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君達:槍擊案之後,特朗普忙着煽風,希拉里忙着滅火
6月11日發生在佛羅里達州奧蘭多的槍擊事件,可謂是美國史上最惡劣的大規模槍擊事件,毫無疑問會對當下的美國選情造成影響。美國兩黨政治人物紛紛表態哀悼慰問的同時,也沒有放過推銷自己政治主張的機會。尤其是有“大嘴巴”之稱的特朗普,更是直言“奧巴馬應該辭職!希拉里應該退選!”
據當地司法部門公開的案情,兇手曾聲稱向“伊斯蘭國”(ISIS)效忠,這不僅使得美國民眾將該襲擊與不久前發生在歐洲的一系列恐怖襲擊相聯繫,而且讓人更外關注槍手的宗教背景。對於一貫主張對穆斯林羣體強硬的共和黨總統競選人特朗普而言,這很可能是個利好消息,他在推特和臉譜網上也收穫了大批“祝賀”。原本選情佔優的民主黨競選人希拉里·克林頓則不得不處理這個意外情況。希拉里作為身經百戰的政客,想必對特朗普的抨擊有所準備;然而這次民主黨的其他政客、特別是奧巴馬總統很可能拖了希拉里的後腿。

在槍擊事件後,民主黨的宣傳機器另有一套説辭,奧巴馬也沒有放過借題發揮、抨擊共和黨的機會。但這次槍擊事件無疑給民主黨方面出了一道難題:當他們的兩大票倉發生震驚全國的暴力衝突,民主黨的政客應該怎樣表態?總體而言,是以照本宣科的“官樣文章”為主,強調個人因素,避免提及宗教,同時不忘提倡禁槍。然而這次事件距離美國普通選民太近,人們總能發現奧巴馬等人反覆迴避的一些事實,部分人以此為契機反思奧巴馬執政時期的政策。到了這一步,辯論雙方的焦點已經不以希拉里的意志為轉移,她因此處於相對被動的局面。
很顯然奧蘭多槍擊事件包含兩個要素,暴力恐怖襲擊和文化衝突。前者想必美國羣眾並不陌生,數日前歌手圭密就在同一座城市遭到槍殺。後者則是這次夜店襲擊的特有現象,無論兇手的動機如何,他都挑戰了美國社會的“政治正確”:公開反對LGBT團體。美國左派拒絕將此次暴力事件視作族羣衝突,因為反對歧視穆斯林也是他們的文化多元論調和“政治正確”的一部分:奧巴馬總統和大多數民主黨人甚至不使用“極端穆斯林”這樣的説法,在奧巴馬的回應中也沒有提及兇手提到的“伊斯蘭國”。
雖然特朗普在族羣言論上屢次使用“極端穆斯林”來指出他只針對該宗教中的一小撮人,美國自由派仍然視其為煽動族羣仇恨的代表人物。在這些評論家看來,兇手之父聲稱兒子行兇與宗教無關、只是“看見同性戀接吻很沮喪”而開槍的説法是完全站得住腳的,有人甚至大膽猜測兇手是同性戀,將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槍擊事件解讀為兇手拒絕承認自己性取向的心理掙扎。倘若某位暴恐分子在中國或者伊朗、俄羅斯犯下同等罪行,很難想象這些媒體會用同樣的邏輯揣測兇手的犯罪動機。在世界各地都面對類似族羣問題的今天,這種欲蓋彌彰的辯解無異於火上澆油。
除了媒體提及的兇手父親與塔利班的關聯以外,其他一些近期事件也引人關注。數週前,一位英國籍穆斯林學者Farrokh Sekaleshfar在槍擊案發生的奧蘭多演講時聲稱,同性戀應該被“毫不留情地消滅”(exterminated without compassion)。雖然聯邦調查局否認兇手與“伊斯蘭國”的關係,這次襲擊不但符合該組織先前宣稱的“齋月期間將發動更多襲擊”的威脅,而且發生在奧蘭多城的“我是同性戀我驕傲週末”(Gay Proud weekend),在LGBT人羣的聚會上造成大量傷亡。當然,最直接的事件莫過於兇手行兇前撥打的911電話,他明確提到自己“效忠”“伊斯蘭國”。

即使兇手只是如自由派聲稱的是單純的恐同症,他的表達方式也與其宗教背景緊密相關:2011年,他在臉譜網上發送的第一條消息就是極端分子Moner Abu-Salha發佈的、有關一名伊瑪目以死亡威脅譴責同性戀的視頻(這位Abu-Salha在2015年成為敍利亞戰場上首名美國籍的人彈)。倘若此人反覆從某種文化中引證自己對同性戀人羣的仇恨,那麼有意迴避文化衝突而討論個人動機的“政治正確”就顯得有悖常理。而且此人顯然受惠於他的宗教信仰,兇手先前的一名同事聲稱他公然討論殺人,僱主害怕被控宗教歧視而不敢採取措施。此外,為極端穆斯林發言的美國社會團體“美國與伊斯蘭關係協會”(CAIR)在事件發生後公然驅逐提及槍擊案的記者,這種反應顯然不利於淡化文化衝突。
民主黨的職業政客第一時間將矛頭指向控槍,在抨擊共和黨的同時轉移人們對文化衝突的關注。例如伯尼·桑德斯在槍擊發生後聲稱,相比個人動機、恐怖主義等因素,缺乏槍支管控才是罪魁禍首。奧巴馬在譴責“恐怖與仇恨行為”的同時也不忘提醒人們槍支管控的重要性。民主黨這種説法的一個依據是,兇手使用的AR-15是高度危險的自動化武器,遠遠超出“保衞個人權利”的需要,應該立法禁止。雖然兇手先前已經引起聯邦調查局注意,他仍然可以從合法渠道買到這把危險槍支;某些報道還聲稱他還受僱於一家與美國國土安全部合作的國際安保公司。考慮到聯邦調查局未免有失職之嫌,兇手輕易獲得危險武器,不排除希拉里能夠從近來的暴力襲擊中得分。
然而更關鍵的問題正是人們調侃的“是什麼讓他舉起了屠刀”,行兇者不會因為難以取得武器就變得安分守己,他們會訴諸其他的暴力方式。民主黨方面努力將暴力事件的成因解讀為“個人問題”,將槍擊動因定性為“恐同症”,但兇手的種種行為都表明這或許不是又一個耳熟能詳的“神經病”殺人事件。人們對這次襲擊的關注點,很可能還是會回到文化衝突上。
由於槍擊事件的雙重性質,美國的保守派也湧現出兩派觀點,一派自然是劍指兇手的文化背景,另一派保守基督徒則不忘藉機譴責同性戀人羣的夜生活。然而無論他們是否同情被害人,這些保守派不會因為槍擊事件而轉向希拉里;至於民主黨方面,希拉里能否保住陷入衝突的支持者羣體就不好説了。
穆斯林和LGBT羣體均被視為民主黨的票倉。事件發生後,以批判極端宗教羣體著稱的同性戀評論家Milo Yiannopoulos公開發問,美國社會是要LGBT權利、婦女解放和宗教自由,還是要極端宗教?另有人指出女權人士目前對兇手前妻曾經遭受的家庭暴力保持沉默。民主黨屢屢提及控槍的同時,竭力迴避任何有關穆斯林的詞彙,甚至沒有提及“恐同症”,不排除某些LGBT羣體由於民主黨在極端宗教上的不作為而倒向特朗普。民主黨目前採取的措施仍然是口號式的“寬容”,但此次槍擊案的規模之大、影響之惡劣遠遠超過尋常的文化衝突,這種老調重彈的策略能否奏效還未可知。當然維繫民主黨支持者的,還有對特朗普和保守派(雖然這兩者並不重合)的仇恨,然而特朗普和保守派不會威脅殺死弱勢羣體,近期來甚囂塵上和極端宗教言論和行動則未必客氣。在近距離面對死亡威脅和目睹民主黨的“綏靖政策”後,部分搖擺選民可能會轉向特朗普。
這次襲擊也暴露出民主黨未來的挑戰。在美國兩黨的政治版圖上,民主黨近年來逐漸成為穩定的多數黨,因為在推特上,希拉里對槍擊事件的表態非常謹慎剋制,只是表示同情哀悼,避免口號式的政治推銷;大選在即,希拉里的競選團隊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偏袒其中一方造成的政治後果,他們也很聰明地避免留下“吃人血饅頭”的印象。然而民主黨人替她做了表態,很難説希拉里能夠掌控事態的發展和民意的變化。
對於許多美國人而言,奧蘭多的槍擊事件很容易讓他們朝着兩個方向延伸聯想:首先是近年來發生的恐怖襲擊,巴黎、布魯塞爾、俄羅斯客機等近期襲擊都反映出國際上愈發顯著的極端宗教威脅,特朗普很早就對極端勢力抱有強硬態度,因此在每次駭人聽聞的恐怖襲擊之後都被贊為先知;這次槍擊案可能進一步證明,特朗普所謂“吸引眼球”的強硬言論或許反映出美國社會、西方社會乃至現代文明難以迴避的問題。
其次是奧巴馬政府在安全政策上暴露出的問題。此次兇手提到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波士頓的襲擊同樣發生在奧巴馬任期、同樣造成全美震動、發生在被認為最安全的美國城市之一、而且兇手沒有用自動步槍。除了經常被提及的經濟不安全感,美國社會的人身不安全感在近年來同樣突出,美國社會長期爭論的控槍問題似乎不是這種潛在威脅的唯一成因。人身感到威脅,又迫於“政治正確”無法點明問題,特朗普的支持者往往擁有這種心境。
總而言之,奧蘭多的慘劇很可能在本已白熱化的美國大選中掀起更大的波瀾,兩黨政客和支持者無疑會因此大做文章,兇手的敏感背景使得特朗普再次成為“先知先覺”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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