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怡：我在布魯塞爾，告訴你那裏的安檢有多水

去年九月初開始，我以交換生的身份在布魯塞爾自由大學學習。短短七個多月，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經歷恐怖襲擊帶來的致命威脅。這是比利時第二次將布魯塞爾恐怖警戒層級調至最高的第4級，警告面臨“緊迫威脅”。隨即全城封鎖，學校停課，商店關閉，集市取消，公共交通停止運營。

去年11月份，第一次出國的我，還沒來得及患上思鄉病，就經歷了第一次這樣的“大場面”。舉世震驚的巴黎恐襲發生之後，嫌犯逃竄至比利時。警方在布魯塞爾全城進行了持續的搜捕活動。那段時間，警笛聲響徹深夜，雖然外界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巴黎，但我和許多身在比利時的人一樣，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恐怖襲擊”的威脅。

11月21日，為了防範可能發生類似巴黎恐襲的事件，布魯塞爾恐怖警戒調至四級。那一天是週六，宿舍附近的廣場上每個週六週日雷打不動的蔬菜水果及雜貨集市沒有舉行。那天當我站在空蕩蕩的廣場，環顧四周寥寥無幾、行色匆匆的行人時，有了比得知巴黎恐襲噩耗時更可怕的感覺。恐怖襲擊，不僅會在短時間內突發性地奪走無辜的性命，還會給整個城市帶來壓迫性的陰影。廣場集市對於生活在布魯塞爾的人們是再正常不過、再平凡不過、再熟悉不過的一件事情。然而恐怖襲擊的威脅可以使它取消。

那個時候的我還天真地以為，恐怖襲擊過後，倖存的人們還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但事實證明，這樣的致命威脅依舊存在着，再平凡的生活也會被壓垮，再普通的事物也會失去。之後我們接到了學校停課的通知，並囑咐我們待在住所，避免一切公共場所。萬幸的是，在此期間，沒有發生任何恐怖襲擊事件。11月25日布魯塞爾開始逐漸恢復正常的城市秩序。雖是虛驚一場，但我也額手稱慶。那段時間，沒有什麼壞消息就是莫大的好消息。

布魯塞爾恐襲現場一片狼藉

隨着這一系列事件，比利時這個以童話、巧克力、歐盟總部享譽世界的小國開始以另一種方式出名——恐怖分子的大本營。位於布魯塞爾的莫倫貝克區與多次伊斯蘭激進恐怖襲擊事件都存在着聯繫。可以説，恐怖襲擊主犯們就在歐盟總部大廈隔壁悄悄地策劃着恐怖襲擊，進行着槍支彈藥交易。

四個月過後，當恐怖襲擊似乎已經走遠，人們還在慶賀上週五法國和比利時警方聯手突襲莫倫貝克區，將巴黎恐襲主案犯薩拉赫抓獲的好消息，恐怖襲擊又一次肆虐橫行。布魯塞爾國際機場與市中心的一趟地鐵相繼發生爆炸。一早看到機場爆炸新聞，我立刻在朋友圈報了平安。這個機場是每個往返布魯塞爾去往其他國家的人都會不止一次到過的地方，我個人就已經往返經過了7次！

住我隔壁的學妹昨天剛從機場乘坐飛機離開，就差一天！而發生爆炸的地鐵更是往來市中心的人們常常乘坐的一趟。去年巴黎恐襲時，我向在巴黎交換的朋友致以問候。今天，她看到新聞以後發來四個字“感同身受”。是的，我們兩個現在可以真正感同身受了。然而我希望正在看這些文字的你永遠不要有機會真正與我們“感同身受”。

3.22恐襲當天下午，空空蕩蕩的站台。平時，這裏是71路、59路公交車和81路有軌電車的停靠站點，總是很繁忙。而今天公交系統全線停運。

3.22恐襲當天下午，關閉的咖啡館。平日裏，這家是24小時營業的。

恐怖襲擊就像冬日那滴水成冰的寒冷，人們不可能通過不看、不聽、不呼吸抹去它的存在，它圍繞在每個人的身邊，縈繞在每個人的心裏，而每一次壓迫都使人們感知到它的確存在，都使人有切膚之痛。在冬日裏，如果你藐視它，它便會讓你吃盡苦頭，甚至失去生命，人們便會提高警惕，學習保護自己。而在它消失的春季，人們享受着舒適的温度，常常容易將它全然拋在腦後，再也看不見那些致命的隱患。

誠然，比利時警方自去年11月到今天，都持續為打擊恐怖分子付出了努力。但從我親身經歷來看，這些努力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地鐵站和火車站依然沒有安檢，這可能是國內無法想象的。在國內，我們都已經習慣了進地鐵站、火車站時將隨身行李放在安檢帶上進行安檢。而在歐洲，就我所見，卻幾乎沒有任何安檢措施。這與歐洲崇尚自由的精神有着深刻聯繫。歐洲人民對自由的珍視程度可以用“不自由，毋寧死”概括。即使是去年11月份經歷慘痛恐襲的巴黎，在我12月份乘火車過程中，也未對我拖着的行李箱進行安檢，只是增加了下車時檢查護照。

地鐵、火車這樣人羣密集的交通工具上，地鐵站、火車站這樣人流量大的公共場所，卻沒有安檢，這是多麼大的安全隱患。警方拼了命地抓捕，也只能將之前參加過恐怖襲擊的恐怖分子送上法庭，但那些正在被培養、被訓練，然後被輸送到歐洲進行恐怖襲擊的恐怖分子是不能通過這種方式一網打盡的。安檢是防患於未然的重要一步。目前的安檢措施真的是形式大於實質，對於恐怖分子來説是“象徵性的”。如果繼續放任自由，那麼原本賦予守法市民的自由、尊重與信任就會屢屢成為恐怖分子可使用的一把利劍，最後傷害的還是無辜市民。

邊境處的護照、身份證檢查也存在問題。由於人員的自由流動是歐洲一體化的基本原則之一，持有歐洲申根護照在申根各國之間通關時免於檢查，因而邊境檢查是很不嚴格的。巴黎恐襲發生後，警方就發現不少恐怖分子用假造的護照或身份證以難民身份成功混過了邊檢，潛伏進歐洲。其中甚至有恐怖分子持有的護照除了照片其他資料完全一樣。

我在布魯塞爾自由大學上歐盟政策課程的教授曾對我們説過，歐盟去年就已經通過了加強邊檢的決議，但各成員國卻遲遲未予執行。這次布魯塞爾恐襲之後，比利時恢復了比法交接處的邊境檢查。目前已恢復邊境控制的歐盟成員國另有丹麥、挪威、瑞典、奧地利、德國、法國六個國家。希望歐洲其他各國也能儘快恢復邊境控制，加強邊境檢查，將恐怖分子攔在邊境外。

另外還需要加強歐洲各國警方的反恐信息溝通和合作。巴黎恐襲和布魯塞爾恐襲相繼發生後，法國和比利時的警方合作增加了很多。上週五的突襲行動就是一個很好的範例。但僅僅遭受恐襲的國家加強合作是不夠的，面對狡猾的恐怖分子，要防範悲劇的發生，勢必要全歐洲的合作。

在春季、夏季和秋季，人們可以忘記恐怖襲擊，但各國政府絕不能忘記，對市民的保護一分一秒都不能夠鬆懈，才能減少悲劇的發生。與恐怖分子的戰鬥，勢必是場持久戰。政府是否作為很關鍵。包括我們中國。

而我們這些普通人，則要努力保護好自己，並堅決支持政府的反恐鬥爭。我真誠地希望“冬日”永不再來臨。

（2016年3月22日夜，布魯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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