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華：統計局難得上了個大頭條 卻生生被曲解了
前天，統計局發佈了一個大新聞，很不幸，被很多人要麼無視，要麼給曲解了。
7月5日，GDP核算方法改革取得了重大進展：統計局公告説，新核算法，將原本作為中間品損耗的研發支出，在GDP支出法核算中計入固定資本形成名下，並公佈了1952年以來按照新核算方法計算的GDP數據。
喏，下面這個圖表就是節減版。按照新的核算辦法，2015年中國的GDP總量增加了1.3%，增加額8798億，經濟增速提高0.04個百分點。
8798億是個什麼概念，按照2014年13.68億中國人口算，等於將我們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增加了643元。從國家層面講，這是天大的好事！即體現了科技創新對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所在，又使中國的國民經濟核算與國際接軌了。
然而，在社交媒體上，這樣一個大好事卻生生被曲解了。
央視製圖
社交媒體上被曲解
7月5日，@央視新聞 新浪微博在一片抗洪搶險新聞中，發了GDP新核算辦法的消息之後，截至6日下午，一共有231個評論，負面評論比例相當高，而且在最熱評論中，前8位全是負面反智回覆。
我們隨便來看幾個：
有嘲笑統計局直接改分的；
有的説，統計局為了穩增長，蠻拼的；
有的還提到了印度：穆迪上台不久，2015年初印度改了GDP核算方法，直接將2013-14年GDP增速從4.7%推高至6.9%，那時印度的做法可是被我們無情嘲笑過的；
有的嘲統計局耍流氓；
這個網友説，修訂GDP數據，還不如花點錢給前線抗洪戰士加個餐，這邏輯好熟悉？
有的戲謔説，修不修數據都不重要啦，你開心就好……
統計局好不容易搞了個大新聞，卻被一幫不明真相吃瓜羣眾誤解成這樣了，能不糟心嘛。
改變GDP算法這個問題，怎樣與普通百姓溝通，新任局長寧吉喆壓力不小啊！
不過，究竟還是有明白人，還是在央視新聞的微博評論下面，零星出現了個別專業人士。
改了什麼？
究竟怎麼回事？我們來看一下這個國際接軌的核算法究竟是何方神聖？
按照統計局的公告，國家統計局按照聯合國等五大國際組織聯合頒佈的國民經濟核算國際標準——《國民賬户體系2008》（2008年SNA），改革研發支出核算方法，將能夠為所有者帶來經濟利益的研發支出不再作為中間消耗，而是作為固定資本形成處理。
大家知道，我們的GDP核算方法很重要的一種是支出法。而支出法的三大項目類別就是所謂的三架馬車：固定資本形成+消費+淨出口。
因此呢，如果將研發支出部分計入固定資本形成，必然增加了中國的經濟總量，以及對GDP的增速也會有所改變。
但仔細研究一下公佈的新數據，其實總量增加的比較明顯，但是經濟增速變化並不大。
因此，那些所謂的“修訂GDP為了完成經濟增長目標”，純粹是有點想當然了。調整後，2015年GDP增速僅僅提高了0.04個百分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便是2005至2015年十年間的年均GDP增速，也只有提高了0.06個百分點。
為啥現在改？
那麼，早不改晚不改，為啥這時候要做GDP核算改革？正趕上中國經濟放緩，一些好事者，就是要將中國2020年的兩個翻番目標，跟GDP核算方式的改革扯上關係。
其實，這個問題換一個問法，就是：聯合國等五大國際組織，你們為啥要在2009年頒佈《國民賬户體系2008》（2008年SNA）這個國民經濟核算新國際標準？
咦，為啥讓我無辜躺槍！
其實，事實是這樣的。
所謂的SNA，指國民經濟核算體系。2003年，受聯合國統計委員會委託，聯合國、歐盟委員會、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五大國際組織發佈了《國民經濟核算體系2008》，成為目前SNA最新版本。該版本提出的一項重要建議就是要將研發支出納入投資統計。
2009年2月，聯合國統計委員會召開第四十次會議，會上通過將上述SNA版本作為國民經濟核算的國際統計標準，並鼓勵所有國家都儘可能以此為標準來編輯並報告其國民經濟賬户情況。
其他國家早就這麼幹了
《國民賬户體系2008》於2009年頒佈之後，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紛紛響應，調整了研發支出核算方法。
目前， 絕大多數OECD國家都已實施了此項改革，有的發展中國家也進行了改革。
以美國為例，2013年7月31日，美國宣佈調整 GDP的統計方法，將研發投入和娛樂、文學及藝術原創支出等“無形資產”以及養老金赤字等納入新的經濟核算體系。
2013年7月，美國GDP總量將近16萬億美元，僅娛樂產業一項就可為美國經濟新增大約700億美元的產出。據估算，按照新方法統計後的美國第二季度GDP總量有望增加3%，增量相當於比利時的國內生產總值。
關於調整GDP統計方法 ，將包括知識產權產品在內的“無形資產”首次被納入美國的經濟核算體系，美國經濟分析局主管國民經濟核算的莫爾頓説，這將是1999年將計算機軟件產業納入統計以來的最大一次調整，“從 1929年起我們一直在做改變，所以基本上我們是在重寫經濟史”。
正確理解GDP核算方法改革的姿勢
瞭解了國際上GDP核算方法改革的情況，對中國此次調整GDP統計方法的目的也就容易理解多了。
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按照新的國際標準，改革核算方法，早在2009年《國民賬户體系2008》頒佈之後，就已經破在眉睫了。
直到過了7年之後，中國才推出新的核算方法。筆者要模仿一下開頭吐槽者的口吻，那麼多國家都已經改過GDP核算法了，中國政府效率真是太低了！
你懂得！
看看我們的統計局官員是怎麼説的：
“2008年SNA頒佈後，我們及時跟蹤新國際標準的實施情況，深入研究了2008年SNA關於研發支出核算的基本原則，認真學習了發達國家的核算方法和實踐經驗。在此基礎上……
第三次全國經濟普查後，我們利用相關資料進行了試算……系統地修訂了1952年以來的GDP數據。”
作為一個人口大國，國民經濟核算的每一項改革動作都非常巨大。況且我們的統計工作本來就不如發達國家強，前提還有，2013年中國還搞了一次全國性的經濟普查。
其實，據筆者瞭解，此次中國以SNA2008為框架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改革，包含了五大方面。除了第一條，將研發支出計入GDP。還有以下四個方面：
1）按照經濟所有權核算實際最終消費；2）用市場租金法取代成本法計算城鎮居民自有住房服務價值；3）將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收入計入居民財產性收入；4）將僱員股票期權計入勞動者報酬。
按照財經專欄作家鍾良的看法，如果GDP核算改革的直接目的是在數字上做大GDP規模，統計局大可不必在研發支出核算統計上“費力不討好”，改革上述第二條，對城鎮居民自有住房“虛擬租金”估算方法的改革才是真正的殺手鐧。
現行核算方法估算的城鎮居民自有住房服務價值明顯偏低，這一點早可以説已成為國際國內多方共識。如果改以住房市場價值的折舊估算虛擬租金，不難想象中國的GDP規模將顯著增大。
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盛來運也説了，總的來看，這項改革對GDP增速的影響不大，對GDP走勢和趨勢判斷也不會有大的影響。因此，並不存在統計局為應對經濟下行壓力而調整核算方法的問題。
再來做一個數學題，假設中國研發支出逐年下降，（其他的項目保持原有的走勢），按照新的GDP核算方法，中國的GDP總量，以及增速會如何？
新核算法，也有將GDP調低的可能性，不是嗎？
所以説，為了讓統計數據好看，為了完成經濟增長的政治目標，去搞這次GDP核算改革，純粹是一些人的胡思亂想了……
還記得權威人士5月9日訪談中，不懼中國經濟下行的氣概嗎?
“我國勞動力總量逐年減少，產業結構在優化調整，即使經濟出現較大幅度下行，社會就業也能保持總體穩定，何況我國經濟也下行不到哪裏去！所以中央一直強調不以增速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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