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笛:“小英”憧憬着“台灣夢”,而青年們……
【《下町火箭》、《搶救拿破崙之村》、《是的,首相先生》……近日,《中國時報》曝出一串蔡英文追看的外國連續劇名。據稱,這些劇集是“小英”的執政“參考書”。推究這些劇集,多多少少有着台灣的影子。他們或是講述日本一家中小企業始終堅持研發,雖然揹負龐大債務,但由於技術的不斷精進,終於屹立業界,或是描繪一個人口稀少、面臨廢棄的邊緣村落,老齡化嚴重,一邊吸引年輕人返鄉,一邊發揮老人的餘熱,讓村落重獲生機。與其説她是“看劇學治國”,不如説是蔡英文對“台灣夢”的再次確認。沒有任何地方執政經驗的“小英”即將上任,最近手下的民進黨“立委”也接二連三捅出漏子。夢想與現實能對接嗎?台灣青年有自己的觀察。】
雖然自稱不關心政治,但當談到台灣的未來時,27歲的阿成言辭卻顯得格外激動。
“沒有期待,儘早統一才是正經,我的眼中沒有藍綠只有紅藍。平心而論,紅色目前治國不錯,國富民強。”
對民進黨的嗤之以鼻仍然難掩這位年輕的火車司機,對民進黨和蔡英文的頗多期許。他希望新一屆政府可以改善台鐵系統中諸多不當之處,更多關心勞工的利益(這畢竟也是民進黨選舉時的政見之一)。然而對於能否實現,阿成的情緒則立刻低落了下來,最後僅僅以“拭目以待”作應酬式的回應。
“台灣夢就是白日夢。”他補充道,語氣十分平靜。

“蔡鳥”不想做“菜鳥”
“我這樣的人出現在這樣的時代中,應該有它的意義吧”蔡英文在自傳中寫道。
她將自己的一系列理念、行事風格,統稱為“英派”,核心就是“變革”。這個詞是她在2015年有感基隆支持者的熱情脱口而出的。
“我們要更有耐性地,穿透那無穿透的厚實的木板,穩健地、踏實地、精準地達成理想。”
她引用了韋伯的話來説明她的這份覺悟。
此後如台灣媒體報道那樣,為更好的承擔日後的工作,蔡英文通過看劇、看書的方式,從中尋找和學習她理想中的“治國理念”。
就政治履歷而言,蔡英文可能不輸於任何一位大陸朋友熟悉的台灣政治人物。上世紀八十年代蔡英文出任政府顧問,以智囊身份參與李當局的兩岸政策研究,受到李登輝賞識,主持了《強化中華民國台灣作為主權獨立國家地位》的專案報告。而後在扁當局時期,先後擔任了陸委會主委、“立法院”的委員和“行政院”的副院長等職位,政治經驗並非空白。但同陳水扁和馬英九都主政過台北市不同的是,小英並沒有任何在地方單位的治理經歷,這個短板多少將掣肘她未來的施政水平。
“我沒指望她能做好,只要別做得太糟。”對於蔡英文的努力,靜儀聳了聳肩道。
即將大學畢業的靜儀,已經在一家生物技術公司獲得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每月薪資五萬新台幣,績效好時可以拿到八萬,絲毫沒有22K夢魘的困擾,對民進黨未來的青年政策,她並看好,也並不上心。濃厚的深藍家庭背景,讓靜儀對民進黨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她十分擔心,這些起於街頭的鬥士們,是否有心力和能力,去認真治理好一方水土,特別是經驗薄弱的小英。由於心中也對國民黨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心有不滿,在今年的選舉中她並沒有去投票,面對民進黨的來勢洶洶,她曾一度對台灣的未來寢食難安。
“現在不會憂心忡忡了,”她笑着,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愉快,“看到這段時間民進黨一直在打自己臉,我放心多了。”
2016年2月1日,“立法院”早於“總統府”實現了交接,新“國會”中的46位“菜鳥”,民進黨佔了26個。新科“立委”大部分因為意識形態鬥爭而起家,缺乏專業背景,在兩個月的時間裏,上演了諸多啼笑皆非,任性開天窗的橋段。3月17日,有“小蔡依林”之稱的民進黨“立委”呂孫綾,就憲兵非法搜索民宅一事在“立院”進行質詢,卻搞錯了對象,死咬無隸屬關係的“國安局長”,事後又在臉書主頁上避重就輕,問政水準不僅讓人大跌眼鏡,其做人的態度也受到多方譴責。
“至少日本人對政治還是恭敬謙卑的吧。”她接着説。
可曾記得當年的“謙卑”?
和阿成、靜儀不同的是,台灣海洋大學的正宇對民進黨和小英未來的表現樂觀其成。根植在心中的鄉土情結,堅定着他對台灣的信心。
“我個人給予其正面評價,目前民進黨雖屬“立院”多數,但行政權仍掌握在國民黨手上,根據傳統,兩方並不會有深度的交流與合作。民進黨很明顯可以做的更多,在爭議問題比如監督條例上,卻略有保守。我相信改變是建立在充分的溝通上,這種細膩是否能成為蔡英文的行政風格,我覺得可以繼續觀察。”
至於蔡英文的執政水平,正宇表示炒作看劇學“治國”是媒體的失職,台灣長期對藝文活動的忽視給看劇帶來了污名,其實看劇學理念並無不妥,更何況蔡英文也在看很多高深的書籍。
然而劇中的美好,前提是主人公有着光環般的善良與執着。正宇坦誠自己對未來政局走向有着擔心,民進黨的一黨獨大對台灣公民社會的建設並不是一件好事,隨着社會失落與焦慮在選舉中的一次性釋放,台灣民眾,特別是青年會忽視保持時刻自我反省的精神。人民如此,民進黨也自然會墮落而不思進取。
這樣擔心不無道理。儘管蔡英文在選舉時,反覆強調“公平正義”優先,然而在當選後民進黨卻打着“轉型正義”的旗號,行清算國民黨之事,抄國民黨黨產,滅國民黨黨祖宗,言行前後不一,上下不符,趾高氣揚之間,完全沒有了蔡英文所説的“謙卑、謙卑、再謙卑”的姿態,也奢談自我的糾錯和反思能力。
“上面説一套,下面做一套。”新黨青年侯漢廷在4月1日推出的“鬼島那些事”視頻中,以馬英九內心獨白的形式,調侃了民進黨的情商和智商。
縱然如此,正宇仍然對蔡英文的團隊的厚望仍然要大於他的擔憂,他認為治理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蔡英文的團隊延攬了多方的人才,而這些人將會在波雲詭譎的政治角力場中有不俗的表現。
“改變並不容易,但總需要一個開始,我還是期望蔡英文未來的表現。”
正宇的話音很輕,像午夜未眠者的低語。

崩世代:惡鬥之下的循環
蔡英文將現在的台灣比作新舊交替的時代,而產業退化、人口老齡化這些這個時代的負擔恐怕超過她的想象,也不是看看連續劇就能找到“藥方”。
現在的台灣,處在一種“崩世代”的邊緣。
所謂“崩世代”,字如其意,是崩塌,垮掉的一代人,七年級(民國七十年)及之後出生的一代,正面臨着財團化、貧窮化和少子化等多方面的社會危機。對未來的絕望和無助,形成強大的社會思潮,2014年的“太陽花運動”不僅是反中、反馬,背後也藴含了深刻的政治經濟因素。蔡英文因社會的憤怒而上台,反過來這對欲想“點亮台灣”的她而言,也是一個艱鉅的挑戰。
“全球都處在經濟疲弱,薪資上漲有限的困境中,民生問題是台灣首要解決的問題,但從台灣的制度來看,無論誰上台都很難解決。”在媒體工作的斯俊説道。
斯俊是台灣“崩世代”的典型代表:月薪25K,時常加班窮忙。若不是寄住在了台北的外祖父家裏,節省了房費,他在台北日子恐怕會過得相當侷促。對於改變台灣,他有着更為切身的體會。但是在藍綠的惡鬥的環境下,現實的問題會被真實的政治角力所掩蓋,社會的關注焦點也會被有意和無意地模糊。
“我希望政治人物正視階級分化引起的對立衝突,歷史上許多政權在面對階級對立的時候總是會製造對外衝突或民族對立來轉移矛盾焦點”他接着説道。
朝野之間的不信任,向來被視作台灣內部問題的癥結所在。台灣資深媒體人範疇在《中國是誰的?》一書中,披露了台灣“勝者為王”、“贏者通吃”的政治文化,政客喜歡獲得權力的爽快,會最大限度地謀取私利。無論是哪個政黨當朝,在“贏者通吃”的文化下,雙方總會窮盡辦法,給對方造成致命的打擊。
“小英的問題不在基層經驗,而在制度,制度的問題很難改,這和誰上台沒關係,天下烏鴉一般黑”寶業悻悻地説。
在金門大學主修國際關係的寶業,有一份傳統知識分子胸懷天下的情懷,他希望台灣可以成為如同新加坡那樣在世界上有重要影響力的“經濟強國”,重新受到國際社會的尊重。這是他的台灣夢——相對於“小英”寄情於日劇中的小島“現世安穩”,他的夢想似乎更加遙不可及。
“除非能和習大大做得一樣,否則以台灣的民主,很難為小英提供一個良好的施政環境,”寶業搖頭説道,“只要出新政策,就會有一半的人隨着反對黨的鼓吹,而為反對而反對。”
對台灣青年而言,在最能體現黨派意志的“立法院”,停擺已經是歷屆院會不可獲缺的程序,只是沒有明文規定罷了。
“民主搞成這樣,不要也罷。”
阿成最後説道,聲音如同空谷傳響,寂寥而又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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