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一：超級星期二，聽“圈內人”聊聊美國大選

【美國當地時間3月1日迎來“超級星期二”選舉，逾10個州舉行共和黨和民主黨黨內初選，角逐本黨總統提名人位置。目前結果是，最受關注的特朗普、希拉里各自贏得7州，桑德斯贏得4州，克魯茲2州。本文作者在華盛頓與幾位參與大選相關工作的學生進行交流，來聽聽他們的想法。】

美國大選火熱進行，因為正好在華盛頓，我就把我在美國國會、白宮、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等部門工作的學生們召集起來，讓他們分享了一下現階段他們的看法和感受。恰好當下是奧巴馬的民主黨政府，又在華盛頓特區這樣藍得不能再藍的地方，同時我教出來的學生思想上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共通的地方，所以這裏基本反映的都是民主黨人的思考，不一定具有代表性，但多少也可以從他們口中瞭解下貼着“圈內人”、“建制派”等標籤的人士的觀點。

在白宮工作的學生比較不好意思地跟我説他可能要背叛“年輕人”給希拉里投票了。美國當下在年輕人裏掀起了一股支持桑德斯的熱潮，我們也可以從最近幾次初選中桑德斯在年輕人中壓倒性的優勢裏看出來。

來我班裏上課的學生很多都帶着支持桑德斯的標語，課間就去拉票，這種“同伴壓力”使得年輕人如果不選桑德斯就會被認為是異類，是背叛。因為這個學生同時為奧巴馬、拜登、希拉里等美國領導人工作，他對這些人也頗有感情。在談話中，這個學生不時對拜登沒有參選感到惋惜：“他如果參選，我的票一定是他的……不過我也完全理解拜登最後為什麼沒有參選。這個決定使他可以在人生的巔峯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誰知道他如果把自己捲入了今年這樣的大選氛圍會經受什麼樣的折磨呢？搞不好就是布什的下場。可能還真是這樣好……”

因為這個學生之前就在麻省基層選舉中幫他的好友選上了市議員，他也對輔佐政治新星十分感興趣，所以他又聊了很多他對拜登家族的好感以及他本來都打算好全力支持拜登的兒子從政，誰料他英年早逝。

至於為什麼要支持希拉里，這個學生很直接地説：“因為希拉里比較靠譜。”桑德斯雖然聽起來很理想主義，作為年輕人按理説是該“理想”一把才不枉費青春，但是他的那些政策過於侷限，而且美國當下的政治環境根本無法推動。與希拉里共事讓他覺得希拉里這個人相當靠譜，而且知識和經驗的積累都讓她更適合做總統。

無獨有偶，奧巴馬當年競選的首席參謀大衞∙艾克斯羅德最近訪問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前駐華大使洪博培的時候，洪博培也聊到了希拉里在治理、談判方面的才能和智慧。和希拉里有過接觸的人也都反饋説媒體在初選階段報道的希拉里和她們工作中認識的希拉里好像不太一樣。希拉里本人其實是非常能幹、靠譜而充滿智慧的。結果經主流媒體和共和黨一抹黑，讓她變得彷彿虛偽、勢利，有的時候甚至歇斯底里了。

在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DCCC）工作的學生也準備把票投給希拉里。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的主要工作是在選舉年儘可能地挖走共和黨議員席位扶植當地民主黨議員勝選同時讓比較危險的民主黨議員在自己選區能夠保住席位。這個學生是一個非常理想主義的青年，也為民主黨做了相當大的貢獻。

有趣的是，他當時還是桑德斯在新罕布什爾的助選團隊的一員，為桑德斯在新罕布什爾的大勝出了很多力。為什麼一個專職（自願無償）幫桑德斯拉票的人最終會將自己的一票投給希拉里呢？他的解釋是他雖然認為桑德斯的理念和自己的最接近，但是充其量只是通過桑德斯的助選來發出一種理想主義的聲音。現在桑德斯的理念已經被大家所瞭解，桑德斯所主張的議題已經進入了民主黨政策制定者的圈子，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所以，在他自己投票時，他覺得是該到了從理想回到現實的時候了。

在國會工作的學生和在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的學生想法有些相似，不過表達的更直白，他説這是“策略性投票”。這個學生在民主黨的一個重量級參議員的辦公室工作。他説他如果只是在桑德斯和希拉里之間選擇的話肯定會選擇桑德斯，但是因為初選之後還有普選，而且現在的狀況桑德斯基本上已經沒有勝利的可能，所以為了顧全大局，他得把票給希拉里。對他來説，初選階段越短，對候選人的傷害就越少，候選人也可以集中精力去準備普選。

“説白了，最終目的是讓一個民主黨人可以順利登上總統寶座嘛！”桑德斯和希拉里之前幾個月的較量對民主黨來説是很健康的，也讓希拉里在很多議題上不得不讓步（比如原來支持TPP，現在反對了，等等），對民主黨的左翼做出了妥協，這樣桑德斯的歷史使命就已經完成了。現在對民主黨來説首當其衝的任務就是趕緊把希拉里的“民主黨候選人”的身份坐實，這樣民主黨人可以團結地去隔岸觀火，看共和黨各候選人之間相互廝殺，最後漁翁得利。

與我分享觀點的幾個學生都覺得媒體對盧比奧和川普的描述與事實不符。盧比奧常常被主流媒體描述成一個温和派（moderate），但實際上無論在外交還是內政上，盧比奧都與“温和”二字相去甚遠。他們認為外交上盧比奧是個十足的鷹派，一旦上了台可能會窮兵黷武。內政上，尤其是社會議題，盧比奧其實是極其保守的，甚至和科魯茲有一拼的。

反倒是川普，這個最近連續被媒體和希特勒、穆索里尼聯繫在一起的人，其實搞不好是個披着共和黨外衣的偏民主黨温和派。當然，所有和我分享的學生都覺得川普的言語實在太噁心了。在喬治城大學讀法律的學生分享説一開始還覺得川普就是個笑話，只是來娛樂一下大眾的，不過現在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怎麼好笑了。飯後閒聊，有學生還覺得因為川普和克林頓家族的特殊關係，搞不好川普一開始是克林頓派來共和黨的卧底，專門負責攪局的。誰料到這個卧底太成功，現在已經勢不可擋直指普選了。

可以看到，民主黨這邊局勢可能會很快明朗化，希拉里不出意外將會順利成為民主黨的候選人，而共和黨候選人們還將繼續惡戰。我們同時也看到，給希拉里投票的很多人其實心中的第一人選都不是希拉里——我的這些學生裏一個都沒有。但是考慮到戰術和黨內團結，審時度勢之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準備把票投給希拉里。

假如大家都走心地投票不考慮戰術博弈等因素，桑德斯其實是很有可能超過希拉里的。當然，這些學生中所有和希拉里共處過的都談到希拉里其實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而和桑德斯相處過的人則覺得桑德斯其實是個非常“固執”很難相處的人。這種親身經歷與整個大選季媒體展現的桑德斯“親民”以及希拉里與民眾有隔閡的感覺非常不同。也許，希拉里是一個好的治理者，卻不是一個好的競選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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