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初：特朗普，別噴槍擊案了，先把你詐騙的事解釋清楚
12日，美國佛州夜總會發生30年來最慘烈的槍機事件，造成50人死亡。在警方未調查清楚槍手的作案動機究竟是極端“恐同”，還是激進伊斯蘭信仰之前，特朗普已經啓動怒噴模式，一天內社交網絡上更新了13條與槍擊案相關的狀態。原因，一是眾所周知的每一次恐襲案件都會抬升特朗普的選情，二是讀者有所不知的，特朗普正陷入“詐騙門”醜聞，槍擊案是脱困良機。
如果不是此次突發槍擊案，特朗普的競選活動整個月都可能籠罩在特朗普大學詐騙案的陰影之下。在槍擊案水落石出之前，先講講這樁詐騙案。
隨着兩黨初選落幕，希拉里與特朗普的終極對決已是箭在弦上。11日，希拉里競選團隊發佈首支針對特朗普污點的競選廣告，諷刺特朗普創辦的“野雞大學”許諾教人發財，實際上詐騙弱勢羣體錢財。希拉里的策略，顯然是利用當前“特朗普大學詐騙案”的新聞熱度，乘勢追擊。
希拉里發佈的負面競選廣告中揭穿特朗普大學是騙局
2005年，特朗普以“大學”名義開售教人賺錢方法的課程，他在廣告中承諾“將親自挑選講師，傳授房地產投資訣竅”。之所以稱其為“野雞大學”，是因為這只是一所以“大學”名義兜售教人賺錢方法課程的盈利機構，特朗普在廣告中承諾“將親自挑選講師，傳授房地產投資訣竅”
在該大學的官網頁面上，特朗普是招牌廣告
然而事實上，講師的任務就是向學員兜售課程，從起價1495美元的三天課程到34995美元的金牌精英課程。至2010年特朗普大學停辦，超過1萬名學員購買課程，共繳納4千萬美元學費，其中500萬流入特朗普私人口袋。大量學員發現，講師並不合格，有的剛破產；課程內容都是可以直接谷歌搜到的信息；學員們不僅沒有得到特朗普的發財訣竅，還揹負3.5萬美元的學費貸款。這些學員為討回學費同特朗普打官司。目前，正在審理的訴訟有三起：加州地區兩起學員集體控訴，以及紐約州檢察長埃裏克·施耐德曼代表本州5000名受害者訴特朗普民事詐騙罪。
自特朗普競選以來，其代理律師拼死保護案件證詞及關鍵證據不公開。但是兩週前，加州訴訟案的受理法官貢薩洛·庫列爾應華盛頓郵報的解密請求，將三位前特朗普大學僱員的證詞及一份400頁課程銷售“戰術手冊”公諸於眾。這些證據都指向：特朗普大學是圈錢騙局。
負面醜聞讓特朗普措手不及，他第一時間反擊，指責公佈證詞的庫列爾法官因其墨西哥族裔身份而仇恨自己。這是特朗普套路，抨擊自己受到不公正對待。
一、前僱員揭底：一個詐騙計劃
三位前僱員在證詞中指出，特朗普大學就是一個詐騙計劃，“老年人和低學歷人羣是捕食對象”，目的就是從他們身上“榨取更多的錢”。
1.前僱員Ronald Schnackenberg
2006-2007年，Ronal Schnackenberg在特朗普大學華爾街總部工作，因不滿“誤導、詐騙行為”而辭職。他作證“特朗普大學的首要目標不是教育，而是用最快最容易的方式圈錢”。他因拒絕唆使一對夫婦貸款購買3.5萬美元的金牌精英課程而被訓斥。在他的經驗中，“實際上所有購買討論課的學生都對課程不滿意”，他也沒有發現“任何一位付費的學員因為他們所教授的課程在房地產投資上成功賺錢”。
Ronald Schnackenberg的部分證詞
2.前僱員Corrine Sommer
2007年，他擔任特朗普大學活動部門經理，作證特朗普大學僱員定期誘導學員“刷爆信用卡”來支付課程費用，一些講師在課堂上施壓學員，“打電話給信用卡公司，將信用卡額度提升2倍、3倍、4倍”。
Corrine Sommer的部分證詞
在她的經驗中，特朗普大學的核心目標是銷售課程，“用特朗普的名氣引誘學員體驗免費程”，學員上鈎後，“通過高壓銷售策略，竭盡所能兜售更昂格的課程”。
3.前僱員Jason Nicholas
2007年，他擔任特朗普大學銷售主管，他作證欺騙學員在課堂上可以“與特朗普的房地產專家合作”。但實際上，這些講師幾乎沒有房地產投資經驗，甚至不曾涉足這一領域，大部分講師都是“笑話”。
Jason Nicholas的部分證詞
同時公開的課程銷售“戰術手冊”，則是教特朗普大學的員工如何識別課程購買者、如何施壓學員購買更昂貴的課程、以及如何誘導學員用信用卡借債付學費。在收集學員個人信息時，“戰術手冊”特別提到，目標羣體包括“需要錢購買食物餵養三個小孩的單親家長”。如果學員“有能力購買3.5萬美元的金牌精英課程，就不要讓他們想金牌精英課之外的事”。
目標羣體包括“需要錢購買食物餵養三個小孩的單親家長”
“戰術手冊”還提供推銷課程時講師會用上的對學員“洗腦”的模板與腳本。比如，當學員不情願購買更昂貴課程時，講師應當先牢記一些典型的“阻抗”原因，包括“需要同伴侶商量”“沒有時間”“不願信用卡借債”“聽上去不錯，但想以後再嘗試”，然後背誦“戰術手冊”上提供的“洗腦”模板。在學員“阻抗”情緒鬆動之際，立刻完成交易。
“戰術手冊”教講師如何處理“阻抗”情緒
倘若學員產生第二次“阻抗”，講師應當厲聲呵斥：“閉嘴！我的工作就是把你帶入下一個階段，如果你仍找藉口不購買課程，你的人生永遠不會前進。特朗普先生不會聽你的藉口，我也不會……”
二、受害者：沒想到給好評會成為“把柄”
6月7日，特朗普競選團隊針對“詐騙案”發表公開聲明，只強調一個證據：學員在為課程打分時，認可度高達98%，尤其是，已經撤訴的一位學員和加州兩起集體訴訟案的學員代表，他們在評價課程時都選擇“棒極了”。98%的認可度一直是特朗普捏在手上的“把柄”。
加州集體訴訟案的代表Bob Guillo承認在課程的打分卡上給了好評，然而他和其他學員都是“被迫這樣做”。講師在發完打分卡後，會當場向學員施壓：“如果不給一個5分好評，我將被解僱，而我還有老婆孩子”。大部分的學員聽到都表示給個5分，“我們也沒啥損失”。當時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張打分卡竟然被特朗普利用，成為開脱“詐騙罪”的有利證據。
Guillo像其他學員一樣，先是報名參加了三天的課程，發現講師更像是推銷員，説的第一句話就是“特朗普先生是億萬富翁，他不需要你們的錢，他是在搞慈善，幫助你們變得像他一樣成功”。隨後，講師催促聽眾報名更多課程。當有人猶豫是否要花更多錢，或希望更多時間考慮時，講師便採取壓力銷售策略。比如讓你尷尬，質問你“為什麼要同妻子商量？為什麼要得到丈夫的同意？為什麼不能自己做決定？”
Guillo從養老金中掏出3.5萬美元參加金牌精英課程，但很快意識到大部分課程內容沒有任何價值。比如教你登錄Trulia.com網站發現房地產信息，登錄irs.gov網站了解政府減税政策，這些他早就知道。
另一位典型的受害者Kathleen Meese，是一位唐氏病患者母親，急需緩解家庭經濟窘況。Meese躊躇是否報名金牌精英課程時，講師勸説她“只有報名聽課才能幫助她的家庭解困”，“你只是太緊張了，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都會幫助你”，“60天內將會讓你賺回2.5萬美元”。
Meese在誘導下為參加金牌精英課刷爆信用卡。結果，她不僅沒有在房地產投資上賺一分錢，反而因學費負債累累。
然而，特朗普的代理律師將學員的好評當作殺手鐧，還創建了“98%認可”（98percentapproval.com）網站，首頁聲稱“超過1萬名學員滿意課程，98%給出好評”。
正如Guillo講述的，學員在高壓之下給好評。“事實核查”（factcheck.com）網站同樣質疑這個“給好評”的情境有問題。根據案件證詞，打分是在討論課快結束時進行，而大部分學員還等着後半截課程——長達一年的投資學徒體驗。有人還擔心不打高分拿不到最後的結業證書。同時，打分是記名而非匿名，講師在現場施壓。但是，打完分後，學員才發現，一年的導師投資指導並不存在，自己被騙了。
三、纏鬥到底：檢察長撰文釋案，媒體要求公開特朗普本人證詞
6月9日，案件的原告之一、紐約州檢察長施奈德曼在《紐約每日新聞》網撰文回應特朗普的公開聲明，指出特朗普又在走套路，模糊焦點，迴避案件核心問題。州檢察長辦公室仍會不偏不倚，為陷入特朗普大學詐騙圈套的紐約市民尋求正義。
加州訴訟案的指控核心有三點：特朗普大學不是一所資質合格的“大學”；授課老師並非特朗普親自挑選的房地產專家；學員沒有得到一年的專家支持和指導。而特朗普兩天前的聲明沒有一處涉及核心指控。
紐約州檢察長施奈德曼稱特朗普大學是徹頭徹尾的詐騙
紐約州檢察長認為，特朗普大學是徹頭徹尾的詐騙：一是非法將沒有大學資質的盈利機構命名為“大學”；二是特朗普及其管理層在證詞中承認，特朗普從未編寫課程大綱，課堂內容也非特朗普的投資秘訣，而那些講師也不是親自挑選，甚至從未見過；三是“學徒制度”的支持並不實際存在，至於有機會見到特朗普本人的承諾，兑現的只有一張與特朗普紙片人的合影。
在這緊要關頭，媒體也高調介入。6月10日，CNN、CBS、ABC、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這幾家主流媒體集體遞交一份解密申請，要求解密特朗普本人證詞。在前一天，案件原告也申請公開48段特朗普作證視頻。一前一後，媒體是在補刀？
媒體要求解密的理由是，案件被告是共和黨假定提名人，而他重要的競選手段是吹噓個人商業成功，尤其以特朗普大學為證據。同時，競選對手攻擊特朗普大學詐騙案是特朗普的污點。考慮到總統大選時民眾的利益，有必要解密更多的案件信息。
媒體的解密申請將於6月30日舉行聽證會，因為如果特朗普本人的證詞公開，競選對手毫無疑問會以此為素材，炮製更多的負面競選廣告。所以在槍擊案之前，詐騙案無疑是特朗普的心腹重患。但是現在，特朗普又開始宣傳套路：在恐怖主義與極端穆斯林威脅美國民眾時，特朗普更值得信賴。正如特朗普大學兜售課程時的“洗腦”模板：為了特朗普的發財秘訣，刷爆信用卡又算得了什麼呢？選舉中的腳本是：既然特朗普能有效抵禦恐怖襲擊，那點詐騙案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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