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舸：埃爾多安挫敗政變，依靠新媒體了嗎

上週六，土耳其發生了一起未遂政變，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通過FaceTime號召人們走上街頭，打敗政變的鏡頭讓世人印象深刻。因而，某媒體當日下午就發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是如何借新媒體挫敗政變的？》，文中反覆強調新媒體在此次政變中發揮的作用，將此視為是阿拉伯之春誕生的推特革命的一部分。然而，如果我們拋開對什麼新媒體、技術自由、網絡改變世界等等説法的迷信，重新細緻的觀察土耳其政變，就會發現整個政變過程中，並沒有多少新媒體露臉的機會。埃爾多安之所以能夠挫敗政變，靠的還是那些老辦法。

第一，土耳其就沒有推特，怎麼搞推特革命？埃爾多安譴責老冤家居倫利用Facebook、YouTube、Twitter捏造謠言、污衊領袖（也就是他本人）、煽動顛覆政府，所以早在2014年就全面封殺了Facebook、YouTube、Twitter等美國科技巨頭，在這一項上被美國歸為與我國同一類的國家。（土耳其曾擁有巨大的社交媒體用户羣，“臉書”的活躍用户數曾達到3400萬，“推特”的用户數也達到1000多萬。2014年埃爾多安政府開始禁用，政變當晚，土耳其國內負責網絡監管的組織Turkey Blocks發送通知説他們屏蔽Facebook、Twitter以及Youtube，但是Vimeo和Instagram還是可以使用。——觀察者網注）但與中國還有微信、微博、優酷、土豆、愛奇藝不同，土耳其自己又沒什麼新媒體運營企業，新媒體使用率並不高，很多人用的還不是智能手機。

第二，埃爾多安在政變發生後，用FaceTime號召土耳其羣眾上街。這被一些人視作新媒體的應用。但是FaceTime是一款視頻通話軟件，只不過使用的是網絡流量而非移動電話，本質上就是個移動電話，是私人通信工作，連媒體都不算，更與新媒體沾不上邊。埃爾多安利用FaceTime實現的是與CNN土耳其頻道主持人通話（其實就是電視台常用的電話連線），而最終向公眾播出他的講話依然還是CNN的電視台。這是標準的傳統媒體。

第三，在這次政變中，軍方並沒有對傳統媒體渠道實現有效控制。雖然一開始軍方就佔領了國家電視台，並向全國宣讀聲明：土耳其政府已經喪失合法性並被推翻。但國家電視台在一個小時後就又被支持埃爾多安的警察部隊奪回，此後就再沒有軍方的聲音傳出。與此同時，埃爾多安和土耳其總理耶爾德勒姆一直在使用CNN土耳其頻道等傳統媒體反覆發聲，依然和新媒體運用沒有多大關係。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光掌握媒體這個發聲渠道未必有用，還得大家聽了你的聲音會響應你的行動。不論是中國，還是世界，都有很多媒體的聲音很大，但有多少人會按這些媒體上的呼籲去做？埃爾多安真正能硬槓軍方，而不像他的前任們倉皇逃竄的地方在於：遍佈全國的清真寺大喇叭和正義與發展黨嚴密的基層組織體系。（示威羣眾喊着“真主至大”走上街頭、撲向坦克，並且無一例外的都是男性。值得一提的的是，正發黨的和平示威羣眾還有着多次正面幹翻庫爾德武裝和政變士兵的光輝戰績）。嚴密的基層組織體系，也恰恰是阿拉伯之春那些所謂推特革命發生國家的共性，無論是埃及遍佈全境的穆斯林兄弟會，還是利比亞和敍利亞的那些有着極端主義背景和恐怖組織前身的“温和”反對派和“伊斯蘭國”。

長期以來，國內學術界對網絡技術一直有着脱離現實的憑空想象，從20年前對BBS與公共領域的熱議到現在對推特革命的追捧。其實，拋開那些華麗、繞口、新奇的辭藻，仔細想想一個老問題：沒有這些組織的長期耕耘、精心策劃（或者説至少是有所準備）以及背後數不清的國內外勢力支持，推特或者任何一種技術能把癱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宅男瞬間變成能開坦克、會打飛機、殺人不眨眼的組織化軍隊？

媒體、新媒體以及網絡技術終究只是某種聯絡工具，決定政治走向的依然還是那些歷久彌新的老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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