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笛：蔡英文會重啓“烽火外交”嗎？

對大陸而言，國際上的縱橫捭闔可能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對台灣而言，一次變動就有可能是一次嚴重的政治風暴。不久前，岡比亞和中國大陸恢復邦交關係，雖然在此之前岡比亞已經同台灣斷絕所謂的“外交關係”多年，但其毫無徵兆地突然倒向中國大陸，還是讓台灣當局大感意外，影響了即將卸任的“馬總統”“晨練的心情”，也給其即將開始的中南美洲之行帶來了陰影。隨着蔡英文主政日期的臨近，這樣的“外交危機”也給未來的兩岸關係帶來了頗多意味。

岡比亞：任性，但並非不明智

大部分人可能對岡比亞感到陌生。這個非洲最小的國家目前是全球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經濟以旅遊業為主，2014年的GDP僅有8.07億美元，人均423美元。根據聯合國2014年的人類發展指數統計，岡比亞以0.441分數，在評比188個國家中排名第175位。

雖然國小民窮，但岡比亞“志向遠大”，心氣頗高，曾公開叫板美國、蘇聯等世界強權，在江湖上流傳着不少讓人哭笑不得的風雲軼事。早在1985年，因與蘇聯的援助協議未能談妥，岡比亞便叫囂要在三天內佔領蘇聯全境。

現任總統賈梅在1994年通過軍事政變上台，獨斷專行，讓岡比亞的外交政策變得更加我行我素，口無遮攔。1995年，由於與歐洲的貿易談判未果，賈梅揚言要橫掃歐洲大陸，英法意等國以人權為理由發動對岡比亞的制裁。2000年，岡比亞爆發示威遊行，部分示威者逃入美國使館，政府軍不僅闖館抓人，還順帶搶劫，引來美國的報復性制裁。2002年，出於對美國製裁的不滿，賈梅又揚言踏平美國大陸，美國隨後降低了與岡比亞的外交級別。至於岡比亞的外交代表，儼然領悟到了首腦的雄心壯志，緊隨領袖步伐也在國際場合多次使用不雅語句問候主要大國。

曾多次出言不遜的岡比亞總統賈梅

賈梅曾與台灣關係密切，軍事政變後，岡比亞斷絕了與大陸的外交關係，而轉向台灣。作為“友好邦國”，賈梅也給予了台灣最好的“語言支持”。2007年賈梅訪美之際，賈梅也曾向布什表示，若台海局勢有變，要以1000人部隊佔領中國沿海地帶。2012年賈梅威脅要協助台灣在24小時之內佔領整個中國大陸，被大陸反批為“不合時宜的幼稚言論”。

然而這樣一個“模範友邦”，卻在2013年11月突然以“國家戰略利益”為由，宣佈與台灣斷絕“外交關係”。這着實讓台灣一頭霧水，因為在宣佈“斷交”的一個月前，岡比亞的副總統還訪問了台灣。彼時兩岸處在“外交休兵”的狀態，岡比亞的決定並沒有受大陸的影響。鑑於岡比亞做事時常出人意料，何況在此不久前，岡比亞也毫無理由地退出英聯邦，玩弄了一把大英帝國，心理略感平衡的台灣在表示遺憾後，也就由着岡比亞的性子去了。

乍看之下，岡比亞一直在外事方面肆意妄為，但這次與中國大陸的復交卻的確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考量。

由於岡比亞和歐盟在人權問題上長期齟齬，來自歐盟的援助鋭減。歐盟是岡比亞外援的大宗，而台灣的援助彌補不上歐盟的缺口。況且在2008年後，台灣已經放棄了陳水扁時期的“金元外交”，國民黨掏錢也並沒有民進黨那般慷慨。近年來岡比亞經濟蕭條，財政收入鋭減，公共開支嚴重不足，岡比亞急需找尋新的出路。而此時中國大陸正積極在非洲施展政治抱負，岡比亞的鄰國塞內加爾在2005年和台灣“斷交”後，從與中國大陸的貿易中獲利頗豐，這對賈梅是非常大的誘惑。

賈梅在1995年選擇與台灣“恢復邦交”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錢，那時的台灣經濟總量近乎中國大陸的37%，而現在的台灣經濟總量僅為大陸的5%。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即便賈梅再任性，也不能餓着肚子和世界列強鬥嘴。

大陸：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其實在2013年之後，大陸就和岡比亞就保持着比較密切的政商往來，但考慮到兩岸“外交休兵”的政治默契，大陸並沒有急於和岡比亞升級外交關係。蔡英文贏得“大選”後，部分民進黨人士恃台灣民意，對大陸未來的妥協持有一定的幻想。這種時刻，大陸需要在5月20日之前，在一些涉及兩岸的重要議題，比如國際政治方面表現實力，讓台灣瞭解大陸在兩岸關係上的主導性。

雖然想與大陸建交的台灣“邦交國”不少，但綜合考慮岡比亞更為合適。首先，岡比亞已經是台灣的前“邦交國”，和一個已經與台灣沒瓜葛的國家建立外交關係，能在最大程度上維護“外交休兵”以來的良好局面。其次，岡比亞的外交活動相對自主，並不像巴拿馬那樣受制於美國，瞻前顧後。最後，岡比亞因為經濟問題有迫切的復交需求，而大陸有能力滿足這樣的需求。

誠如洪秀柱所講的那樣，岡比亞跟台灣“斷交”這麼久，處心積慮就是要跟大陸復交，大陸隱忍相當長的時間，雖然馬英九還在任期，但現在復交不無有威脅蔡英文的味道。

此番復交除了敲山震虎，讓蔡英文知道大陸的主導性作用之外，也有引蛇出洞，試探民進黨的意味。民進黨在野的時間裏面，對國民黨的“外交休兵”頗有異議，質疑這樣會進一步縮小台灣的國際空間，讓台灣成為大陸的附屬。但從“選舉”以來，民進黨在兩岸政策上的曖昧模糊，讓大陸無法掌握民進黨的意圖和底線。通過在敏感時間與岡比亞的復交，可以試探民進黨的真實企圖，倘若民進黨重新走向“烽火外交”，大陸也可名正言順地進一步削減台灣的“邦交國”數量。

中岡復交，也為其他台灣“邦交國”提供了一種“岡比亞模式”

台灣：敢問路在何方

兩t岸的外交博弈是一種零和博弈。早期台灣的立場是“漢賊不兩立”，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前，台灣在國際上代表中國，同時順應美國的對華政策，封鎖和擠壓大陸的國際空間。七十年代後隨着中國大陸恢復聯合國席位，及綜合國力的快速提升，世界與中國大陸的互動日趨緊密，而台灣的重要性下降，受“一中政策”的影響，國際空間縮小。陳水扁上台後，接受了邱義仁的觀點，認為台灣無力與中國大陸正面對抗，應該以游擊戰的方式，在國際社會煽風點火，爭取國際空間。但這樣的方式遭到了強烈的反對，甚至連有“台獨教父”之稱的林濁水也站出來批評“烽火外交”，稱這樣做“把台灣國際友人得罪光了，把台灣前途釘上十字架。”

“烽火外交”的結果如人所料出現了反效果，在陳水扁時期，台灣“邦交國”雖然增加了3個，卻丟掉了9個，數量由29下降到23，總體表現相當失敗。隨着政黨輪替，台灣的對外政策轉向了馬英九的兩岸緩和和拋棄惡性競爭為內容的“外交休兵”，在此後8年的時間裏，除了任性的岡比亞，台灣並沒有丟失其他的“邦交國”，算得上一種成功的對外政策。

馬英九曾“出訪”岡比亞，圖為他與賈梅一起做俯卧撐

中岡復交後，雖然民進黨在面子上要將責任引向國民黨，“立委”蘇震清也在“立法院”狠批夏立言，但是民進黨也清楚，能否做出比國民黨更好的外事成績是一個大難題。大陸借岡比亞復交，再次提醒民進黨，台灣的國際活動始終和兩岸政策捆綁在一起。更令人憂心的是岡比亞給其他想與大陸建交的台灣“友邦”提供了一種“岡比亞模式”，即通過先與台灣“斷交”，徐圖與大陸的建交。換句話講，就是將原來大陸、台灣、“邦交國”的三邊關係，變成台灣與“邦交國”，“邦交國”與大陸兩個雙邊關係，讓台灣從後一個組合中出局，讓其連和大陸正面招呼，哪怕是怪罪大陸式元兇的機會也沒有。

相較過去，近年來的民進黨在兩岸關係立場上向國民黨方向有很大的趨同，但是岡比亞事件的出現，説明無論是“維持現狀”、“九二精神”亦或者是“憲政體制”，都還不足以取得大陸的信任。如果民進黨不能對直接“兩岸同屬一中”這個兩岸交往的核心做出回應，而繼續王顧左右而言他，那麼大陸大概就不會是小試牛刀這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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