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在美國本土監獄,囚犯被虐死無人負責
每個在克林頓監獄(Clinton Correctional Facility)服過刑的犯人,在剛剛來到這所監獄的時候,都會被中士拉到一邊並且警告説:別惹看守,否則可夠你受的。
的確如此。囚犯們訴説自己被獄警暗算毆打,因為種族歧視而被奚落,然後為了掩人耳目,他們被單獨監禁直到傷勢痊癒,以免引起懷疑。
最近幾年流傳甚廣的一個故事則形象地反映了牢房裏所發生的暴行和不公。一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犯人,倫納德·斯特里克蘭德(Leonard Strickland)和獄警發生衝突,不幸身亡。
根據囚犯們的敍述,獄警們聯合起來攻擊斯特里克蘭德,他們手段非常殘忍,以至於斯特里克蘭德幾乎無法動彈,然而獄警們卻沒有因此受到制裁。對此,獄警們極力否認,辯稱自己只是出於自衞,採取必要的行動來制服這名失控的犯人。
但事實勝於雄辯,在《紐約時報》獲得的一段監控視頻中,我們可以看到,已經幾乎失去意識的斯特里克蘭德戴着手銬,被獄警在地面上拖行,而監獄裏的護士卻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無動於衷。即使他臉貼着地面,狀若死亡,獄警們仍然大聲喊叫着“停止反抗!”

斯特里克蘭德被虐視頻截圖

斯特里克蘭德被拖行
根據醫療記錄的描述,等到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斯特里克蘭德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身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從他的耳朵中流出。
這起發生於2010年的案件反映了一個非常令人不安的狀況:在紐約州的監獄裏,獄警殘暴地毆打犯人,卻幾乎沒有人對此負責。在過去一年裏,《紐約時報》和非營利新聞機構The Marshall Project在一系列的文章中多次報道了這個問題。
媒體並沒有大肆報道斯特里克蘭德的死,只有當地報紙簡要地提及此事。除了那些獄警和犯人,這件事或許早已被遺忘。但是2015年6月,兩名殺人犯從克林頓監獄越獄的事情引起了人們對這所號稱最安全監獄的極大關注。關於這所監獄內部運作的細節以及那些長久以來的秘密,已經開始慢慢向公眾展現。
《紐約時報》的調查揭露了使越獄成為可能的嚴重安全漏洞,同時也揭露了獄警們在此後的審訊過程中曾刑訊逼供。州政府官員表示他們已經開始着手調查這些對於虐待的指控,但是並沒提及任何關於日後調查結果的事情。紐約州監獄部門內部運作和社會監管之間的連結已經深陷失衡的泥潭。監獄部門的前處長因為被指控性騷擾下屬而正在等待審判。
州警察局和當地地方檢察官辦公室的官員宣稱他們不記得最近一次關於克林頓監獄的官員過度使用暴力的指控,如果有的話,儘管囚犯們最近幾年已經多次就獄警的暴行提起訴訟。據一位新聞發言人所説,近五年來,對州內將近一半的54所監獄有司法管轄權的紐約州北區聯邦檢察官,並沒有就任何有關獄警暴行的案件提起過訴訟。
在斯特里克蘭德的案件中,警察和地方檢察官斷定其中並沒有犯罪行為,但是兩個州監獄的監督機構——懲處委員會和關懷和保護殘疾人委員會,就這些官員的眾多誤導和虛假聲明發布了嚴厲的批評報告。
在調查中被指認的十幾個獄警和醫務人員,不管是一直在克林頓監獄工作還是去了其他州監獄,要麼獲得了晉升,要麼享受着所有的福利待遇退了休。從斯特里克蘭德案發至今的這幾年裏,他們中的一些因為暴行而被囚犯們重新指控。
通過回顧監獄系統的內部報告,相關人員的日誌和聲明,以及驗屍報告,醫務人員和急診室醫生的記錄,《紐約時報》得以還原斯特里克蘭德之死背後的真相。另外,六名當時的囚犯目擊者相繼在紐約州的四所監獄裏被找到並且接受了採訪。
《紐約時報》還獲得了一段由一名獄警所拍攝的監控視頻,這段視頻記錄了斯特里克蘭德生命的最後45分鐘。由於斯特里克蘭德家人向法庭的申請,以及媒體的請求和支持,這段視頻在上個月的訴訟過程中公之於世。雖然通常這些訴訟在達成最後的判決結果前會被撤回或者和解。但是斯特里克蘭德家人的這一舉動使得涉案官員在幾個禮拜前被迫出庭,並且公開做出證言,而正常情況下這是不被許可的。
責任歸屬在這類案件中通常難以確定。現任和前任的獄警都説,因害怕被同事報復,獄警們很少公開談論對犯人施暴這類犯罪行為,並且會説謊以保護自己的同事。他們也被工會庇護,即使是監獄系統的高級官員也承認工會對於監獄內部的事務發揮着極大地影響。
監獄系統的發言人説因為訴訟還未判決,所以目前不能發表關於斯特里克蘭德案件的評論。代理專員安東尼·安努奇也拒絕接受採訪。
在2015年9月的新聞發佈會上,州長安德魯·庫莫先生認為在州監獄裏所發生的獄警對犯人的暴行並不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認為為了維持秩序,有時暴力是必要的。“他們必須確保在工作中能夠得到一定的尊重,否則他們將會受到傷害,”庫莫先生如是説。
從樓梯摔下的真相
在紐約州17所安全級別最高的監獄中,克林頓監獄以特別暴力聞名。雖然種族關係緊張是許多監獄生活的真實寫照,但是囚犯們説,位於農村地區離加拿大不遠的克林頓監獄的情況尤其惡劣。監獄是當地最大的僱主,並且就當地的標準來看待遇也很好。在監獄的950名獄警中,除了少數幾個人,包括那些捲入與斯特里克蘭德的衝突的,都是白人。
然而大多數犯人,像斯特里克蘭德一樣,都是黑人,來自南邊300英里以外的紐約市 。他們説自己一直受到種族歧視。
在斯特里克蘭德死亡的兩年前,另一名黑人囚犯,布拉德利·凱撒,也在類似的狀況下死亡。
凱撒,52歲,發育性殘疾,2008年8月11日與獄警發生衝突,在數小時之內死亡。調查員説,獄警和護士無視凱撒的一再請求,拒絕提供醫療服務。屍檢後發現,他斷了數根肋骨,以至於肺部不能正常吸氣,最後窒息死亡。
有關部門認為獄警的做法是恰當的,最後,唯一被處分的是一個監獄護士,貝斯·法南。她被罰了500美元,現在仍在克林頓監獄任職。
像凱撒、斯特里克蘭德這樣的都不是很暴力的罪犯。在克林頓監獄關押的許多犯人都是因為謀殺、強姦和其他殘忍的罪行,然而斯特里克蘭德只是因為非法持有武器而被定罪。
根據紐約州的記錄,在先前四年半的關押中,斯特里克蘭德並沒有任何嚴重違反紀律的行為。在審判中,中士貝琪·惠爾登·貝格倫德説2009年她監視斯特里克蘭德所在的囚犯室長達6個月,並沒有發現他有任何問題。
然而,斯特里克蘭德的確做出過不正常的行為。根據監獄的記錄,在2010年夏季,他就已經停止服用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斯特里克蘭德的母親,瑟琳娜·斯特里克蘭德説,有好幾次,他曾説自己有了孩子、宣稱自己是上帝、是百萬富翁,還曾説自己和碧昂斯結婚了。那年8月,當斯特里克蘭德的母親最後一次去探望他的時候,她説:“他現在神志不清,説話不經過大腦。”
2010年10月3日上午,四十四歲的斯特里克蘭德因為被沒收了塑料鏡子而非常沮喪。在吃過早飯回到囚犯室不久之後,他和一名獄警發生了爭執。
從這開始,獄警和囚犯目擊者對情況的描述便大相徑庭。
獄警在審判中是這樣描述的:一位名叫凱西·斯特朗的獄警按要求沒收了斯特里克蘭德的財物。之後,斯特里克蘭德與其發生爭吵,被帶下樓關進一間新的牢房。
在犯人們眼中,獄警斯特朗很難對付,他曾多次和囚犯發生暴力衝突。在八年的獄警生涯中,他多次在與囚犯的衝突中受傷,並且因傷告假三次。他在11月份的審判中出席作證,他説自己去年夏天已經退休,36歲的他現在失業,靠傷殘保險過活。
獄警斯特朗在他的證詞中宣稱:在與斯特里克蘭德爭執中,斯特里克蘭德用拳猛擊他的肩膀。出於自衞,斯特朗用拳打了斯特里克蘭德頭部兩次,胸部一次。斯特朗説他緊緊抱住斯特里克蘭德以期制服他,他們兩個不斷撕扯,最後兩個人都滾下樓梯。
獄警斯特朗説,他能夠在半路控制自己不再向下滾,但是斯特里克蘭德一直滾到最底部。幾名獄警説,儘管從樓梯跌落,斯特里克蘭德仍然能夠站起來,並開始攻擊第二名獄警科裏·利伯蒂。根據法庭證詞,獄警利伯蒂隨後用拳頭擊打了斯特里克蘭德幾次,與此同時,獄警斯特朗用警棍反覆擊打斯特里克蘭德的背部和雙腿。
那時,20多名獄警收到支援信號後迅速做出反應,將斯特里克蘭德團團圍住。
獄警利伯蒂辯稱,斯特里克蘭德繼續拼命掙扎。根據數份證詞,直到四名獄警分別抓住斯特里克蘭德的四肢把他按在地上,才最終制服他。
事後的一份監獄報告裏提到了獄警受了些輕傷,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和肌肉拉傷。因為反覆用拳打擊斯特里克蘭德,兩名獄警的右手已經腫了。(另一名獄警在隨後的證詞中説她的肋骨斷了,但是醫療記錄沒有提及此事)
獄警説斯特里克蘭德沒有明顯傷痕。不僅如此,斯特里克蘭德也沒有抱怨自己受了傷。
在採訪中,囚犯們説獄警在説謊。
三名囚犯——凱文·古德,沃爾特·馬多克斯和弗蘭克·伯沃克,説他們看到斯特里克蘭德被推下樓梯,而不是自己失足跌下樓梯。並且古德、伯沃克和另一名害怕被報復而要求不要公佈其身份的犯人説他們看見斯特里克蘭德躺在樓梯底部,傷得很重。有兩名犯人説,在被幾名獄警毆打之後,斯特里克蘭德尖叫着被拖走。
人們一般不會相信囚犯説的話,但是六名犯人都是單獨接受問詢的,有五個正在不同的監獄裏服刑,第六個已經獲釋。他們各自的版本在一些細節上有出入。一個説事情是在吃完早飯後發生的,另一個説是在放風后發生的。一個説斯特里克蘭德再被推下樓梯之前就被戴上了手銬,另一個説是在之後。
但是他們所講述的基本情節是一樣的:斯特里克蘭德被推下樓梯,一大羣獄警幾乎要把他打死。
和斯特里克蘭德在同一間囚犯室的馬多克斯在25英尺遠的地方看到了事情的全部。他回憶道,斯特里克蘭德被推下樓梯的時候,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古德是囚犯室的清潔組長,當天早上他正在樓梯下拖地。他説在斯特里克蘭德被推倒之前,一名獄警叫囂着種族歧視的言論。在斯特里克蘭德跌落的過程中,他的頭蓋骨數次碰到混凝土的台階。跌下去之後他蜷縮起來以便抵擋10名獄警輪番地用腳踢他的頭和肋骨,就像胎兒在母親體內的姿勢。
他們“想要打死這個孩子”,古德説。
沃伯特是從樓上看到的,他説斯特里克蘭德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就像死了一樣。
他還有呼吸嗎?
在和獄警們發生肢體衝突之後,囚犯們按照慣例被帶到監獄的急診室接受檢查。
獄警們説,當斯特里克蘭德到達急診室的時候,他仍在反抗,不服從獄警的命令,拒絕好好站着或者行走,並且不斷地踢獄警。獄警在證詞中説,他們做出了非常專業的反應,把斯特里克蘭德從監獄急診室送到精神病房,對他進行恰當的急救。
獄警們的證詞和那段事發當時拍攝的45分鐘視頻所顯示的完全不一致。
來自懲處委員會和殘疾人關懷委員會的調查員反覆看了那段視頻,並在報告中嚴厲批評了獄警們所作所為以及監獄護士所提供的醫療服務。殘疾人關懷委員會在報告中説:“斯特里克蘭德並沒有抵抗獄警,也沒有失控。”
在視頻的開始,我們可以看到斯特里克蘭德穿着白色的拳擊短褲和棕色的體恤衫。體恤衫左肩的部位已經裂開,可以看到大片紫色的淤青。他被特里·詹姆斯和凱文·特朗布利兩名獄警用手銬反銬着,壓在煤渣磚砌的牆上。
“斯特里克蘭德,我們要脱你的衣服搜身,明白嗎?”監獄的管理者中士史蒂文·斯威尼説道。
斯特里克蘭德看起來站都站不穩,頭低垂着。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他看起來越來越虛弱,身體不斷地向下滑,他試圖用自己的右臂支撐柱自己的頭。他全憑獄警的支撐才不至於完全倒下。
然後,他倒在地板上。
圍着他的獄警自始至終都在大叫:“停止反抗”“不要向後退”“他仍在抵抗”。
斯特里克蘭德家人的委託律師,約翰·希波爾德認為視頻此刻顯示,獄警們表現得好像斯特里克蘭德正在反抗一樣,以此來使不久前獄警們對斯特里克蘭德毆打合理化。
五分鐘之後,斯特里克蘭德失去了意識,獄警們決定把他帶到樓上的精神病房,給他注射藥物使他冷靜下來。
在幾步遠的地方就有一個輪牀。但是獄警詹姆斯和特朗布利還是選擇一把抓住他仍被銬住的胳膊,把他的胳膊舉過頭頂,隨即把他拖出門外。(在中士斯威尼隨後的報告中,他寫道:“我指示獄警們使用專業技術幫助斯特里克蘭德上電梯。”)
獄警們把斯特里克蘭德拖上了電梯,把他帶去三樓,然後臉朝下把他扔在走廊上。這時,斯特里克蘭德仍然帶着手銬。(“我再一次指示獄警幫助囚犯出電梯,獄警們也照做了。” 史蒂文·斯威尼又寫道。)
然而斯特里克蘭德被扔在地上,過了兩分多鐘都無人理睬。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幾個獄警從他的身上跨過。
在視頻的第9分15秒,有人問,“他還有呼吸嗎?”
在接下來的35分鐘,雖然護士和獄警對斯特里克蘭德實施了心肺復甦,斯特里克蘭德仍無意識並且一動不動,這時,他仍戴着手銬。(審訊中被問及為什麼一直拷着斯特里克蘭德,史蒂文·斯威尼回答道:“雖然他在接受急救,但仍然是個違反紀律的犯人。”)
視頻結束於上午10點15分,斯特里克蘭德從被抬上救護車,隨後車門被關上。

在接受心肺復甦時,斯特里克蘭德的手仍被拷在身後
一直戴着手銬
州調查員在評定報告中嚴厲地批評了監獄護士羅伯特·菲茨拉傑德的醫療處置。州懲處委員會的報告評價他“完全漠視明顯已經無意識的囚犯”。
在視頻中,當斯特里克蘭德倒在急救室的地板上,被拖去電梯的時候,菲茨拉傑德就站在很近的地方卻無動於衷。
菲茨拉傑德沒有選擇和獄警一起乘坐電梯以便給斯特里克蘭德提供幫助,而是選擇走樓梯。再一次看到他是在畫面的一側,斯特里克蘭德一動不動地躺在精神病房的走廊上,幾近死亡,而菲茨拉傑德就在一旁看着他長達三分鐘,卻什麼也沒做。
當在法庭上被問及為什麼不立即施救,菲茨拉傑德説他必須等待中士斯威尼確定犯人不再構成安全威脅。
但是當中士斯威尼在庭上被問及為什麼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准許菲茨拉傑德對犯人施救,他卻回答道何時施救該由菲茨拉傑德自己決定。
“醫療救助本應該實施的。”中士在證詞中説道。
在視頻的第31分鐘,菲茨拉傑德稱讚了一名實施心肺復甦術的人員。“你做得真棒,”這名護士説道。
事實上,根據原告及其辯護所請的醫療專家的證詞,當時在場的人都做得非常差。雙方的醫生都證實,因為斯特里克蘭德全程都被反手銬着,他無法平躺在地面上,這使得心肺復甦術的效果大打折扣。而且心肺復甦實施的過程多次被打斷。
直到救護車到達,菲茨拉傑德才建議去掉斯特里克蘭德的手銬,這時距離菲茨拉傑德首次發現斯特里克蘭德停止呼吸已經過去了30分鐘。
“我們要拿掉他身後的手銬嗎?”菲茨拉傑德問一名救護人員。
“他根本走不了路了,”救護人員回答道。
上午10點40分,救護車到達查普林谷醫院,10點45分,醫生正式宣告斯特里克蘭德死亡。
爭論不休的死因
救護車隊的醫療記錄詳細地記錄了大量傷情:斯特里克蘭德全身都是瘀傷,包括他的前額,左臉頰和肩膀;左上方的一顆牙齒被打掉;血水從耳朵流出;兩個膝蓋傷痕累累;脖子周圍有被勒住的痕跡。
驗屍官斷定斯特里克蘭德死於由於心肌缺血而導致的心肺衰竭,即他的心臟得不到充足的氧氣而喪失了功能。
在法庭上,斯特里克蘭德家人一方的醫學專家艾倫·謝科特——來自蒙蒂菲奧裏醫療中心的急診醫生證實,根據驗屍結果,爭執誘發的緊張壓力導致斯特里克蘭德心臟衰竭而致死。
“如果他沒有遭受這些緊張的事件,他就不會心臟病發,”在蒙蒂菲奧裏醫療中心急診室負責死亡鑑定的謝科特醫生説。
醫生説,如果斯特里克蘭德接受了適當的醫療救治,他多半會活下來。
醫生唐納德·多伊奧,奧爾巴尼市聖彼得醫院急診科的主治醫師,是紐約州一方請來的醫學專家。他在庭上説驗屍官的驗屍結果是不正確的,斯特里克蘭德是死於興奮性精神錯亂綜合徵。
這是一個有爭議的診斷,在醫學界許多人對此持懷疑態度。該綜合徵目前沒有被列入精神疾病的診斷和統計手冊中,也沒有被美國醫學協會或美國心理學協會承認。
不過,它是被美國急救醫師學院承認的。
多伊奧醫生説,研究發現,最容易患興奮性精神錯亂綜合徵的羣體正是曾經患過精神疾病並且已經停止服藥的男性。該綜合徵最突出的症狀就是喪失對疼痛的感覺,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該犯人能夠不斷反抗獄警對其身體的控制。
多伊奧醫生還説該綜合徵能夠引起心臟驟停。
當進一步探討該綜合徵的時候,這位從1988年開始從醫的多伊奧醫生卻説他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這種病例。
尋求答案
在克林頓監獄,由囚犯們組成的委員會定期和監獄的管理團隊以及軍警見面,來討論他們關切的問題。典型的話題包括瓶子的回收處理或者郵票的分配。
但這些問題沒有出現在2010年9月22日的會議上,斯特里克蘭德的死以及監獄裏的暴行成為了囚犯們最為關注的議題。
委員會的成員抱怨獄警的暴力行徑不受約束。他們要求行政機構提供給他們一份斯特里克蘭德的驗屍報告,同時要求調查有一名犯人受到毆打的事件:托馬斯·墨菲,據他們所説在斯特里克蘭德案之前,他已經被穿着鋼頭靴子的獄警毆打了20分鐘。
和中士斯威尼一起出席這次會議的管理人員是監獄的主管托馬斯·拉維利,以及他的兩個副手。
根據會議記錄,監獄的管理人員回應道“所有關於濫用暴力的指控都會被調查”,並且“當驗屍報告完成之後一定會公開”。
波沃斯基先生是當時囚犯委員會的副主席,他説他們從未收到過驗屍報告,並且監獄裏的暴行持續不減。
殘酷的結局
從那時起,和斯特里克蘭德案有牽扯的數名獄警已經被其他的囚犯以施暴為由提起訴訟。
去年,一位名叫摩西·桑克·康帝的犯人在訴訟中聲稱,包括中士斯威尼在內的一羣獄警,銬住這名犯人,毆打他,拽住他的髮辮四處拖行。獄警大喊着有關種族歧視的言論。一名獄警大叫着讓其他獄警拽住康帝頭上的髮辮,並且“用辮子勒死這個黑鬼。”
康帝,因為企圖謀殺和搶劫而在監獄服刑,他説,當對他的毆打結束後,中士斯威尼告訴其他的獄警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並且説,“我們一定要看起來很專業。”
在提交的法律文件中,獄警們否認了康帝的全部控告。
2014年以來另一件懸而未決的訴訟指控了中士斯威尼和凱文·特朗布利,那個銬住斯特里克蘭德並且把他拖上電梯的獄警。
艾文德·班克斯,因為藏毒而服刑。他在訴訟中説,獄警特朗布利一直非常厭惡他的髮辮。一天上午,在吃過早飯後,獄警特朗布利,中士斯威尼和其他幾個人開始毆打他。然後,中士讓獄警們抬着他的四肢把他送到醫務室去,其中一個獄警緊緊地抓住他的衣領以致於他昏迷過去。
獄警們的委託律師至今還沒有對這些控告做出回覆。
在這些案子中,囚犯們都説他們都曾向監獄的管理部門提出不滿,並且還寫信給奧爾巴尼當局,包括州長。但是沒有任何回覆。
斯特里克蘭德死後兩週內,幾名囚犯説,他們被州警方和監獄部門的內部調查員詢問。大部分都説他們不知道涉案獄警的名字,但是如果再看到他們能夠辨認出來。
《紐約時報》採訪了十幾個與近期數起虐待案有關的囚犯目擊者,他們説,州調查員沒有向他們出示任何有嫌疑的獄警的照片。
部分是因為斯特里克蘭德案的視頻所顯示的證據確鑿,調查員和監獄部門將這個案子移交給了州勞動局來實施合適的部門紀律處分。
實際上沒有任何人受到懲罰。監管醫療執照的相關部門也沒有追究這件事情。
州警察最後認定,“無任何他人的犯罪行為”導致了斯特里克蘭德死亡。並且克林頓縣地方檢察官拒絕把這個案子提交給大陪審團。
涉案的獄警和護士都繼續在監獄系統工作,甚至有的已經拿着全額養老金退休了。在法庭上,中士斯威尼説,在工作了33年之後,去年五月他離開了監獄系統。現在,他在鄉下做郵遞員。
這起民事案件不太可能很快得到解決。除非當事各方先達成和解,否則法官預期要花一年的時間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決。
在本月奧爾巴尼的聽證會上,州議會監獄委員會的主席丹尼爾·奧唐奈呼籲建立獨立的監督機構來監督州監獄系統。因為監獄部門拒絕出席聽證會,大會休會,重啓日期不明。
在法庭上,斯特里克蘭德的母親,曾經是私人療養院的護理員,現已七十歲,她説她曾經每月從布魯克林坐長達六個小時的巴士去探望兒子,但是兒子死後她就搬到了佐治亞州。
當被問及是如何得知兒子死訊的,她説是監獄裏的牧師讓布魯克林的牧師轉告她的。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她打電話給克林頓監獄的參事,詢問是否可以告訴她兒子是怎麼死的,參事回答説:“不行,因為事件尚在調查中。”
斯特里克蘭德夫人並沒有為兒子舉行葬禮,她在法庭上説,“我沒有錢。”
死亡證明上寫着, 2010年10月15日,她的兒子被葬在克林頓監獄的公墓,一個距離監獄只有一英里的地方。
(青年觀察者網林夢婷譯自《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