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偉：仲裁庭會裁定九段線無效嗎？

7月12日，海牙國際仲裁法庭將公佈對菲律賓狀告中國在南海違法濫權一案的仲裁結果。這個官司看似複雜，實際上其焦點簡單易懂，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從前代中華民國繼承下來的那條圈着全南海的九段線會不會被裁定在國際法上無權利效力。一旦被裁定無效，中國雖然拒絕了仲裁，如果全世界的地圖都據此仲裁“依法”刪掉九段線，可以預見中國會陷入許多麻煩，孤掌難鳴，而這正美國日本的陰陽謀。

仲裁庭會裁定九段線無效嗎？

仲裁庭受理的菲律賓狀告項目可大致分為兩類。第一就是菲律賓狀告：中國主張的對“九段線”範圍內的南海海域的主權權利和管轄權以及“歷史性權利”與《國際海洋法公約》相違背，這些主張在超過《公約》允許的中國海洋權利的地理和實體限制的範圍內不具有法律效力；請求仲裁庭宣佈中國的“九段線”不合法，不得依據九段線獲取主權和利權。

第二是對中國實際控制的島礁和黃巖島、仁愛礁請求仲裁庭宣佈或為岩礁、或為低潮高地，不擁有12海里領海，或200海里EEZ（專屬經濟水域），或不具有領土資格且應屬於菲律賓所佔島礁的EEZ。

先分析一下第二類的島礁問題。就算仲裁庭完全支持了菲律賓的主張，也談不上菲律賓勝了。因為仲裁庭做出的判例將同樣證明在南沙除太平島之外的所有的島礁，包括菲越馬實控的島礁，還包括在太平洋上的日本衝之鳥島，都是或無領海或無EEZ或無領土資格。而在各方俱敗局勢之下，只有中國事先宣佈了不接受，其它各方則只好接受了。

那麼菲律賓為什麼還告了呢？它醉翁之意在於告“九段線”。仲裁庭無權受理領土主權的仲裁，所以只正式受理了島礁應有水域面積的仲裁。而對於九段線的歷史性權利，只是將其作為了在島礁水域仲裁中的保留項目。可見如果沒有島礁水域的仲裁，九段線也就無法作為保留項目被帶入仲裁。而只要把九段線帶進仲裁過程中，在某個節點上找點兒理由就有可能正式仲裁九段線了。菲律賓是忍了有可能在島礁水域上丟分之痛，只為打擊中國的九段線。

為什麼九段線無法直接成為仲裁項目呢？用仲裁庭的解釋來看看：“仲裁庭的管轄權可能取決於中國對於南海歷史性權利主張的性質和有效性，以及這些權利是否被關於歷史性海灣和所有權的管轄權例外規定所覆蓋。”就是説如果中國主張九段線是中國的歷史性權利，是主張中國歷史性地擁有九段線範圍內的島礁、領海、EEZ的所有權，因此仲裁庭就沒有仲裁管轄權了。

“根據以上原因，仲裁庭認為其目前可以確定其對菲律賓的部分訴求具有管轄權，但是其他訴求……將在後續程序中與實體問題同時審議。”

仲裁庭會拿出什麼仲裁結果呢？沙盤推演一下仲裁庭的裁定。首先就島礁，菲律賓提交了自己劃的線，中國從未聲明過自己的劃線，只是講了雙邊談判互諒互讓的原則。因此仲裁庭一是隻能根據僅有的菲律賓的劃線來裁定是非，二是會講明，當中國發布自己的劃線時，如果菲律賓不服，可再提仲裁。

再推演一下九段線的仲裁。九段線的內容是什麼？中國説過裏面的所有島礁都是中國的，但對水域中國從未劃過線。是不是主張都是中國的？或是中國的領海，或是中國的EEZ？中國一概沒有劃線，沒有説清楚。仲裁庭無權管轄島礁歸屬，只能仲裁水域紛爭，而中國並未表明對九段線內水域權利的劃線主張，當會被認定中國的九段線主張並無實際上的權利意義，因此視之為無效。中國不服的話，可申明主張後申請再次仲裁。

到底誰在主張九段線？

通過前述的沙盤推演，可以看到，正是由於中國並未明確宣示“九段線”的權利及其內涵，菲越美日才能挑戰中國的九段線的合法性。因此簡單的做法是，只需在7月12日仲裁庭宣佈仲裁結果之前，中國搶先公佈南海白皮書，宣示九段線的歷史性權利及其內涵，主張正象仲裁庭也表明的那樣，其無管轄權。這樣就能保住九段線了。如果在仲裁庭宣判之後再宣示，那等於是在中囯一貫的權利主張被判無效之後，再改変主張強詞奪理了。

中國為什麼從不説明九段線權利的國際法地位及其內涵呢？其實我們從來沒有宣示過，九段線是中國的歷史性權利這一國際法定位。1992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領海及毗連區法》及有關“中國對南海諸島及附近海域擁有無可爭辯主權”的外交聲明)裏面，雖都提到中國在南海擁有歷史性權利，但並未明示那是指“九段線”。“九段線是歷史性水域線”，這還是中國台灣方面的主張，寫在1993年發佈的《南海政策綱領》中。

反而是菲律賓在對仲裁庭狀告中國時，其認為“中國主張對“九段線”範圍內的南海海域有主權權利和管轄權以及歷史性權利”，只是“請求仲裁庭宣佈中國的“九段線”不合法，不得依據九段線獲取主權和利權。”

美日也積極指向“九段線”，美國於2014年12月發佈國務院發佈報告，質疑中國依據“九段線”提出的海洋主張。

美日菲越及全世界都認為中國主張着九段線的歷史性權利，而中國至今為止並未以任何官方的形式提出過此類主張。所以菲律賓根本上是在起訴一個無中生有的東西。中國主張在南海有歷史性權利，卻並未講九段線，更並未提出在南海的權利是國際海洋法公約中規定的哪項權利，是領海，是EEZ，還是其它權利。即便是在中國針對菲律賓提南海仲裁所公佈的立場文件中，也完全沒有主張九段線是中國的歷史性權利的文字。

筆者多年接觸過很多名中國人物，知道了中國外交專家們大都有一大怕，因此面對國際社會都儘量不提九段線，被問到時也口頭禪似地説“九段線問題太複雜，以不説清楚採模糊策略為好”。

不過正如前文已講到了，反而是各友邦都早就認定了中國一直把九段線定性為歷史性權利，島礁周圍12海里是領海，領海之外的水域中國享有歷史性權利。現存於世的排他性海洋權利無非就是12海浬領海權、200海浬EEZ權，及大陸架延伸權。所謂九段線的歷史性權利，不會有超出上述之外的權利。如果現有島礁的領海、EEZ、大陸架延伸部分仍然不能填滿九段線海域的話，中國對剩餘部分所主張的歷史性權利，無非就是EEZ權利。

南海諸島是戰後，中美兩國軍人，共同以聯合國軍的名義從無條件投降的日本侵略軍手中接受，當然也是以聯合國軍命令的名義歸還給中國的。這跟同年根據聯合國軍命令沖繩主權被從日本剝奪，其施政權交由美國來實行委任統治是一個性質，所以我們要記得，海牙國際仲裁法庭是根本無權仲裁戰後聯合國軍行為及其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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