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豪：恐怖襲擊可能大——埃及航空MS804失事初步分析
當地時間2016年5月19日凌晨2時30分，埃及航空公司一架從巴黎飛往開羅的客機在地中海上空與地面失去聯絡。根據最新消息，該機已基本確定失事。筆者將在本文中梳理已知的情報，為各位讀者對失事原因進行初步分析。
一切正常，突然失控
出事客機是註冊號SU-GCC的空中客車A320-232型客機，這是A320系列單通道幹線客機的主力機型，目前在國際民航市場上十分暢銷。根據型號尾數32，我們可以判斷，這架飛機裝備的是IAE公司的V2500系列發動機。
進一步查詢機隊數據庫可知，該機於2003年7月25日首飛，2003年11月3日交付埃及航空並運營至今，機齡12.8年，可以説“正值壯年”。幾年來，該機一直負責執飛開羅到突尼斯、蘇丹、希臘、俄羅斯等國的國際航班，沒有出現重大事故或事故症候，可以認為不存在製造缺陷，也沒有明顯證據表明地勤維護不當。
失事客機照片，攝於2010年
根據FlightAware等網站公佈的ADS-B數據，我們可以還原MS804航班失事前的飛行狀態。ADS-B是Automatic Dependent Surveillance – Broadcast的縮寫，意為“廣播室自動相關監視系統”，是一種基於GPS全球衞星定位系統和地空數據鏈通信的航空器運行監視技術。
失事前客機的ADS-B高度速度數據，時間為美國東部時間夏令時
最後一次ADS-B數據更新發生在當地時間（埃及標準時，東2區）2時29分31秒，地點位於北緯33.6768°，東經28.7912°的地中海上空，航向137°東南，地速534節（990千米/時），高度37000英尺（11278米）。結合高度速度圖我們不難看出，客機與地面失聯前一直處於穩定的平流層飛行階段，一切看起來都和日常飛行沒有區別，然後ADS-B信號突然消失。因此，該航班的失事可以説是突發與意外的，甚至沒有在公開數據上留下痕跡。
人為因素？恐怖襲擊？
根據埃及航空的官方網站，埃及民航部門已經收到埃及外交部的消息，確認在希臘喀帕蘇斯島水域發現屬於MS804航班的殘骸，可以確定客機已經墜毀，目前從搜索引擎進入埃及航空官網都會跳轉到相同的聲明頁面。
埃及航空官網聲明截圖
這種在萬米高空突然失去聯繫的情況下，幾乎不會有倖存者，機上56名乘客和10名機組人員就此失去生命。根據之前的分析，機械故障導致失事的可能性不高，既然ADS-B數據不能為我們描述事件全貌，在黑匣子被發現並解讀前，我們只有寄希望於航線周邊國家的對空雷達系統，希望能夠捕捉到MS804的最後身影。
幸運的是，不同於馬航MH370事件中印度方面的雷達關機，以及馬來西亞防空體系的遲鈍反應，希臘民航部門在第一時間召開新聞發佈會，公佈了客機在希臘空中管制區域內的情況：
●埃及時間凌晨1:24，MS804航班進入希臘空域。
●埃及時間凌晨1:48，MS804航班通過了位於Key Island的檢查點，機組與空管進行了最後一次通話，根據希臘方面的描述，當時飛行員“精力充沛，沒有任何異常徵兆”。
●埃及時間凌晨2:27，MS804航班還有2分鐘飛出希臘空域，希臘空管試圖聯繫機組，以便告知他們埃及管制中心的通訊頻率，但在反覆呼叫後，MS804機組仍然沒有回應。
●埃及時間凌晨2:29:40，就在MS804航班飛出希臘空域的同時，客機在雷達上突然急劇下降，根據希臘國防部長帕諾斯·卡門諾斯在新聞發佈會上的描述，客機先向左轉彎90°，然後向右轉了360°，從37000英尺跌落到15000英尺，並在10000英尺左右失去信號。希臘空軍隨後立即對該空域進行雷達搜索，沒有發現MS804航班的蹤跡。
●埃及時間凌晨2:45，搜救行動開始。
CNN製作的關鍵時間節點示意圖，圖中時間為希臘當地時間
希臘方面公佈的情況通報可謂乾貨滿滿，信息量巨大。
首先，根據最後一次通話的情況來看，直到埃及時間1:48，客機上仍然一切正常，機組人員精神狀態很好，也沒有人輸入代表劫機的7500或者代表緊急狀態的7700應答機代碼。但在當日2:27分，希臘空管人員多次試圖聯繫該航班，沒有得到回應，也許這個時候機組已經失去意識，或者機組已經被不法分子控制，無法回答。兩分鐘後，客機突然急速下降並做出怪異的轉彎動作，迅速消失在雷達屏幕上。
因此筆者認為，自1:48起到2:30客機最終消失在雷達屏幕上的42分鐘將成為未來調查的焦點，尤其是2:27前後駕駛艙內發生的事情，註定是本次空難的核心。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空難與去年同樣發生在埃及空域的俄羅斯旅遊包機空難有諸多相似之處：同樣是裝備V2500系發動機的A320系列客機，同樣在萬米高空突然下墜，同樣在短時間內從雷達屏幕上消失。現在已經判明俄羅斯包機空難是恐怖分子破壞導致的，那麼這次埃及航空空難是否也是一次惡劣的恐怖襲擊呢？筆者認為可能性很大，但這次空難與俄羅斯包機空難的差別也值得思考：
在俄包機空難中，飛行員全程與空管保持語音溝通，直到最後墜毀都在試圖挽救飛機，而MS804航班的機組在最後2分鐘很可能已經無法操縱飛機；俄包機空難中，飛機的ADS-B數據記錄了客機突然躥升然後下降失速的全過程，可以清楚看到爆炸對飛機操縱性能的影響；而MS804航班的ADS-B數據彷彿被一刀切斷一般突然中斷，只能通過空管雷達數據進行判斷。
Flightradar24網站記錄的俄包機ADS-B數據圖
目前，俄羅斯包機空難已經基本確定為恐怖分子的炸彈襲擊導致，我們可以對MS804航班的失事原因進行初步的推測。有可能恐怖分子在行李中混入一枚威力更大的爆炸物，引爆後對飛機的結構造成了比俄包機更為嚴重的損傷，同時破壞了應答機天線，使得ADS-B數據傳輸中斷。此後失去控制的飛機急速下降，並且由於爆炸損壞了氣動外形，飛機陷入不規則運動，最終從雷達上消失。
至於是否有恐怖分子在航班上、甚至進入駕駛艙襲擊飛行員，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在911事件後，為了防止恐怖分子闖入駕駛艙，波音與空中客車公司都對旗下客機的駕駛艙門進行全面升級，不但比以往更堅固，還安裝有防劫機鎖，在必要時飛行員可以把自己反鎖在駕駛艙內。這樣的設計甚至導致在2014年馬航MH370事件和2015德國之翼空難中，外面的人無法奪回被一心求死的飛行員控制的駕駛艙。更何況，在10名機組人員中，有3名就是空中安保人員，能在安檢較為嚴格的法國攜帶炸彈登機，並在3名專業空保的眼皮底下攻擊駕駛艙，飛行員甚至沒來得及和地面發出求救信號就被控制，這是非常困難的。
空中客車公司的駕駛艙門自動鎖，位於駕駛艙中央控制枱機長側
當然，歸根結底，以上只是筆者個人基於現有材料的推測，進一步的肇因需要等待黑匣子信息的披露。
動亂世界，安全何在？
出事的埃及航空是阿拉伯世界和非洲歷史最悠久的航空公司之一，成立於1932年，在國際民航界有一定的地位。但受埃及敏感的地緣政治因素影響，埃及航空在歷史上一度成為恐怖事件的受害者。1985年11月23日，三名恐怖分子企圖劫持埃及航空648航班到利比亞，因燃料不足迫降馬耳他，最終在埃及軍方的營救行動中，機上89名乘客和6名機組人員中有58人遇難，釀成了震驚世界的慘案。
而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民用航空史，就是一部血淚斑斑的劫持與反劫持鬥爭史。20世紀60到80年代，劫機往往具有明確的政治訴求，暴力處決人質的情況在所有劫機案中所佔比例不高。比較有代表性的是1970年9月6日至9日，短短4天時間，4架大型噴氣式客機被劫持到約旦境內的道森機場，舉世震驚，但幸運的是，最終310名人質在一個月內全部被釋放。
被劫至道森機場的部分客機，皆為大中型遠程客機
隨着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和極端宗教思想的抬頭，恐怖主義者對政治訴求的興趣不大，對殺戮異教徒和異端本身卻有更濃厚的興趣，因此後來的劫機往往意味着死亡和暴行。一些國家在中東北非一意孤行地鼓動顏色革命，更為極端勢力翻耕出絕佳的土壤。更加悲觀的是，在可預見的未來，隨着中東難民反噬西歐發達國家，民航安全勢必將會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也許彼時我們去西歐旅行，也要接受和美國一樣嚴格的全身檢查，乃至“裸檢”，儘管這為大多數人所詬病，不過至少，美國在911之後的15年裏，沒有再發生過一次重大劫機事件，美國民眾也在機場安檢長龍的抱怨中度過了相對平安的15年。
筆者真心希望，恐怖活動危害航空安全的時代能夠快些過去，“天下無賊”的時代最終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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