淑貞等一批科技界頂尖人物。其中也將以王氏家族外嫁女性及後代也納入其中。限於文章篇幅,只簡單敍述部分內容。東山莫釐王氏是南宋初自汴梁遷居姑蘇洞庭東山的,是自明清以來蘇州著名的世家大族。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去把《莫釐王氏家譜續集》找來看看,這是2014年重修的,以1937年的《洞庭王氏家譜》為底本。
何澤慧與錢三強院士夫婦在前文中已經介紹,這裏就不贅述。正經君給大家説説另外四位。
王守武,我國著名半導體器件物理學家、微電子學家, 1980年當選中科院院士。他還為創建了我國第一個半導體研究室、半導體器件工廠、半導體研究所和全國半導體測試中心。遺憾的是,2014年王守武院士在美國逝世,享年95歲。

王守武與葛修懷夫婦
王守武考取自費留美后,1945年赴美國普渡大學攻讀工程力學。1946年獲得碩士學位後,王守武轉向物理學,用量子力學研究材料性質,1949年獲博士學位,並應普渡大學工程力學系主任之聘任土木系助教。1948年,王守武與同窗三載的葛修懷女士結為伉儷。中國留學生常去王家相聚,當時在普渡大學留學的鄧稼先便是常客之一。1950年,王守武一家通過印度大使館辦理了難民證,乘船經香港回國。
王守武回國後,最先在中科院應用物理所工作,半道機緣巧合開始轉行半導體研究。1960年,中國科學院半導體研究所正式成立,王守武任業務副所長。是年,世界第一台激光器誕生,兩年後,美國和前蘇聯相繼研製成功半導體激光器。
王守覺,1925年出生,我國半導體電子學家,1980年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1949年獲同濟大學電氣工程專業博士學位。他是中國科學院半導體研究所神經網絡與形象思維實驗室負責人,兼任同濟大學信息工程學院名譽院長兼半導體與信息技術研究會名譽主任,中國人工智能學會神經網絡與計算智能委員會名譽主任 等。

王守覺院士
王守覺從同濟大學畢業後,1949年進入上海鐳射研究所工作,當時所長是著名物理學家嚴濟慈院士,但一年後上海鐳射研究所要併入中科院,王守覺為了家庭而選擇留在了上海。等他再次回到中科院是1956年,當時為了製造中國的第一支高頻晶體管,而造高頻晶體管的目的是想造中國第一部晶體管計算機,用來進行“兩彈一星”的研究。巧的是,當時高頻晶體管生產線的負責人是王守覺的哥哥王守武,人們常常看到兩兄弟爭得面紅耳赤。王守覺説:“我們最大的區別在於,做實踐出身的我要先把產品做出來,再去解決產品存在的問題,而學物理理論出身的哥哥則堅持要把所有可能存在的理論問題都解決掉,再製造產品。”
王季同還有一個女婿陸學善,也是中科院院士,夫人是王季同女兒王守璨。陸學善院士取得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物理學博士。他是中國X射線晶體學研究的主要創始人之一,與夫人王守璨合譯《物理實驗室應用技術》,參與籌建了中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的晶體學研究室,也曾在中科院應用物理研究所工作過,其實和自己的兩個大舅子王守武、王守覺是同事。
前文提到的何澤慧則是王頌蔚的第四個女兒王季山次女,錢三強、葛庭燧是王頌蔚的外甥女婿。
葛庭燧的夫人是王季山長女何怡貞。葛庭燧是我國著名金屬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1930年考入清華大學物理系, 1937年畢業。1941年赴美留學,獲加利福尼亞大學博士學位。1949年衝破重重阻撓回國,任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並負責建立金屬物理研究室,後又任中國科學院應用物理研究所研究員。1955年被選聘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中國科學院固體物理所所長、名譽所長、研究員。在物理學界,有好幾個以葛庭燧命名的專用名詞,比如“葛氏扭擺”、“葛峯”、“葛氏晶界模型”。
還有一段很有名的佳話是,葛庭燧與錢學森之間的友情。1949年2月,葛庭燧等人在芝加哥發起併成立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他擔任理事會主席(這個協會中還有鄧稼先等人,其實王守武也曾參與過科協)。1949年5月,葛庭燧收到在香港大學任教的中共地下黨員曹日昌的一封信。拜託他轉寄給錢學森一封信,告訴錢學森,“北方當局”希望他儘快回國,在東北或華北領導航空工業的建設。葛庭燧欣然從命,轉寄時又附上一封信,寫道:
“以吾兄在學術上造詣之深及在國際上之聲譽,如肯毅然回國,將影響一切中國留美人士,造成早日返國致力建設之風氣,其造福新中國者誠無限量。弟雖不敏,甚願追隨吾兄之後,返國服務。弟深感個人之造詣及學術地位較之整個民族國家之爭生存運動,實屬無限渺少,思及吾人久滯國外,對於國內之偉大爭生存運動有如隔岸觀火,輒覺悽然而自慚!”
1993年,葛庭燧80壽辰前,錢學森在祝壽信中寫道:“我決不會忘記,是您啓示我早日從美歸來,為新中國服務。”
事實上,葛庭燧院士的夫人何怡貞女士也是“巾幗不讓鬚眉”,1937年獲美國密歇根大學物理系哲學博士學位。1941年後,曾先後在馬薩諸塞州艾滿司脱學院、芝加哥大學從事研究工作。建國後,任燕京大學教授,中國科學院研究所、固體物理研究所研究員。何怡貞女士與自己的兩位妹妹何澤慧、何澤瑛,被譽為科界“何氏三姐妹”。

“何氏三姐妹”:何怡貞、何澤慧、何澤瑛。大姐何怡貞、二姐何澤慧都是著名的物理學家,小妹何澤瑛是著名的植物學家。

1978年,同在廬山療養的何怡貞、葛庭燧夫婦與何澤慧、錢三強夫婦合影。左起葛庭燧、何怡貞、何澤慧、錢三強。
其實,他們這一輩的其他人也都個個非凡。要説到他們的父母輩,也絲毫不遜色。
先説王頌蔚的長子王季烈,是清末民初著名的物理學著作翻譯家。中國最早的“物理”一詞便由他翻譯提出,為近代物理在中國的傳播作出重要貢獻。
他曾在上海江南製造局任職,與傅蘭雅合作翻譯了《通物電光》一書。他自學鑽研西方傳來的近代物理學,將藤田豐八翻譯的教科書重新編寫,並定名為《物理學》。
1900年到漢陽製造局,受到張之洞的器重與資助,1904年考中進士,並在張之洞的保舉下進入學部任職,兼京師譯學館的理化教員並做過一年監督。期間,主持編印了《物理學語彙》,同時又兼任商務印書館理科編輯,翻譯、編寫了多種理、化教材,並在北京創辦五城學堂。
王季烈還是一位業餘崑曲家,曾在天津創辦崑曲社、也開辦過實業公司;與葉公綽和陳叔通關係甚密。
王頌蔚次子王季同,也就是王守武、王守覺院士的父親。王季同是一位奇才,他沒有走科舉仕途一路,在同文館就讀,自學數學、物理等。1902年即出版《積較補解》、《泛倍數衍》、《九客公式》等著作,為我國早期介紹西方數學的重要書籍。
1909年,派赴英國任清政府駐歐留學生督署隨員,後轉入英吉利電器公司及德國西門子電機廠學習。1911年在英國愛爾蘭皇家學會會刊上發表有關四維函數求微方法的論文,被稱為“王氏代數”。
回國後,王季同曾在上海創辦大效機器廠。1928年,王季同任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工學研究所研究員。次年,出席日本東京萬國工業會議、世界動力協會東京會議。
晚年的王季同皈依佛門研究佛學,是一位著名的佛學居士。
王季同一支,除了王守武、王守覺院士外,他們的兄長王守競也是著名物理學家,1922年考入清華大學,在美國康奈爾大學獲物理碩士、哈佛大學獲文學碩士、後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獲物理學博士,與周培源、吳大猷是中國最早的三位理論物理學博士。當過北京大學物理系主任,掌管過編寫英漢對照的物理學名詞大全,還是物理學名詞審查委員會七委員之一。
王守競在量子力學方面取得很大成就,發現的多原子分子非對稱轉動譜能級公式被後人稱為“王氏公式”,至今被大學物理教科書所引用。
王守競先生的夫人費令宜女士是費樹蔚之女,費氏是吳江望族,費樹蔚在地方創辦多家銀行,熱心地方公益事業;而費樹蔚與袁世凱長子袁克定既是連襟又是親家。費樹蔚的岳父是湖南巡撫、金石學家吳大澄,因兒子早夭過繼吳湖帆為孫。
王季同的另一個兒子王守融,是精密機械及儀器學家和儀器儀表工程教育家,中國儀器儀表工程教育和計量測試技術的開拓者,中國精密機械與儀器儀表學科的創建者之一。遺憾的是王守融夫婦去世較早。
王季同還有兩個女兒,一個與著名的婦產科醫生林巧稚齊名,名王淑貞。王淑貞女士獲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博士學位。王淑貞曾任上海第一醫科大學附屬婦產科醫 院院長。
她的丈夫是鼎鼎有名的整形外科教授倪葆春,倪葆春教授也於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博士學位,回國後在上海聖約翰大學醫學院創立整形外科,後任聖約翰大學醫學院院長,是上海第一醫科大學的創始人,曾出任上海第二醫學院副院長。(關於這幾所醫學院相當有意思,以後有機會,正經君和大家聊。)
另一個女兒則是王氏家族中又一位被譽為“中國的居里夫人”的女士,名王明貞。她是中國最早的女物理學家之一、清華大學建校以來的第一位女教授。她曾取得美國密歇根大學物理系博士,專精統計物理學,與導師G.E.烏倫貝克(Uhlenbeck)合作寫成“布朗運動的理論”一文,至今仍是瞭解和研究布朗運動最主要參考文獻之一。
博士畢業後,有一段時間她在麻省理工學院雷達研究所工作,所作的工作全部載入該所出版的書籍《閾信號》。王明貞女士的丈夫名俞啓忠,(嗯,關於俞氏家族是個巨大的坑,以後有機會填)夫婦倆的介紹人是查良釗先生。[查良釗是誰呢?説個大家最熟悉的,他與查良鏞(金庸)、查良錚(穆旦)是族兄]
呵呵,寫了這麼多,其實這才講了王頌慰後代中的幾個人物而已。
王頌慰長女王季昭,是清政府官派正額赴日留學生,和楊蔭榆是同學。楊蔭榆就是楊絳的姑姑,而楊絳本人也曾在振華女中學習。王季昭丈夫費毓桂,是費念慈之子。費念慈是清代著名書法家、藏書家,光緒年間授翰林編修,與翁同龢等人亦為師友。
次女王季茝是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化學家。據研究人士稱,她是我國已知最早的留學女博士。不過,她到美國留學後與家中聯繫甚少,這可能與她在國內那段不幸的婚姻有關。王季茝的丈夫名袁梁肅,歷史上著名的“庚子五大臣”之一袁昶是袁梁肅的父親。
1907年,王季茝作為清政府官派公費留學生赴美,當時與她同行的有宋慶齡、胡彬夏、曹芳芸,這也是開創了官派公費女留學生的先河。她們幾位女留學生到美國後,先進預備科學校學習語言及基礎知識,再考入美國大學,留學生涯十分艱辛。
其中,同行胡彬夏女士也是十分了得,她是中國報界的一位重要人士。而關於她的家族——無錫胡家,那又是一個非常值得和大家聊的話題(再挖一個坑)。胡彬夏的幾位哥哥——胡敦復、胡剛復、胡明覆都是著名的科技界人士。大哥胡敦復與她同批赴美,留學康奈爾大學,是著名的數學家,回國後在上海創辦著名的私立大學大同大學,從大同走出的院士近50位。
胡剛復留學哈佛,獲物理學博士學位,為中國引進近代物理實驗室,也曾接任大同大學校長,像吳有訓、嚴濟慈、趙忠堯、錢臨照等都曾跟隨胡剛復學習。
胡明覆也是著名的數學家,在哈佛獲博士學位,曾與一批留學學生創辦科學社與《科學》雜誌。不過,明覆先生不幸英年早逝。現在上海盧灣的明覆圖書館就是當年科學社在上海的活動基地,圖書館裏面還保留了當年的一些樣貌,為了紀念明覆先生而命名為“明覆圖書館”。
説回到王季茝,她主要研究食品化學。1918年完成論文《中國皮蛋和可食用燕窩的化學研究》獲芝加哥大學化學博士學位。由此,被王氏家族後代親切地稱為“皮蛋姑姑”。
王季茝曾在芝加哥大學、辛辛那提大學、西北大學醫學院等多家科研機構工作,還參與中國科學社活動,是化學組社員。王季茝後來一直沒有回國,妹妹王季玉和外甥女何怡貞(何澤慧的姐姐)與她聯繫較多。王季玉去美國為振華女中募捐時曾住在王季茝家中,後來何怡貞赴美留學也得到過王季茝的幫助和建議。1979年在王季茝在美國去世。2000年,芝加哥Paulina Ave建造了一座社區公園,就是以王季茝命名的——1943年她被聘為西北大學醫學中心,該中心總部在公園附近。
王頌慰三女王季玉,曾在日本、美國留學,歸國後接任母親事業,一直擔任振華女中的校長。
四女王季山,也就是何澤慧的母親。她丈夫是何澄(字亞農),如果熟悉辛亥革命那段歷史的讀者,應該會聽過這個大名。何亞農1908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早年加入同盟會,是國民黨元老之一,後退出軍政界隱居蘇州經營實業及教育。何亞農1909年回國後在清廷陸軍部任職,與王季烈相識,而王季烈見其品格端正,撮合了妹妹王季山與何亞農。
辛亥革命爆發後,何亞農與陳其美、孫中山、閻錫山、黃郛、蔣介石等人交往甚密。他曾買下蘇州四大名園之一的“網師園”。何氏家族也是一個科舉望族,有“五世翰林”美稱。
王頌蔚的小女兒王季常,嫁給了蘇州的一個大金融世家,受母親的影響,也創辦了學校,這所學校就是現在蘇州十一中的前身。
王頌蔚第三個兒子王季點,是京師大學堂提調(教授)。他有一個女兒王守辰是北京大學醫學院教授,丈夫則是燕京大學校長陸志韋之子陸卓元。
王頌蔚第四個兒子王季緒,是中國最早的機械工程專家。早年在東京帝國大學獲工學士學位,又赴英國劍橋大學工科,獲博士學位。歸國後,任國立北平大學機械科主任、代理校長、北洋大學代理校長等職。王季緒有一女王守京,與董同和結婚。董同和是著名的音韻學家,他是王力的學生,擔任過著名語言學家趙元任的助手,與周祖謨是同學。
一口氣講了這麼多,其實也無非只是這個家族很小的一個部分而已,但這一小部分的氣場也足以震撼到大家。
租房、騎車、愛可樂薯片……
講完歷史源遠流長、一門出六院士的家族,下面就來講點輕鬆的吧。
比如,這位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的院士林其誰,租房,騎車上班,興致來了還能雙手脱把做鬼臉,愛喝可樂愛吃薯片……
林其誰曾在上海生科院生物化學與細胞生物學研究所林其誰連任3屆所長,如今卸任20年了,全所上下仍把他當做“寶貝”。不過,這位院士在很多人眼裏看起來卻是有點“奇怪”, “不合時宜”。

林其誰院士
長年來,林其誰騎着28寸自行車上下班,擔任所長時,所裏反覆向他提議,“其他所長、局長都配車的”。結果都被拒絕——“騎車也是一種運動”,林其誰將這句話常掛嘴邊。後來因為年事高、摔過幾跤,所裏給配了車,要不然他可能還像幾年前那樣天天騎車上班。
大概直到現在所裏很多人的腦海中還都會跳出這樣一幅畫面:每天上班時,林其誰騎着單車衝入研究大院,開始“雙脱手、大撒把”。遇見熟人,他就把雙手舉在耳邊,像兩隻撲閃撲閃的大耳朵,做個怪臉,打個招呼,一清早就把大家給逗樂了。
要説到他家,中科院院士王恩多快人快語,“他呀,連1平方釐米的房子都沒跟所裏要過。”“他當所長時,解散過司機班;不當所長了,所裏才有了專車。”
在當所長前,根據當時“福利分房”政策,林其誰分過一套住房。一年春節,王恩多到林其誰那間底層公房,剛進屋就襲來一陣寒意。外面是個陽光明媚的大白天,屋裏卻要開燈才亮堂。有人關心他的住房條件時,他總是幽默地説:“夏天不用開風扇,挺好的。”現在,他為了進所工作方便,就近租了一套房子。
別人説他為所裏建立了一套嚴格現代管理制度,而他則一笑而過稱這只是約法三章而已,“其實,我這所長沒有得罪什麼人,只是得罪了那些自以為應該受到照顧的人。”
半個世紀前,我國自行研究人工全合成結晶牛胰島素,這一原創科研成果轟動整個國際生物學界,也成為離諾貝爾獎最近的一項“中國創造”。那一年,28歲的林其誰就參與了這項研究。
林其誰的父親林兆耆,是我國著名內科學家、醫學教育家。林其誰入讀上醫,一心想當臨牀醫生。然而畢業前夕,原中科院生化所進校招收畢業生,於是他服從組織安排,走上了生化學家之路。入所第二年,林其誰就隨隊加入牛胰島素人工合成的“大會戰”。
近八十歲高齡的林其誰現在每天的必修課依舊是到所裏上班。上午,他花很多時間回一堆電子郵件;中午,請研究組同事從食堂帶飯,邊吃邊上網。他説,“除了中科院、科技部的會,其他外地會議基本都不去了,否則我可以整天開會,一直開下去。”
林其誰是個非常有幽默感的人。在德國留學時,他喜歡上了喝可樂、吃薯片。對於可樂這件事,也曾讓林其誰的弟子頭疼不已。有一次,林其誰的弟子在單位附近偶遇手提大包小包的他。學生想從老師手裏接過袋子,誰料林其誰靈活地一個抽身,萬般推脱,不肯把袋子交出來。事後這位學生才意識到那個袋子裏裝的是好幾瓶大可樂,老師誤以為自己是去“收繳”可樂的。
可就是這樣的一位老院士始終非常低調,據説林其誰當選院士的事情,連自己的姐姐林其珊也是從別人口中才得知的。
“布鞋院士”、“掃地僧”、“段子手”,有可能都是他……
2015年1月10日,中國科學院院士李小文先生離開了這個世界。
幾大門户網站和傳統非科技類新聞媒體都在第一時間報道了這個消息。原因多半是,李小文院士在給中國科學院大學的學生做報告時光腳穿了一雙樸素的“布鞋”,而這一場景被媒體捕捉到,然後進行“再創作”。

李小文院士
李小文院士的研究方向是遙感,這一研究方向算是地理學中小眾前沿學科,可以認為他是中國地理學界的代表性學術人物,業內人士用一句話評論他的貢獻及影響時説:“李小文是 Li-Strahler 幾何光學學派的創始人,其研究成果為國際光學工程協會評為本領域‘里程碑’成就之一。”李小文的成果不僅是創建了一個模型,而且形成了一個有影響的學派。
然而,用他自己的話來説,那就是:“弄了個幾何光學模型。原有的大氣遙感理論模型在空氣均勻的條件下能夠通過可見光看到像元,而地球表面由於照度不均勻,有各種陰影和反射,這就不能再用原來的方程得到準確的結果。我的那個幾何光學模型就是用來處理地球硬表面的遙感模型。”
不過,更有趣的是,有知乎網友@殷段假貼出了十幾年前李小文院士寫的隨筆札記,驚歎年輕時一定是個“段子手”。正經君摘錄其中一小段,是他敍述從家鄉四川回北京的經歷,頗有紀實記者的風範,私以為不輸何偉的《江城》嘛。
車站是新修的,不再是我熟悉了多年的那一個,但仍像過去一樣的擁擠。小秦到車站裏去找她的關係,半小時後,拿着一張合我意的卧鋪下鋪車票回來。總價是140元,包括好幾張小麪價的收據,其中一張寫着“車站修建費”。車票本身是125元。
我驚訝地發現卧鋪車廂很空。直到火車啓動了,我對面的下鋪仍然空着。早先聽説乘務員故意留着一些卧鋪票,以備在中途以更高價賣給乘客,他們便可將額外收入揣進自己腰包。但是由於近來的突擊檢查,情況不同了。有位乘客甚至排隊買到了卧鋪票。
享受着寬暢的空間,我開始為即將來臨的講課做準備。不巧,兩個女人帶着一個小男孩此時跑來佔住那空鋪。那男孩活潑而又吵鬧,兩個女人(一個大約三十歲,另一個年輕些)也非常話多。她倆是姐妹,可是那男孩叫那姐姐“媽媽”,那妹妹“姑”而不是“姨”。年長的女人似乎很得意別人的迷惑,解釋説,那男孩實際上是她哥哥的兒子。男孩真正的母親“下海”之後發了財,然後一腳踹開她丈夫,和另一個人結婚去了。失去父母的男孩此後便跟着這位姑媽過,並喚她做“媽媽”。僅僅半個小時前,姐妹倆決定帶着孩子去家鄉遼寧看他的爸爸。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能買到票?”我們驚訝了。“哦,不,我們不需要車票。我們是在鐵路上長大的,到處都有熟人。”她們驕傲地宣佈着。“但要想弄到卧鋪就不同了,我們需要一張硬座車票去補票。——有哪一位幫個忙,到硬座車廂去借張車票?”一個好心的乘客到他朋友那裏,帶回一張硬座車票。那位姐姐便到總乘務員那兒花60塊錢補了張卧鋪票。
……
晚上九點,廣播裏説沒有卧鋪票的乘客必須離開卧鋪車箱。車箱頂上的燈全部熄掉了。姐妹倆擠在一張卧鋪上,那男孩睡在我的牀上,我則在一旁喝着四川酒。突然間,四五個男人晃着電筒直奔那兩個女人。
“你們兩個,”總乘務員命令道,“把票拿出來。”姐姐掏出僅有的一張票,喃喃地解釋着。“不行!她必須離開車箱。跟我們來。”妹妹試圖解釋,沒有用,只好跟了出去。
他們走後,我忍不住擔心起來,因為那妹妹連一張硬座票都沒有。“別擔心,你妹妹不會有麻煩的。”我説。“擔心?擔什麼心?”她笑道,“你以為總乘務員不認識我們啊?”我瞪着她説不出話來。“他認識我們的,裝着不認識罷了,因為他們當中一定有會打小報告的。等會兒沒事了,我妹一定就回來。”果然,妹妹一個小時後回來了,而且總乘務員告訴她,過了半夜,會有另一張卧鋪空出來,她可以到那兒睡個好覺。
火車上的開水供應很正常。四年前,每到吃飯的時候,開水供應就會中斷,這樣乘客們就只好買車上的飯菜,而不能泡方便麪吃了。這一次好像沒有這樣的故意中斷。我又跑到硬座車廂找開水,那裏也不像我預料中的那麼擁擠。
可那是二月十三、四日。幾天後我妻子要去北京與我會合時,正逢“川軍出川”的高潮。每天都有五到七萬乘客擠在成都火車站前。武警被派來維持秩序。排隊的人一定要緊緊抓着前面的人,“長龍”才不會被沖斷。
小秦(原本幫李小文買到火車票的人)一時也沒辦法通過關係弄到車票了,因為高潮期間管得很緊。所以我全家花了一整星期找人幫忙買飛機票或火車票。終於一個朋友從一所大學裏搞到一張介紹信,信中説:“第五屆人大代表,我們學校的某某同志,將赴北京參加第五屆人大第二次全體會議……”有這樣一封蓋着公印的信,我妻子終於買到一張飛機票。後來我忍不住地跟她開玩笑説:“你現在是人大代表了,正是一腳把我踹開的良機啊。”
雖然曾經有人為李小文院士的穿着、言論而爭辯,但這都絲毫不能影響到他一直走在國內遙感領域前沿、為學科發展帶來的巨大貢獻。
最後,如果你真的看了這麼長,那欠你一個道歉——顯然正經君這個標題黨並沒有做到“羣英錄”這一點,因為這個閃閃發光的牛人羣體實在太龐大,小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