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洋：朝美對決，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距離3月2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第2270號決議，加大對朝鮮進行制裁的力度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然而與外界預期相反，這一決議雖然以中美俄三國兩方的相對妥協獲得一致通過，卻並未讓朝鮮半島問題進入緩和期。相反，在朝鮮半島上，朝韓雙方在制裁後進一步採取對立行動，加上美國軍方進一步介入，半島局勢反而持續升温，以至於雙方的戰略級底牌相繼亮相，令人不得不為半島的和平捏一把汗。

戰略底牌鋪上桌

讓我們首先看看3月2日後的一週中，朝鮮半島上都發生了什麼。

3月3日，制裁決議通過後的第一天，朝鮮在江原道元山市向東部海域發射數枚火箭。據朝鮮《勞動新聞》次日報道，此次發射的火箭是8枚朝鮮新研製的300毫米遠程火箭，不僅精度和威力大為提升，其射程還足以覆蓋韓國首都漢城的絕大部分地區。朝鮮外務省發言人當天説，只要美國繼續採取敵朝政策，朝鮮就將持續強化核遏制力。朝鮮半島無核化失敗的責任，完全歸結於美國拒不放棄敵朝政策。

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親自視察發射試驗

朝鮮300毫米火箭炮發射瞬間

3月4日，韓國國防部宣稱，韓國國防部國防政策室室長柳濟昇和美國陸軍第八集團軍司令托馬斯·範達爾正式簽署協議，開始籌建部署“薩德”反導系統的聯合工作組，並舉行聯合工作組首次會議，全面啓動“薩德”系統部署的協商日程。繼2月26日美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表示討論部署薩德不意味着達成一致後，韓美的聯合會議表明外界認為暫時擱置的“薩德”部署問題依然是韓國關心的核心話題。同一天，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表示，要隨時準備好發射已部署的核彈頭。

3月7日，從今年2月就開始進行集結準備的韓美“關鍵決斷”和“鷂鷹”大規模聯合軍演開始在朝鮮半島舉行。1.5萬美軍和30餘萬韓軍（佔韓軍總兵力的一半以上）參加演習。其中“關鍵決斷”軍演是假設朝鮮襲擊韓國，用電腦模擬等方式進行的聯合指揮所演習。韓軍一名消息人士表示，這次“關鍵決斷”將是第一次適用“作戰計劃5015”的一次演習。根據該計劃，如果半島出現緊急情況，韓美將對朝鮮進行先發制人攻擊。

3月3日，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好人理查德號”兩棲打擊大隊旗下的2艘艦艇——兩棲攻擊艦“好人理查德號”(4.1萬噸級)和兩棲船塢登陸艦“阿什蘭號”(1.5萬噸級)駛入釜山海軍基地

3月8日，美韓代號為“雙龍”的演習正式開始。演習模擬韓美聯軍從朝鮮東部和西部海域同時進行登陸作戰，並在最短時間內佔領平壤。韓方派出3000名海軍陸戰隊、2000名海軍參加，美方派出7000名海軍陸戰隊和5艘海上預置艦。這一系列演習是自2010年3月發生“天安艦”事件以來規模最大的演習。當天，韓國政府還公佈了對朝單邊制裁措施，內容涵蓋金融、海運、進出口，以及在海外的朝鮮盈利機構消費四方面。

3月9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會見核武器研究部門科技工作者，並指導核武器兵器化工作。他在會見中提到，朝鮮已經擁有“朝鮮式混合裝藥結構的威力極大的小型化核彈頭”和“標準化、規格化的彈道火箭”，宣示朝鮮已經能夠將小型化核武器與遠程彈道導彈相結合。

同日公佈的照片中首次出現朝鮮內爆式原子彈核心部分的照片，也首次出現火星-13遠程彈道導彈彈頭內搭載核戰鬥部的相關展板。這是外界第一次觀察到朝鮮核武器的外形，也是外界第一次看到火星-13導彈的大量細節設計。同日，美國戰略司令部宣佈，為應對朝鮮半島日益升高的緊張局勢，已派遣3架B-2隱形戰略轟炸機到亞太地區進行訓練任務。美國《空軍時報》獲得的消息稱，這3架B-2將被部署到位於印度洋上的迪哥加西亞基地。

9日，金正恩會見核武器研究部門科技工作者，並指導核武器兵器化工作

3月10日，朝韓之間所有經濟合作交流協議即刻起無效。

在還未到來的13日，前一陣在南中國海造出了大新聞的美國海軍“斯坦尼斯”號航母打擊大隊將抵達韓國投入聯合軍演，從而使持續到月底的聯合軍事演習再上一個高峯。至於朝鮮下一步會採取什麼行動，目前還無法預測。

熱鬧的軍人與沉默的政客

這一輪朝韓軍事對峙的時間選擇正處於一個微妙時期：中國正在召開兩會，加之媒體過早將制裁朝鮮決議判斷為階段性結果，因此最終並未大範圍深入探討和報道此輪的相關事件；美國國內正處於總統候選人黨派初選的關鍵時刻，大家都在關注特朗普能否成為美國總統競選史上的又一朵奇葩，加上美國媒體對朝鮮國力的傳統低估，對朝鮮的一些警告故意視而不見，因此在美國國內此輪朝韓的針鋒相對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與上一輪朝韓圍繞朝鮮核試驗、試射運載火箭、韓國部署薩德導彈防禦系統過程中中美韓三方政界激烈的爭論以及中美朝三方間頻繁的渠道溝通相比，本輪激烈對峙之下，政界幾乎沒有行動。2月份頻繁溝通、會談、爭論的中美外長如今雙雙在媒體上消失，一貫喜歡在國際大事中扮演關鍵人物的美國總統奧巴馬也沒有在這一輪朝核問題裏發聲。一貫大國雲集的朝鮮半島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朴槿惠和金正恩互相藉助本國媒體的發聲，一個在頻繁召開安全會議的同時放出狠話，另一個則在放出狠話的同時動用官方媒體説出髒話。

相比之下，軍隊和軍人反而唱上了主角。韓軍在過去的一週的所做主要是軍演、軍演和更大規模的軍演；美軍則不斷地把先進的武器帶到朝鮮半島做展示——F-22、B-52、B-2、兩棲攻擊艦、核潛艇、核航母……朝鮮人民軍所做的回應則簡單而直接：許多火箭、更大的火箭、帶核彈頭的火箭。

長久以來，美國媒體都處於既不承認朝鮮擁有可用核武器又低估朝鮮彈道導彈製造水平的情況，軍方的評估雖然更加謹慎客觀，卻一直因為缺少足夠的情報而長期淪為推測。朝鮮不止一次在閲兵式上展示火星-13彈道導彈，也不止一次宣稱本國擁有核武器，但火星-13雖然有專用發射車、有專用工廠，至今卻沒有進行過試射，而朝鮮公開展示的所謂核武器一直停留在所謂的“核揹包”這樣無法讓人相信的層次，也難怪直到4天前的3月7日，美國空軍參謀長馬克·韋爾什被問及朝鮮是否真的掌握了遠程核導彈技術時，他依然回答：“我不認為他們已達到這個水平。”

美國一直想看朝鮮的核彈頭和核導彈。朝鮮這次高調得連核彈部件都一起展示出來，對美國人來説，也算是求仁得仁。

不過不論美軍還是朝軍，就算在展示軍力的過程中佔得上風又能怎樣？對於朝鮮半島而言，這一輪“對決”看似還沒有開始，但已經結束了。

靴子已經落地

讓我們把時鐘撥回一個月前，當時美軍通過“快速猛禽”向日本的橫田空軍基地和沖繩部署了14架F-22隱身戰鬥機，其中4架還前往韓國與韓國空軍進行了聯合演習。同時，美軍當時還向日韓兩地增派了近百架戰鬥機。

降落在東京的F-22戰鬥機

當時筆者曾經揣測，儘管拋開政治因素打擊朝鮮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以美軍當時在東亞的實力，從技術上完全可以對朝鮮全部核設施和大部分導彈設施發起一場大規模的全面外科手術打擊。當時日本《產經新聞》就曾言之鑿鑿地提出，有極秘密的消息稱，美軍的目的主要是針對強行進行核試驗的朝鮮，美軍突襲朝鮮的“X日”可能會在2月底。

但是事後看來，筆者也好，日本媒體也罷，對美軍在朝鮮半島的部署的推測都有不少的低估。美軍在東亞地區的部署不僅沒有在當時停止，反而在進入3月以後繼續增強。這一趨勢要到3月13日美海軍“斯坦尼斯”航母打擊大隊進入朝鮮半島才能告一段落。

不過讓這一輪增兵顯得不那麼緊張的另一個消息便是——軍演已經開始了。如果這樣龐大的武裝在備足糧彈之後按兵不動，那麼也許朝鮮半島局勢還會充滿變數，但如今，幾十萬美韓聯軍已經開上了演習場，意味着無論這一輪朝鮮半島對峙的局勢有多麼緊張，它都將以2010年“天安”艦沉沒後一樣的形式，用一種充滿硝煙味卻相對無害的方式，為朝鮮半島蓄積的戰爭陰雲泄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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