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恆：小白、飛彈和諾貝爾——後馬英九時代之台灣觀察雜記

之所以標題定為雜談，是因為有很多事情想與大家一起聊一聊，一隻震動全島的小白，一顆被稱之為誤射的導彈，一個引發政治對立的諾貝爾提名事件——所謂不是共軍太神勇，奈何國軍沒高達。

自第三次政黨輪替後，台灣這片土地從未平靜過。

這是一片很有意思的土地：陸配子女被欺負到跳樓，除了憤而起身的陸配外沒有引起社會效應；洪素珠欺負無數老榮民並上傳到Facebook引以為傲，一時波瀾後仍唯有少數人表示憤慨；日本以一個不算島的衝之鳥礁宣稱200海里專屬經濟區逮捕台灣漁船，大部分人保持沉默。

而當台灣人在肯尼亞詐騙大陸人巨資暴露被遣送大陸後，台灣人全部暴怒了；現在又因為一條狗，從“國防部長”到最高領導人全部被震動，台灣全島沸騰。彷彿只有符合政治正確的事才會引發大家的共鳴，而政治正確下的宗教般信仰號令一旦啓動，轟隆馬車便再無人可攔截其橫衝直撞。

首先談一談台灣高雄日前傳出的軍中虐狗事件。

因班長一句不要看到小白，四名憲兵用木棒和鐵鏈集體虐殺了一隻流浪犬。該視頻流傳到網絡後引發全民激憤，網絡上“萬人凱道送小白，‘國防部長’出面道歉活動”不到一天便有上萬人響應，該事件一路延燒——相關士兵被記過禁足移送，直屬長官被記過。家裏養了一隻“蔡想想”的蔡英文親自出面表態：“看了很難過”、“好殘忍”。“海軍司令”出面道歉，“國防部長”出面道歉，

這樣依舊沒有令台灣人滿意，涉及虐狗的陳姓士兵住家被漆上侮辱性字眼，被丟了無數雞蛋，其母只能無奈嘆道，“一隻狗的性命難道比我們全家人的性命還重要”。更不用提及，“海軍司令”被民眾瘋狂砸物抗議，以及網路上遍地對軍隊的凌辱。

養過兩隻狗的我深知虐狗的確是不對的，可是將士兵虐狗這般個體行為無限上綱上線，恐怕除了台灣這片土地，少有哪裏的人能做得出來，彷彿不需要敵人，不需要軍人，只需要以熱血網民為核心。去年八月，“萬應公”王金平“院長”曾經出席全台貓狗協會的週年慶，之前卻推説另有行程不為洪秀柱站台——可見，王“院長”寧願得罪貌合神離的洪“副院長”，也不肯失去動保團體們的支持。

依靠民粹實現政治變天的台灣人依舊趟在民粹浪潮之中，甚至有將這民粹上升為宗教之趨勢，他們沉浸在永不停歇的街頭運動之中自我封閉，無可回頭。“一言不合就上凱道”幾乎成了近二十年來台灣政治的保留節目。

而依靠民粹打垮國民黨上台的蔡英文，面對洶湧的民粹持續高漲之時，為了維持自己的聲望又怎敢對這種民粹有任何反應。我想蔡英文和民進黨最看重的還是執政權以及四年後能否連任，而非沒有眼前政治紅利的遠景未來，畢竟這是人之常情。

筆者甚至能腦補出蔡英文昂首挺胸發言之畫面：台灣的未來不會輸也不能輸，她只願守護這片土地的價值與信仰。你用心對待土地，土地就會回報你。我永遠同人民站在一起。

軍中虐狗事件後僅隔幾天，國軍再一次出現了爆炸性新聞。

7月1日，一個對中國大陸而言頗為重要且敏感的日子，國民黨“政策會執行長”蔡正元早上8時45分率先在Facebook爆料，台灣軍艦在8時多分誤射一枚飛彈，射程300公里。隨後“國防部”在下午召開記者會證實該導彈擊中一艘台灣漁船致一死三傷。

此事發生在虐狗事件重創國軍後不久，箇中疑雲令人浮想聯翩。

其一，誤射的雄三飛彈一枚造價近一億新台幣（約兩千萬人民幣），有着極為完整的發射流程，從插入鑰匙到系統啓動再到發射，整個軍艦上都有着完整的語音及文字提示，操作界面也是全中文顯示屏。但在事件中，導彈竟是一名中士自認精神恍惚（失眠）致一系列的錯誤操作，其他人則聲稱聽到飛彈發射後的轟隆聲方才得知。

其二，軍艦中的戰情室沒有監控，沒有任何畫面曝光，無人得知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其三，事件發生後短短二十分鐘，一個不再擔任“立委”的國民黨文官居然能在網上直接發佈這一消息。

其四，飛彈的發射路徑是到達大陸海峽中線的最短距離，如果按預設目標該飛彈將直接擊中大陸。而解放軍也在第一時間就監測到了該飛彈信息，如果該枚飛彈如果沒有誤射偏離路線，而是真的打過來大陸會作何反擊動作，那畫面太美我不敢想。

其五，也是在野黨譏笑之處，飛彈發射後民進黨政府的反應基本就是沒反應。事隔數天，蔡英文回國的機場聲明依舊被國民黨譏諷為“空姐”，綠營與國軍之間究竟存在多深的間隙與生冷，想必可以從中窺知一二。

“國防部長”馮世寬在事後也只敢説，幸好沒有打到澎湖，否則不知多少無辜的生命要罹難。他不敢説的是，如果打到對岸可能蔡英文剛當了幾十天的“總統”就又要丟了。

説句題外話，這個事件中最讓我意外的是中共在台灣的滿意度居然上升了，無論是Facebook還是各大媒體的評論區。以前幾乎看不到的對中共正面評價也佔有相當比例，甚至讓我看到了帶路黨的言論。雖然總體依然不高，但想想未來趨勢，還是覺得有點小刺激。

燒掉一個億的那位操作中士可能面臨無期徒刑，而有關這一事件，筆者認為可以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國軍長期是國民黨的基本盤，民進黨和民進黨基本盤向來對國軍抱有敵視情緒，這數十天來之所作所為更是不斷在打壓控制國軍。國軍內部一直有對民進黨不滿之情緒，想要伺機給民進黨點教訓和警告。

只是我可能也不同意網上的若干陰謀論，國軍自我宣誓的想法肯定存在，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招，我着實不敢相信是有軍隊高層參與預謀的，君不見國軍威望因此事再次急劇墜落。至於是不是有人暗中操作，或者其他陰謀論，筆者就不敢再妄加揣測了。

而另一種可能就是，國軍內部的確出了問題，軍隊之沉淪超乎你我想象，這才在七一這一敏感日期讓難以置信的事情真實發生。《中國時報》社論甚至認為國軍應當解散，台灣搞非武裝中立，把省下來的錢用來搞社會福利民生。

那些南望王師又一年的人們也許能看清楚王師還剩幾個連了——不是共軍太神勇，奈何國軍沒高達。

在這一事件中，最讓鄙人忍俊不禁的是再一次化身網絡焦點的民進黨“立委”陳亭妃，這位曾經用手指測出土壤液化很嚴重的明星級“立委”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認為過去八年馬英九對大陸的懦弱讓大家覺得國防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才發生今天的狀況。

面對如此高能的言論，鄙人已經無力吐槽，只能上一張Facebook網友的評論緩解我緋紅的面龐。

不得不説，即便已經卸任，馬先生在後馬英九時代依然不會從人們事先中淡去，比如最近再一次出現的諾貝爾和平獎之新聞。

這一事件不負眾望地引發了藍綠互相喊話。國民黨認為如果馬英九有希望入圍，對台灣、兩岸乃至世界和平都是非常正面的事；另一方面，著名“立委”、民進黨“立法院”“黨團書記長”陳亭妃則認為馬英九在兩岸問題上始終在貶低自己的“國格”，八年來看不出所謂的和平進步，只看到台灣一味被大陸打壓，甚至還有已讀不回的，熱線在最重要時刻永遠斷線，相信絕對不是兩岸最好的關係，而是一直以來兩岸都沒有好關係。

好像有哪裏不對的樣子？已讀不回、熱線斷線難道不是發生在民進黨執政之後？不管啦，反正都是馬英九的錯就OK了，馬英九爭取諾貝爾獎當然也是錯的。“撒旦雖然已經沉淪千年，但邪惡仍然要歸結到他的身上。”

不由地去回顧那一場過去已半年的馬習會。

這一場定調九二共識的兩岸最高領導人會面註定是影響深遠的歷史時刻。

當初表態在對等尊嚴、公開透明、不涉政治前提下願意進行“蔡習會“的蔡英文儘管一再希望大陸多展現善意，卻只能面對大陸用九二共識這個紅線全面撤回讓利、終止對台官方往來而別無他法。

當初叫囂着要馬英九必然會被送進監獄的深綠基本盤卻只能看到馬英九在卸任後依然活躍在政壇。

當初高喊九二共識的宋楚瑜再一次為了利益倒向蔡英文，聲稱大陸沒有必要非得計較九二共識這個名詞。而顯然的，大陸完全沒有理會他。

當初機關算盡太聰明的朱立倫如今為自己的算計付出了代價，從藍營明日之星轉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假設2018新北市長丟掉，朱立倫的政治生命想必也就走到了終點，再無他盤算中的2020。

當初高喊“孤臣可棄但絕不折節”的洪秀柱如願選上了國民黨主席，卻跌破眾人眼鏡般地變成了一個按時上下班打卡的主席，眼見民進黨滿意度一路下滑國民黨滿意度卻仍舊在谷底毫無起色，在民進黨一路髮夾彎之下卻無力挽回民心，甚至不能鞏固好藍營基本盤。這也印證了我當初之看法，洪秀柱非大將之材。在有傳言吳敦義考慮參加2017年國民黨主席選舉，我認為他應該在今年初就該站出來，雖然白賊義名聲在外，但國民黨現在的確需要他這般幹才。

我一貫認為馬英九執政八年在內部事務上很失敗，但在兩岸及“外交”問題上較前任陳水扁着實有長足進步。

未來伴隨着蔡英文在“外交”上由於九二共識魔咒而無法取得成就，洪秀柱依舊扮演按時打卡沒有存在感的在野黨主席，我想馬英九一定會為自己尋求更大空間，回爐重選國民黨主席，甚至回鍋再選市長、台灣最高領導人，對於愛自己勝過一切的權力狂熱者馬英九而言，不無可能。

雖然諾貝爾和平獎砸在馬英九頭上的概率不高，但這種為馬英九爭取諾貝爾和平獎提名的行為勢必會讓更多普通人慢慢地開始理性看待馬英九過去八年之所作所為，而不是一味在洶湧民意下把馬英九貶至一文不值。

台灣作為第一個實現西式民主的華人地區，在民主之路上跌跌撞撞，經濟停滯多年。但這一次蔡英文上台後，雖然民粹依舊洶湧，可還是有人慢慢在醒來。

當我認識越來越多台灣朋友後，我也發現那邊和平理性的人同樣很多，只是這樣的聲音在網絡上永遠都會被激進言論所淹沒。在球場內人們總是會忽略幾萬個老實看比賽的球迷而只看得見少數激動裸奔者或暴力衝突者。

我想台灣的未來沒有那麼難解決，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反思，當越來越多的人真實瞭解大陸，當越來越多的人明白妄言離開大陸，台灣的經濟及其他都很難擺脱衰落之命運。

【本文原載微信號“逆光之下”，作者授權觀察者網發表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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