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政明：見證十四世達賴坐牀的蒙藏委員會，如今在台灣幹啥？

“一看到俄國人就想到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失去的領土……涉及到民族尊嚴啊，非得把他們擺平不可！”

誰能想到這話出自時任台北市長的“馬娘娘”之口？或許，年初馬英九不顧美國反對和警告，毅然登上太平島宣示“主權”，算是沒有辜負這滿腔熱情。

如今，島內 “綠地”漫山遍野，“藍天”只待追憶，國民黨空剩豪情了？也不盡然。還是國民黨黨主席參選人洪秀柱説到了點上：國民黨“在不該模糊的地方模糊了，在不該妥協的地方妥協了，也在不該姑息的地方姑息了，更在不該放棄的地方放棄了。”

國民黨這家“百年老店”若想東山再起，還真要往回看，從老祖宗那裏學點“秘方”，比如解放前的蒙藏委員會。

袁世凱、蔣介石繼承孫中山“蒙藏”衣缽

成立於1928年的蒙藏委員會，為國民政府掌管蒙古、西藏等少數民族事務的中央機構，其前身為北洋政府時期的蒙藏事務局。

由於清末治藏政策失誤，西藏地方矛盾重重，再加上辛亥革命爆發，被帝國主義鑽了空隙，特別是英國，除了武裝入侵中國的洛隅、察隅地區，還在西藏上層培植親英勢力，圖謀分裂西藏。

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第一任臨時大總統之際，發表《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宣言》，其中明確指出：“國家之本，在於人民，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即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武漢首義，十餘省先後‘獨立’。所謂‘獨立’，對於清廷為脱離，對於各省為聯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動既一，決無岐趨，樞機成於中央，斯經緯周於四至，是曰領土之統一。”

雖然袁世凱篡奪了臨時大總統之位，但在蒙藏等邊疆民族問題上，他還是繼承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規定的五族共和、國家領土統一的政綱以及處理蒙藏等邊疆民族問題最基本的政治原則。為此，袁世凱設立了特別機關，名為蒙藏事務局，隸屬內務部。1914年，袁世凱廢止國務院官制、改設政事堂後，將蒙藏事務局改為直屬大總統的蒙藏院，地位與各部相同。

歷史如走馬燈，一個個人物粉墨登場，但蒙藏事務管理機構卻堅持了下來。國民政府初步完成全國統一後，蔣介石於1928年12月27日頒令：“任命閻錫山、恩克巴圖、班禪額爾德尼、李培天、諾那呼圖克圖為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委員。此令。特任閻錫山為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委員長。此令。”次年2月1日，蒙藏委員會正式成立，隸屬於行政院，為中央主管蒙藏政務之最高機關。

不得不説，蒙藏委員會自1929年3月13日正式行使職權至1949年國民黨敗逃台灣這段時間，為穩定邊疆、維護祖國統一，做出了積極的努力。

其中，意義最為重大的當屬見證十四世達賴喇嘛坐牀，維持了中央對達賴轉世事宜上的歷史定製。

第一部活佛轉世法規就是國民政府定的

達賴喇嘛的歷史地位和影響與中央政府的封授密不可分。1653年，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應召到北京覲見順治皇帝，被封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並賜金冊金印，達賴喇嘛的封號及其政教地位因而得以正式確定。從此以後，歷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須經中央政府批准並冊封的制度遂成定製。

活佛轉世制度形成之初，宗教儀軌和管理制度並不完善，由於受到世俗社會的影響和爭權奪利者的操控，轉世靈童尋訪認定過程中弊端叢生，漸失其本意。為規範轉世靈童尋訪認定工作，防止徇私舞弊案件的發生，乾隆皇帝將金瓶掣籤制度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從而實現了活佛轉世管理的規範化和法制化，尤其重要的是，金瓶掣籤制度中的准予掣籤權、免於掣籤權、批准認定權集中掌控於中央，體現了中央政府在藏傳佛教大活佛轉世問題上的權威。

進入20世紀以來，由於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西藏在內外勢力的勾結下，與中央漸行漸遠。歷屆中央政府都設置了蒙藏事務機構，然而，國民黨領導的中央實力微弱，應對軍閥戰爭、外敵入侵尚且不足，對於邊疆地區更是有心無力，鞭長莫及。就在中華民族前途命運風雨飄搖的時期，十三世達賴喇嘛於1933年12月17日圓寂，不少覬覦西藏的蠢蠢欲動之士將此視作天賜良機，意圖在尋找轉世靈童一事上大做文章。

十三世達賴喇嘛

這一回，國民政府沒有選擇妥協、姑息，而是步步為營，贏得了“鬥爭”的勝利。

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四天後，國民政府決定特派參謀本部次長兼邊防組主任黃慕松為致祭達賴專使，率使團趕赴拉薩致祭。

致祭使團一行於1934年8月28日抵達拉薩，熱振攝政的代表和噶廈成員率領儀仗隊到達距離拉薩四英里的地方迎接，並進獻哈達。當時，拉薩大街小巷貼滿黃慕松專使的漢藏文告，指明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為已故達賴喇嘛敬獻冊封玉冊、玉印後，蒙藏委員會議定留下委員劉樸忱、蔣至餘二人，負責中央與噶廈的接觸，並設電台為聯絡之用。這也是後來的駐藏辦事處的雛形。

接下來，事情開始變得詭譎起來。噶廈在青海尋得靈童後並未向中央政府報告，而是打算秘密送回西藏。據蒙藏委員會駐拉薩的代表報告，西藏地方政府中有人也欲撇開中央政府，在達賴認定上“自彈自唱”。時任青海省主席馬步芳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當即通報國民政府。

蒙藏委員會認為新達賴的認定坐牀事關大局，不能由西藏地方違背舊制自行其是，應先與西藏地方商定掣籤儀式，再送青海靈童入藏。

於是，就有了1936年民國政府頒佈的《喇嘛轉世辦法》。這是第一個由中央政府頒佈的活佛轉世管理法規，該辦法延續了清朝中央政府對有影響的大活佛轉世管理的精神，沿用了金瓶掣籤制度和清代《理藩院則例》中有關活佛轉世問題的規定，強調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等大活佛圓寂後須由該管地方最高行政機關報蒙藏委員會備案，轉世靈童的備選靈童必須在2人以上經金瓶掣籤確認靈童的原則，同時強調了中央特派大員前往主持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等坐牀的原則。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西藏內部分親英派、親中央派和本土派三大勢力，在靈童選定上各有打算，而時任西藏攝政的熱振活佛傾向於親中央，密電國民政府希望儘快將青海靈通送回西藏，並免去金瓶掣籤，以免其他勢力從中手腳。之後，在國民政府的協調下，青海靈童被送回拉薩，成為達賴繼承人，也就是今天的十四世達賴。

坐在達賴下首？國民黨不答應

1940年，達賴已經到了舉行坐牀典禮的時候，考慮到此時正值抗戰時期，西藏作為戰略大後方的作用日益凸顯，為了與西藏地方保持良好的關係，同時維護中央權威，於1940年1月15日抵達拉薩的時任蒙藏委員會委員長吳忠信採取了兩項措施。

既然靈童已經尋得且只有一人，吳忠信援引以往達賴喇嘛中有免予掣籤的先例，認為可以免予掣籤，但必須報請中央政府批准後方為有效。因此，熱振攝政於1940年1月26日致函在拉薩的吳忠信。在此信中，熱振追述了預示達賴轉世靈童降生的種種“神示”，以及青海靈童的種種靈異表現，認為該靈童即為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請求中央政府免予掣籤。清朝時期，雖然也有金瓶掣籤的規定，但多個達賴在選定後都未舉行，只是由西藏攝政和噶廈政府報請中央，免於金瓶掣籤，直接認定。

信函轉呈中央政府前，吳忠信要求查看靈童是否確屬靈異。西藏方面雖然表面上答應了吳忠信的要求，但在見面的具體形式上又橫生枝節：西藏地方政府以民眾大會已有任何人往見靈童都須殿見的規定，遂要求吳忠信也一律照行。吳忠信當然不肯答應，提出自己是中央專派的大員，依舊制，地位與達賴等同，況且未經坐牀的靈童還不是達賴，因此不該受民眾大會決議的限制。幾輪博弈後，西藏地方最終同意，吳忠信於1月31日在羅布林卡小花廳與靈童相見。

下一場的“鬥爭”集中在坐牀當天的座次安排上。英國代表提議，坐牀典禮當天，擬將吳忠信座位排在達賴正坐下首左側。這種安排表面上是面子問題，但卻不僅如此。如果按照英國代表的提議，一方面，中央代表大員將位於達賴地位之下，這不符合清朝以來的慣例；另一方面，則是將中央代表與英國代表放在了同等地位上，等於將中國中央政府與英國一樣視為外國。

吳忠信洞察其奸，嚴正指出：“西藏從屬中央政府已有800年之久，達賴喇嘛坐牀典禮純屬中國內政，豈容外人饒舌。我奉派支持坐牀大典，乃行使中央對西藏的主權，如不承認中央代表的查看權和主持權，我即離藏。”

當時，英國在歐洲戰場正在苦苦支撐，東南亞面臨日軍巨大壓力，一旦日軍進攻英國的東南亞殖民地，勢必需要中國假以援手。因此，英國在西藏問題上雖然經常耍一點小手段，但也不敢與國民政府徹底決裂，只能選擇妥協。

最終，在中央代表的堅持下，噶廈為吳忠信在達賴左方平行位置設面南座位。1940年2月22日，達賴喇嘛轉世靈童坐牀典禮在布達拉宮舉行，典禮歷時4個小時，出席人員包括吳忠信及其隨員等共計500多人，英國代表並未參加觀禮。

之後，無論是在英印時期，還是英國從印度撤退之後，蒙藏委員會都在對西藏分裂勢力和帝國主義干預、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完整的鬥爭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甚至到解放戰爭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國民政府已經遷往廣州，蒙藏委員會對西藏分裂勢力的鬥爭還在繼續，直至國民黨政權完全失去大陸，遷往台灣。

倡議撤銷委員會，乃司馬昭之心

弔詭的是，國民黨遷往台灣後，在“反攻大陸”意識形態的主導下，“蒙藏委員會”作為“中國”表徵之一保留了下來。然而，時移勢遷，國民黨如此不模糊、不放棄的態度沒能修煉成“黨魂”。

1980年代以來，隨着島內本土化和“台獨”勢力抬頭，“蒙藏委員會”形同風中落葉，飄飄搖搖，要求撤銷該機構的聲音不絕於耳：“無所事事”、“徒具其名”、“浪費公帑”……等等指責扣在這個曾經強硬過、如今默不作聲的委員會頭上。

也怪“蒙藏委員會”自己不爭氣啦！

現任委員長蔡玉玲首度接受“立委”質詢時，連“傳統藏區有哪3區”、“外蒙何時獨立”、“拉薩知名寺廟有哪些”等常識問題也答不出，甚至一度落淚哽咽。原來，這個委員長出身科技法律行業，與蒙藏事務無直接關聯。這樣的人都能當上委員長的確讓人憂心。

果不其然，蔡玉玲一次做業務報告時，竟意外“脱稿演出”，呼籲達賴喇嘛訪問台灣，還大言不慚地説，達賴對西藏問題很早就採取“中間道路”，一直告訴自己的族人要用和平理性的方式表達訴求，在國際公開場合強調，“用和平理性對談方式，對藏人是最好的。”

的確，如今這位“現世寶”——十四世達賴喇嘛是在蒙藏委員會見證下坐牀的，但也不能黑白不分不是？

這一點，反倒是深得民進黨之心。儘管民進黨“立委”屢次提議撤銷“蒙藏委員會”，但卻在邀請達賴赴台這件事上，與“蒙藏委員會”上了同一條船。事實上，民進黨搬出撤銷的理由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去中國化”也：民進黨“立委”段宜康這句“形同在替中國統戰作宣傳”才是壓箱底的小秘密吧！

“立法院”於2010年1月12日正式通過了“政府組織再造四法”，其中規定新的政府組織不再設置“蒙藏委員會”，其蒙藏相關事務將分別由“行政院大陸委員會”下新設置的矇事處、藏事處承接。不過，至今，“蒙藏委員會”仍為“行政院”“七大會”之一。

回到文章開頭那句，其實，那是馬英九2005年在綜藝節目《康熙來了》上説過的一段話，語境則是與俄國人拼酒。這跟馬英九喝醉後的一貫表現如出一轍。還記得去年“習馬會”後，馬英九稱“我們在江西住了1100年”、“自認習近平的幕僚”那個場景嗎？不過是一句醉話。

清醒時，如2008年成功當選“總統”後接受《自由時報》專訪，被問到“在你統治下，中華民國是老母雞還是秋海棠”，馬英九回答説：“中華民國實際統治只有台澎金馬，地圖畫再大也沒用。”説句稍顯政治不正確的話，被綠營媒體採訪時，馬英九有沒有想起曾經響應“反攻大陸”號召、參加保釣運動的自己，會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特別“沒志氣”？

台灣《聯合報》本月中旬最新民調顯示，島內自認是“中國人”的比率，已經由20年前的31%、10年前的20%，降至今日的11%，創歷史新低。

眼下，國民黨正在開展黨主席選舉，期待在新黨魁帶領下，重振昔日雄風。不過，考慮到“九合一”選舉、“總統”選舉、“立委”選舉三重大敗，黨內已然向本土化傾斜，連黨名“中國國民黨”中的“中國”存廢問題都被拿出來爭論一番。

縱然，被稱為島內“最後一箇中國人”的馬英九抒發大胸襟、大情懷時，説的都是醉話，但，恐怕將來，連這樣的醉話都難以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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