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調查無性戀者生存狀況:他們天生沒有性衝動
近日,英國廣播公司推出了“性革命”欄目,專門探索與我們身體息息相關的諸種理念與實踐。該欄目6月22日將目光投向了這樣一個羣體:他們天生沒有性衝動。
由於社交媒體的迅猛發展,“性”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可欲不可求,甚至到了氾濫的地步。不過,“性開放”似乎並不能簡單與“性解放”劃上等號,社會中依舊存在仍待“識別”的性少數羣體和行為。
邁克爾·多爾長到14歲時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與男校中的其他同學不大一樣。他們要麼熱心討論週末想親吻的姑娘,要麼圍在一起翻閲色情雜誌,多爾則從未有過類似的青春期悸動。
“我以為我發育比較晚,或者是同性戀。”多爾説。不過,既然多爾從沒有過所謂性衝動,上述猜測都站不住腳。“每個人都會對特定人羣有性趣,而我對所有人都沒性趣。”一年後,多爾發現用“無性慾(asexual)”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再合適不過了。
沒有性,就是不完整的?
故事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與蓬勃發展的LGBT(意指男女同性戀、雙性戀以及跨性別——觀察者網注)社區相比,無性戀社羣還未嶄露頭角。圖書館中也沒有關於無性戀(asexuality)的書籍。即使學術研究偶有涉及,也多是圍繞動物界的無性行為,如綿羊、蠕蟲等。
這些邊緣個體長期被戲稱為“廢物(duds)”。研究者逐步意識到,人類中某些個體一生都不曾經歷性衝動,一個用以指稱這類羣體、正式且無貶損意味的詞彙有待創造出來。
“此後,我發現很多人為自己創造了這個詞。他們很可能是從生物課上聽來的。當然了,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用這個詞感覺非常合適。”現年33歲的多爾説。他目前在大學教授數學。
直到2004年,一位名叫安東尼·博蓋爾特(Anthony Bogaert)的加拿大學者發表了相關論文後,才引起了人們對無性戀的關注。該論文以英國上世紀90年代1萬8000人為研究樣本,聲稱大約1%的人口為無性戀,其中70%為女性。此外,該論文還指出,無性戀就像同性戀一樣普遍。不過,自認為同性戀或雙性戀的人要遠遠多於無性戀。

無性戀者大遊行
鑑於歷史上不符合主流生活形態的人羣往往遭到扼殺,再加上藝術、娛樂和文學對於性慾如飢似渴的表現,無性戀成為沉默的大多數也就不足為奇了。
在古希臘劇作家歐里庇得斯的筆下,如果一個人的性生活和諧,“你就會以為擁有了一切;倘若性生活不調,“你會連自己最合意的東西都覺得厭惡。”性生活決定一生健康和幸福的理念一直貫穿於中世紀、啓蒙時代甚至性解放年代。比如,美國作家菲利普·懷利(Philip Wylie)就曾於1942年寫道,性本能是“決定我們做事、為人、奮鬥的三到四個動因之一。”
這也就是説,缺乏性慾的人沒有夢想,沒有行動力,甚至也沒有人格。美國“國家宗教職業會議”在2002年出版的一份年度刊物上將這一點説得更明確:“你會怎麼稱呼一個沒有性慾的人?那就是,這不是人。無性戀根本不存在。性是上帝賜予的禮物,是我們人類認知自我的基礎。”
無性戀仍是個解不開的迷
彼時,羞於承認無性戀完全可以理解。近期,來自耶魯大學的研究者要求169名自我認定為無性戀者,寫下他們無性戀身份認同的發展歷程以及將此身份告知他人的經過。很多人都強調,他們把這個“秘密”告訴朋友和家人時,對方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只是一個階段”、“遇到對的人你就會不一樣了”……等等這類對付同性戀的説辭,一股腦地又冒出來了。
一位受訪者甚至諮詢過當地同性戀熱線。因為她認為,這羣長期被認為是背德非法的人羣能夠理解、接納她。可令她感到失望的是,電話另一頭告訴她,“無性戀壓根兒不存在。”
與單身主義者和性功能失調不同,無性戀者是天生的,且不能改變。無性戀人羣並非身體受損或有恙。“無性戀不是選擇不做愛。”多爾解釋説。
現任職於布魯克大學的博蓋爾特教授將畢生精力花在無性戀上。他在該領域的第一本專著《理解無性戀》於2012年出版。他堅稱,我們的理解還是有限的,這個羣體還有待研究。“關於無性戀的產生,仍有大量工作要做,”他説,“有研究表明,無性戀可能受到早期生理因素影響,比如產前荷爾蒙影響大腦早期發育。”
還有一種假定認為,力比多(力比多最早由精神分析大師弗洛伊德提出,力比多不是指生殖意義上的性,而是泛指一切身體器官的快感,是人的心理現象發生的驅動力——觀察者網注)匱乏導致荷爾蒙缺陷才產生了無性戀。這就意味着,要理解無性戀需要跳脱狹隘的性。“我認為,我們可以展開想象,某些無性戀者擁有與常人不同的荷爾蒙循環系統。不過,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這對所有無性戀者都適用,”博蓋爾特説,“一些無性戀者的確擁有與眾不同的力比多。”
色彩斑斕的“性”實踐
多爾也同意無性戀羣體存在巨大差異。“無性戀不是一種二元對立的狀態,”他説,“其中存在一個光譜效應。如果他們比大多數人感受到的性衝動頻率低,他們就認同自己處在無性戀的灰色地帶。有時候,他們也的確能體會到性衝動。”他還説,無性戀羣體還存在性向變體。比如,有的無性戀者愛上異性,有的則戀上同性,還有的對雙性都會有感情,甚至不需要任何情感生活。一些人能夠享受不發生性行為的身體親密接觸,比如摟抱;另一些人則認為這樣的舉動也不能容忍。
為了更好理解無性戀者色彩波瀾的經驗,“正視無性戀和網絡教育”互助小組於2001年在舊金山成立。該小組發現,近七成無性戀者聲稱自己還是處子之身,11%無性戀者表示自已非處子,但眼下沒有任何慾望;7%無性戀者強調他們性慾旺盛,另有17%無性戀者則認為,性讓他們感到“極其噁心”。不過,也有38%無性戀者表示,性讓他們覺得“有點噁心”,27%無性戀者則説,他們對性無所謂。令人感到奇特的是,甚至有4%無性戀透露,他們很享受性愛。
儘管要充分了解無性戀羣體困難重重,但博蓋爾特仍然認為,研究無性戀對理解性學多有助益。同時,他也注意到,生活在這個慾望橫流的世界對於無性戀者來説,是多麼地痛苦。“他們可能會受到歧視,社交圈子會縮小。雖然他們沒有性衝動,但也會渴望能有人守望相助。”無性戀者常常為可能孤獨終老而哀嘆。
2009年,多爾加入了舊金山的互助小組。“之前,我總是迴避有關性和情愛的話題。”他説。之後,他才意識到,曝光在公眾視野中是多麼重要。“如果我們不談論無性戀,人們永遠以為我們不存在,或者認為我們有問題。”
第二年,多爾首次參加了倫敦驕傲大遊行。他還向父母袒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想這下子,很多事情對他們來説都迎刃而解了。”兩年後,多爾在倫敦組織了全球首場無性戀研討會。
互助小組從最初的391人增長至今年的82979人。不少校園性少數組織也開始把無性戀納入討論議題。不過,到底英國國內存在多少無性戀者仍然缺乏官方統計數據。據瞭解,英國國家統計局目前正考慮將無性戀作為性取向的一種收入2021年度人口統計中。
xiuxingxiuxing解讀:
每回辦完事兒,我立馬成了無性戀者。
除了提高可見度,對多爾和他的同胞來説,最重要的事情是抵制一種文化理念,即無性戀者不是完整的人。“一些人會覺得我們與偉大的事情擦肩而過,但這世上除了性,還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多爾説,“對我們來説,這只是性格的一面,而非一種癖好。”
編譯/觀察者網 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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