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觀察者網專訪李零:我們的中國
“我這一輩子,從二十來歲到現在,竭四十年之力,全是為了研究中國。”
近日,北京大學李零教授攜其四卷本新書《我們的中國》來到上海。編輯曾誠説,這套大書,李零老師十年前發願要寫,今日克竟全功。對此書的寫作深感佩服:一是定力,二是用功,三是志向不止於著述。
“研究中國,腳踏實地,有地理感,非常重要。不跑路,你怎麼知道,什麼叫中國。”
《我們的中國》是李零教授多年來實地考察中國大地上重要城址、戰場、祭祀和思想史遺蹟,在旅行日記和考察記的基礎上,寫作而成。
6月11日下午,李零教授在福州路上的上海書城舉行新書首發演講(演講全文觀察者網將稍後發佈)。新書四冊分為《茫茫禹跡》、《周行天下》、《大地文章》和《思想地圖》,對“什麼是中國”做了一次宏觀、深入的梳理。
海外漢學家力圖“解構永恆中國”,他們不滿中國的疆域和歷史,説中國是個虛構的“共同體”,李零教授從中國的形成是一個歷史過程的角度給予反駁。他在書中論述了中國的形成,是先有“國”的出現,再有“中”的形成,中國是在這樣的兩個概念下聚少成多,由小變大而形成的世界概念。
書中從禹貢九州,講到周秦的兩次大一統;從尋訪孔子和秦始皇、漢武帝的足跡,到中國的山水形勝、嶽鎮海瀆;最後還論述了二十世紀中國革命的地理問題。經由此書,中國自上古以來的人文和精神世界,有了一個大地上的維度。

6月11日,李零教授在上海書城舉行新書首發演講。
觀察者網專訪了李零教授,談談新書和當下的一些問題。對於媒體採訪,李零教授“一開始是拒絕的”……在他眼中,比較有意思的談話多半是熟悉的人一起聊聊天,聊的時間比較長的話,在這個過程中會產生一些新想法或有點收穫。但演講或採訪不但沒有收穫,反而回想起來會後悔。
李零教授談起講課時的習慣,如果沒有準備,會後悔講得亂七八糟,自己有個想法,但因為沒有背景介紹沒有交流,學生聽了以後會覺得莫名其妙。如果每個學期都重複過去講的東西,又覺得提不起興趣。雖然是同一個東西,但每次講得肯定和上次不一樣,還是想探索點新的東西。
所以,“説話是個很難的事,很矛盾,”李零教授説,“太生也不行,太熟也不行”。
“其實根本不用採訪,比較負責的東西都在我的書裏,只有寫字才是負責的,説話都是不負責的。”李零教授談到,尤其不願談論政治問題,作為一個羣眾,有時實在看不下去了會説兩句,也不一定能起什麼作用,對羣眾、對領導都不一定有什麼影響。
這次採訪,也許在李零教授眼中,又是一次“後悔之講”,對於讀者來説,大家權且一看,一睹書外的李零教授。畢竟,想了解李零教授,瞭解“我們的中國”,除了讀其書,還有什麼別的呢。
“台灣問題”被冷戰的“大道理”管着
**觀察者網:**李零教授您好,在新書《我們的中國》第一冊《茫茫禹跡》中,您講到周、秦的兩次大一統,這兩次大一統可以説是中國形成的基礎。在《周行天下》中提到孔子一輩子都在做一個夢,就是“周公之夢”,希望恢復西周大一統,這是最早的“中國夢”。
在中國歷史上,您指出,無論四裔(蠻夷戎狄)治“中國”,還是“中國”治四裔,都不會同意另一半獨立。當下,祖國統一問題尚未解決,“台獨”甚囂塵上,其所塑造的“台灣共同體”也是去歷史地打造出一個“悲情主體”、並以批判“民族-國家”為理論預設,而今各種身份政治活動也都在借用這個理論。面對當下出現“台獨”、“港獨”的認同,您有什麼看法?
**李零:**以前碰到過一個研究台灣史的專家,講到自己有嚴重的認同問題。台灣在歷史上曾經被荷蘭、日本殖民過。台灣年輕一代的認同可能跟父母一代都斷了。很多人在皇民時代連漢語都不會説了,有些人會説在日本人的統治下如何有秩序,日本人如何良善文明等,這種話大陸也有人説,當然我聽着覺得蠻奇怪的。那位專家甚至説因為自己頭髮比較紅,所以覺得有荷蘭人的血液。他後來到日本又感覺自己是日本人。跑到大陸來,就説大陸如何不好,説你們大陸講是日本侵略中國,我們不認為它侵略了中國。我聽過這類説法,這算是比較嚴重的認同危機了。
**我認為主要原因不是文化問題,還是政治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國際戰略格局造成這種局面。**冷戰後,美國主宰世界秩序,為了冷戰需要,故意把很多歷史問題遺留下來,像日本保留天皇、保留各種右翼政客。這一切都為了冷戰的需要,都是被冷戰的“大道理”管着的。
台灣是當時美國冷戰,如今美國亞太再平衡的一個重要環節。“台灣問題”並不僅僅是中國內戰留下的一個問題。共產黨把蔣介石趕下海了。蔣介石也曾經考慮過流亡哪些地方,但無處可去。他從大陸帶走的人這麼多,哪裏都容不下。現在也有一些台灣人描述遷台的親酸苦辣,所以這個也是他們和大陸人感受不一樣的地方。
國民黨當局敗走台灣以後,他們也在那閉門思過,考慮在大陸為什麼失敗。因為敵人總是最好的老師,所以他也搞整風搞土改。蔣介石還覺得自己手太軟,所以在遷台以後大肆捕殺各種各樣的反動勢力,其實並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樣,要區分本省人和外省人,實際上當時台灣的民主運動大部分是跟大陸同步的,所以為了防止同步,就都鎮壓,包括支持共產黨的“共諜”,也包括台獨勢力、漢奸等等。
有一些自由主義者雖然不滿意國民黨,但相當一部分人畢竟是跟共產黨對立的,有一些是剝削階級家庭出身的、比如大地主的後代或在大陸有血債等等。這些人當時大都認為國民黨大勢已去,但他們還是選擇離開大陸,那時候就是這樣一個複雜的情況。
大陸好多人認為蔣經國是“民主之父”,但蔣經國其實是第三代“間諜王”,常説的戴笠、毛人鳳之後就是蔣經國。戒嚴和解嚴都跟他有關係,因為蔣介石統治下捕殺這些人的就是蔣經國,但也是他出來説要改變,變成民主,他的民主前提是這些異己分子都消滅掉了就民主了。
**觀察者網:**所以台灣還是在“冷戰-內戰”格局之下……
**李零:**其實我們也是這樣,冷戰時代並不是沒有戰爭,只不過換了一種新形式,可能在很多地方殺人不見血。
**觀察者網:**所以是後冷戰時代……
**李零:**就是續冷戰時代,冷戰時代的繼續。經過圍剿反圍剿之後,社會主義陣營崩潰了,大家都放棄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而且都爭相要跟西方世界妥協,盼望“突圍”“入圍”,加入西方的主流社會,這就是冷戰之後的局面。誰都怕自己被甩到最後,甩到最後的往往就特別慘。
現在的世界格局還沒有發生真正的改變。在大隱書局時談到20世紀這一百年,就出現對這個格局的挑戰。但這個挑戰也是一波三折的,俄國革命剛勝利的時候,那麼多國家去圍剿,這是個反覆拉鋸的過程。這一百年都是如此,社會主義也沒有戰勝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的問題也什麼都沒有解決,所以才這樣矛盾叢生。
思想界主流的東西大都帶有“復辟”色彩
**觀察者網:**中華文化的命運也是您書中的一個主題。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最近有關語文教科書改編的論爭。包括最近撤下《南京大屠殺》的傳言一石激起千層浪,《魯提轄拳打鎮關西》因“與現代和諧社會導向不符”被換成《智取生辰綱》,還有大幅增加傳統文化方面的課文比重,此前也有“民國課本”風潮,又有北京課改教材裏有《聖經》內容引發爭議。您怎麼看伴隨語文教科書改編而帶來的輿論風波?

北京語文課改教材將《上帝創造宇宙》列入,引發爭議。
**李零:**我不太瞭解這個事。但現在是個思想空前混亂的時代,也可以説是極為多元化的時代。其實,戰國時代也是如此,今天大家説先秦諸子什麼“黃金時代”,其實“黃金時代”就是思想大亂的時代。從好的方面説,大家各種思想鬥爭可能為新的想法做準備吧,但現在恐怕沒有“別黑白而定一尊”的局面,根本不可能。**現在思想界主流的東西大都帶有“復辟”色彩,一切都是想回到過去。**主題就是告別革命、告別階級鬥爭、譴責暴民、譴責造反啊,歷史上所有的造反都是在他們的否定之列,比如説《水滸傳》是個壞書,因為水滸傳是講造反的。
**觀察者網:**教科書如此眾口難調,正因為教材是意識形態戰場,各家必爭之地,而現在很難凝聚共識……
**李零:**不光凝聚共識難,現在各種保守勢力是佔上風的,這些右翼言論當然也受到來自相反方向的抨擊和政府的遏制,但是他們的目的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思想界的局面也是現在世界大格局的一個反映。
**觀察者網:**你在第三冊《大地文章》中談到“家鄉考古學”,您説了解中國可以從家鄉開始。您的家鄉是北梁侯村(今山西省長治市武鄉縣故城鎮下轄村——觀察者網注)。蘇東坡説“上黨從來天下脊”,閻錫山説武鄉是“四大赤縣”之一。提到上黨(長治),我們就會想起長平之戰,南北朝時周齊爭奪河東也拉鋸了很久。在北方出現兩個割據政權的時候,對上黨的爭奪就格外關鍵。您能結合戰例談談家鄉的地形地勢嗎?
**李零:**兩個最有名的例子,一個是西伯(姬發)勘黎,周取天下要把黎國打下來,是要奪取上黨,才能威脅安陽這個地方,秦取天下也一樣。

李零教授的故鄉,山西省長治市武鄉縣故城鎮北梁村
為什麼會發生長平之戰?到過長治地區你就知道,長平那個地方橫着一道山,山上有座城,從沁陽翻過南太行山,進入長治,會到晉城和高平。現在晉城和高平跟長治地區分成兩塊了,過去上黨是包括南邊上黨和北邊上黨。秦軍已經奪去了南上黨以後,趙國以這個為屏障據守,長平之戰以後,趙國就不行了,當時的秦國要奪取天下,第一要從陝西出來打敗三晉(趙、魏、韓——觀察者網注)。三晉裏面,打敗趙國是很關鍵的。
抗日戰爭也一樣,整個上黨地區是八路軍的重要根據地,最後解放戰爭的時候,也是從這個地方進入華北平原和南下,所以連共產黨取天下也是如此。
寫東西,直白最重要
**觀察者網:**在大隱書局的讀書會上,羅崗教授、丁耘教授都稱您為“文體家”,您創造了一種文體,羅崗教授用“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中國氣派”來形容。口語和書面語是兩套話語,但您把口語創造成了一種書面語。您當時談到受到當時閲讀的影響,包括毛澤東、魯迅等。剛開始想花團錦簇一點,就讀古文古詩,後來發現還是想洗盡鉛華,變得樸素一點。您認為合適的表達就是自己慢慢想合適的意思,合適的意思就是有一個最好的表達,只要是合適的,古今中外都無所謂,李小龍有“截拳道”,我們要有“截句道”,您也是一個“老改犯”(經常修改文章的人)。作為一個編輯,對您説的這些深有體會,但做到實為不易,您能再具體談談您對文字的要求嗎,以及怎麼錘鍊文字,達到凝練且具穿透力的效果?
**李零:**寫東西第一要説服自己,你要把話講清楚,然後你才能説服別人。那你就要講得比較直截了當。所以,直白肯定是最重要的。其次,我們應該和羣眾學習一下説話技巧,還有我們的前輩,比如毛澤東的講話,當時要在最短的時間打動人,所以穿透力特別強,也特別直白。
真正的白話其實是方言,但裏面有矛盾,就是方言和書面語怎麼折中的問題,我是一個北京人,更多地吸收北京的一些語言,特別是北京學生和我這一代年輕時所習慣説的一些東西。

6月10日,李零教授在淮海中路的大隱書局,與復旦大學教授丁耘、華東師範大學教授羅崗、毛尖一起參加了主題為“如何理解‘20世紀’”的大夏讀書會。
**觀察者網:**您對新興的這些語言有了解嗎,比如網絡語言、符號語言、表情包等?
**李零:**我基本不看。
**觀察者網:**您有微信嗎?
**李零:**沒有微信,原來也不用手機,只用電腦,用電腦也不怎麼看網站和新聞,看新聞基本從電視上看。現在年紀越大就越怕麻煩,所以能省的事都省,我也不看報紙,人家送的報,我都擱到鄰居的信箱裏。(笑)
**觀察者網:**那您聽音樂嗎?
**李零:**也不聽音樂。我聽音樂沒有專心聽的,都是作為背景音樂。我覺得聽音樂或戲劇這種聲音的東西容易在腦子裏迴響,反覆播放,對我腦子有傷害。(笑)
視覺方面也是,原來愛看電影,現在也懶得看了,現在也不去電影院,也不去劇院,也不去商店,也不去圖書館……
現在眼睛不太好,看書也不能一個勁的看,年輕的時候看一本小説,一宿就看完了,現在絕對不看了。現在看書也要節約眼力。主要生活是看書、寫作、睡覺。寫作就要精力最好的時候,現在我就改成大清早寫作,完全按照《孫子兵法》上寫的,“朝氣鋭,晝氣惰,暮氣歸。”晝氣和暮氣(的時候),就不一定怎麼寫了(笑),主要是朝氣的時候。
現在的電影,“人性”佐料太多
**觀察者網:**您以前喜歡看什麼電影?
**李零:**電影也不選擇,因為不像研究電影的人那樣,就是休息放鬆。年輕的時候,經常去影劇院,或者看露天電影。我小的時候,老年人喜歡聽戲,我喜歡看電影。他們喜歡咿咿呀呀,比較慢的節奏。所以,老電影看得非常多。一個是1950、1960年代的電影,一個是文革中和文革後看內部電影,第三個時期就是在美國閒得無聊的時候,一天到晚看電影,看美(國)片,就是打發時光,叫“屠宰時光”。
**觀察者網:**你有喜歡看的美國片嗎?
**李零:**大部分都不喜歡……因為我不是從藝術欣賞的角度,我只能談談自己的感受。比如日本電影,我以前跟一些日本學者聊,我説我小時候看日本電影,特別不喜歡看,愁雲慘淡,非常黑暗,因為都是美軍佔領日本,像《戰火中的婦女》這樣,我説我不愛看。但我這樣屬於“誤讀”,我一個小孩,看這麼悲愴的電影,當然不愛看。但他們的感受跟我不一樣,就説哎……這非常重要的電影。我這種業餘看電影的結果就這樣。

1958年,遼寧畫報出版社出版的《戰火中的婦女》連環畫封面(圖片來自網絡)

1958年,遼寧畫報出版社出版的《戰火中的婦女》連環畫內頁圖(圖片來自網絡)
我特別喜歡蘇聯的卡通片,特別好,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特別美好。還有大量中國的影片,我看的都特別早,甚至包括一些孤島時期的電影。

1969年上映的蘇聯動畫《兔子,等着瞧》(Ну, погоди!)

1975年的蘇聯動畫《迷霧中的小刺蝟》(Ёжик в тумане)
到了看內部電影的那段,當然跟改革開放有關。有一些我還是不愛看,比如一些意大利風格片。國外的人一説《偷自行車的人》什麼的,好得不得了。那個是講戰後的,戰後的人看了覺得好,我看就覺得隔膜。我記得有一部意大利風格片,裏面有兩個人抽煙,然後我就一直在等待劇情發生啥,但是沒有任何劇情發展,兩個人一直在抽煙,而且不説話,當時一方面覺得不喜歡看,一方面懷疑人家有什麼藝術高妙的手法,也有一些盲目崇拜。
在美國看的片是比較容易看下去,但也是比較庸俗的片,比如槍戰、警匪之類的。尤其是影院裏音響特別大,嚓……咣……嚓……咣……的,看了也失望,對好萊塢電影非常失望,全是胡編亂造。經常的感受是,在影院裏的感受還挺刺激,一出門,一亮,一回想,十分荒誕。
我看重的幾個片,可能沒什麼名,有一個,中文名我也不知道,英文名好像叫stag party,形式有點像一個話劇。stag party(男性結婚前和好友舉行的派對,紀念新郎單身最後一晚,也稱bachelor party. 女性的叫做hen party——觀察者網注)有點像中國鬧洞房,結婚之前開個派對,女的有男的也有,這個是男的。他們開派對的時候就是尋歡作樂,把一個女的裹在牀單裏,扔啊扔,最後沒接好,一下子摔地上摔死了。摔死了就有謀殺罪了,他們還是越戰回來的老兵,就説咱們是民主國家,就要民主選舉,咱們推選一個人來,去承擔這個罪責。然後大家就進行選舉,在這個過程中,又把一個什麼人打死了…… 比如像這個影片,是我看過的覺得比較好的影片。後來不願意看了,因為你看一百部,也看不見一個你喜歡的電影,所以就乾脆不看了。
**觀察者網:**現在中國的影片,您有什麼喜歡的嗎?
**李零:**現在也太失望了。現在我經常看電視,我主要把它當做這個荒誕時代的荒誕一斑吧(笑)。就瞎看一看,但是我願意看這個,因為看這個能摸到一些時代的脈搏,從影視劇可以看到時代發生的變化 。
如果研究電影的話,我認為把它作為歷史回放的意義比較大。因為電影可能也有一些歪曲現實的東西,但是他們總是反映了這個時代大家關注的問題。如果你把電影按照歷史回放一遍,你可以看到整個歷史。
我把電視劇也這樣看,改革開放一開始,出現了一些“老闆劇“,其實是很無聊的。那時候老闆是英雄,但是英雄特別不高大,看不下去。現在有好多職場劇,其實我根本不愛看職場劇,但我就看看整天上班的人在幹什麼。

大熱職場劇《歡樂頌》劇照
還有“抗日神劇”,我的感覺是一幫不經世的小孩,既不知道抗日曆史,也不知道過國共時期的歷史。這些導演,聲光化電掌握的挺好的,編的神神叨叨的。就像現在我們飯館炒菜,我都不愛吃那種炒菜,味道太複雜了。一會撒點“愛情胡椒麪”,一會撒點“武打胡椒麪”,你都能看到導演有意設計的可氣的場面。
原來革命題材的影片,是不怎麼表現刑訊的,因為容易長敵人志氣,滅自家威風。雖然有一點表現,但不怎麼重點體現。現在可能是年輕一代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他搞得鮮血淋漓的,然後最後還招供了。特別是“人性論”的放大,文革時批“人性論”,你覺得很過分,現在“人性”佐料反而太多了。譁擦一堆佐料,咔一把鹽撒進菜裏,哪個菜都吃不了。而且特意安排國民黨特務愛上共產黨,都是這種“人性論”,拷打拷打,然後把老婆孩子給弄走,然後還最後招了。(笑)對比過去的影片,感覺荒誕至極。
**觀察者網:**最後一個問題,您接下來還有什麼寫作計劃嗎?
**李零:**只要能寫就繼續寫,有很多計劃。
**觀察者網:**會寫小説嗎?
**李零:**不寫小説,也寫不動了。我覺得生活中的事比文學作品更加豐富,我願意寫真實的感受,不習慣寫虛構的。
**觀察者網:**回憶性的散文呢?
**李零:**我覺得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可能會寫一些我眼中看到的,可能對今天還有點意思的。
**觀察者網:**好的,非常感謝您能抽時間接受我們的採訪,期待您更多的作品!

李零教授新書《我們的中國》近日將在各大書店上架。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