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情|殲-15的四餘度飛控真的出錯了嗎？-施洋
本週，有兩件與中國海上力量關係密切的事情。本週三，國防部消息確認了此前中國海軍一位正營職艦載機飛行員在陸基模擬着艦的訓練中遭遇故障犧牲，而消息中一句“電傳故障”則激起網友的議論紛紛；本週四，中國國防部發布了9月將與俄羅斯海軍在南海舉行聯合軍事演習，則又讓南海仲裁之後不久的南海局勢增添了變數。
抓建設，不是抓鬥爭
本週三，一則傳言多時的消息得到了中國軍方的證實：2016年4月27日12時59分，某艦載航空兵部隊正營職中隊長，海軍少校，一級飛行員張超在駕駛艦載戰鬥機進行陸基模擬着艦接地時，突發電傳故障，危機關頭，他果斷處置，盡最大努力保住戰機，推杆無效、被迫跳傘，墜地受重傷，經搶救無效壯烈犧牲。事故中的戰機則衝出跑道受了輕傷。
對於草創不久的中國海軍艦載機部隊而言，這樣的損失不可謂不沉重。如果説當年的舊日本海軍艦載航空兵是精英培訓的話，中國目前的這支艦載航空兵部隊可謂是精英中的精英。當初這些飛行員入選該部隊的標準是要求飛過至少5個機種，飛行時間超過1000小時，三代戰機飛行時間超過500小時，因此基本都是海軍航空兵各飛行部隊的骨幹飛行員。儘管新一批殲-15戰機的投產要等數年以後，目前損失一架艦載機同樣是損失巨大，但相比之下，作為一支割了全海軍航空兵韭菜才組織起來的種子部隊，每一名飛行員的經驗和技術都極其寶貴，飛行員的損失也更加令人痛心。
犧牲飛行員張超和殲-15戰機
因為在相關報道中出現了“電傳故障”這樣的字眼，許多軍迷都開始將悲劇的責任推到了殲-15戰機的生產和設計者身上。畢竟在此之前，中國空軍的一架殲-11BS戰機就因為飛控系統故障導致戰機在空中失去控制長達26秒，而殲-11BS使用的三軸四餘度數字式電傳飛控系統，無論技術路線還是研製生產方都與殲-15使用的三軸四餘度數字式電傳飛控高度雷同。這種批評很快就從對殲-15上電傳飛控系統可靠性的質疑上升到對瀋陽飛機製造廠以及瀋陽飛機設計研究所的批評指責上。大意是“四餘度”這麼高的冗餘度都能失效故障，飛機的設計和產品製造必定存在着嚴重缺陷云云。
説實話，這種“沈黑”的戲碼在過去多年中已經上演了多次了，筆者以前也多少參與過一些，不過這一回的批評浪潮雖然一如既往的兇猛，但是卻説得完全對不上號。筆者覺得，有必要把一些重要的問題説清楚。
殲-15使用的“三軸四餘度數字式電傳飛控”已經在各路專家的分析中來回説了很多回了，至於什麼是數字式電傳、什麼是三軸什麼是飛控，早就已經被説的七七八八十分明確了，唯獨這個“四餘度”的定義和概念，總是會在理解上出現一些偏差，以至於出現了“四餘度”就是有四道保險的不正確認知。
如果通俗來説，所謂的四餘度設計，根本上是一種通過“民主”制度來維持系統正常運行的冗餘設計：系統內有四套操作系統，在對飛機最後的控制上採取“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原則，一旦某一套設備出了故障，給出錯誤的飛控指令或者不給出反應時，其他的操作系統能夠判斷這套系統的故障並且忽略其給出的錯誤判斷。由於在絕大多數時間裏，計算機都是一種絕對理性的狀態，因此多餘度飛控也就無限接近人類理想的“民主”狀態（每一個參與“民主”決策的人都是絕對理性的人），並能用“民主”制度實現糾錯。不過四餘度並不是指能糾錯四次的意思，實際上，如果四套系統連續出故障，那麼該系統只能允許兩套系統先後故障後繼續正確允許，當第三套系統故障時，根據“民主原則”，50%對50%的飛控系統無法判斷哪一條指令是真的，只有失控。因此，四餘度設計實際上只能夠允許兩次故障。
表決器最後表決出正確結果，顯然“對、對、錯1、錯2”是四餘度設計的最大容錯了
三餘度設計最多隻能容許一個錯誤（這圖夠通俗了吧）
另一個重要的事實則更加值得注意：無論飛控系統做出什麼決策，相關的指令都必須通過電纜或者光纜傳輸到相關的作動機構，才能實現飛控對飛機姿態的有效控制。這相當於“民主”決定的政策要執行必須通過一定的傳輸渠道才行。而當這一渠道因為某些原因失效時，無論飛控做出多麼正確的決策，因為作動系統沒有獲得指令，飛機依然會進入不可控狀態。糟糕的是，這次的飛控故障恰恰就是傳播系統出現了不可逆的破壞性故障，導致飛控系統直接失去對飛機的控制引發飛機墜毀。正如我們不能在停電的時候責怪電冰箱不製冷一樣，在飛控傳輸系統出現物理損壞的時候指責飛控系統的設計製造有問題，顯然有失偏頗。
要讓正確的決策來控制飛機姿態，中間斷了也不行（圖中為例的是L-15飛控物理結構，該機也採用了三軸四餘度飛控）
而那些沒有弄清事故具體原因，只憑簡單字句就開始嘲諷批評的人，某種程度上就和那些無腦吹捧所謂“民主制度”的公知的思維方式差不多。他們一方面對“民主制度”有着近乎迷信的崇拜（認定四餘度電傳冗餘度極高正常情況不可能徹底失控），另一方面又對“民主制度”的基本運行方式毫不瞭解（對飛控系統故障的不瞭解）。面對嚴肅的軍事問題，如此“立場先行”的非但不是正確的態度，反而會對正確認知相關的事實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這不是説瀋陽飛機製造廠和設計所就毫無責任了。畢竟殲-15的電傳系統突然遭到機上其他設備切斷，本質上還是飛機運行中的故障。而瀋陽飛機製造廠以前有過許多不好的“黑歷史”，現在也有不少不合理的現實。查出故障的真正原因，才能無愧張超烈士付出的生命，也才能夠更好地將我軍的艦載機發展下去。
除了飛控故障的爭議之外，這次事故也透露出一些相當重要的事實。
犧牲的飛行員當時正在進行陸基模擬着艦接地訓練。作為中國海軍艦載機部隊的中隊長，之所以不在“遼寧艦”上搞實打實的着艦訓練，主要原因是航母正在港內接受一般維護（最近的維護期間還接待了美國海軍作戰部長理查德森的登艦訪問），而飛行員則只能在岸上的航空兵基地進行模擬着艦，保持飛行狀態。這樣的任務都要使用昂貴的殲-15艦載機進行試飛，不僅表明了殲-15S雙座艦載教練機的研製遲遲跟不上需求，也表明艦載機培訓部隊的山鷹海軍型缺乏逼真模擬殲-15飛行性能，尤其是着艦性能的能力。雖然有一款合適的艦載教練機並不一定就能避免這次悲劇的發生，但無疑，這次事件對殲-15機隊數量的影響，無疑是我軍缺乏合格艦載教練機的最好證據。
俄海軍在南海有什麼用
在本週四召開的國防部例行記者會上，國防部新聞局局長、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大校進一步公佈了關於中俄海上聯合軍演的具體消息。令人振奮的是，根據中俄雙方達成的共識，中俄兩國海軍將於9月舉行代號為“海上聯合-2016”的聯合軍事演習，演習海域，則在南海相關海空域。
雖然在這一聲明中同時又跟上了一連串諸如“例行性演習”、“不針對第三方”之類的傳統客套話，但是在南海因為所謂國際法院的“南海仲裁”變成一灘“渾水”之後，俄羅斯大大方方地來和中國“趟這攤渾水”，本身就顯示了中俄兩國在戰略問題上不只是“互信”，而是互相支持的合作狀態。尤其是此前曾經傳出過所謂俄羅斯否認支持中國在南海立場的説法，在即將進行的演習面前，可謂不攻自破。
按照俄羅斯媒體近日援引該國海軍作戰訓練局局長科切馬佐夫的話説，俄太平洋艦隊將至少派出4艘艦艇參演，中國海軍參演艦艇將更多。考慮到南海舉行演習以及超出了俄軍小型艦艇的一般作戰半徑，俄羅斯在南海演習上必然會出動不少大型艦艇。按照筆者的猜測，如果俄軍派出4艘艦艇參加演習的話，編隊很可能由太平洋艦隊旗艦“瓦良格”號導彈巡洋艦領銜，再輔以1艘956型導彈驅逐艦或者1155型大型反潛艦，並配上俄海軍遠洋艦隊的標配——艦隊補給艦和遠洋拖船各一艘。如果編隊艦艇數量還有增加，除了增添一艘驅逐艦外，也有可能增加一艘坦克登陸艦，並搭載一支連級規模的海軍陸戰隊。若是如此，則這次的中俄南海軍演，在地緣政治上的作用，遠比一開始想象的要深厚。
“瓦良格”號導彈巡洋艦
平心而論，1164型“瓦良格”導彈巡洋艦儘管外形威武、噸位不小，但在當代人民海軍眼裏，已經不是什麼先進的水面艦艇，該艦上世紀80年代水平的電子設備早已全面落後時代，以SA-N-6艦空導彈為核心的區域防空系統對於現在的中國海軍來説也已經不算先進，唯一比較先進是其換裝沒有幾年的P-1000“火山”反艦導彈，但考慮在南海相對狹窄的封閉海區內，其使用顯然不如空射的鷹擊-12反艦導彈來的方便。比起南海驅逐艦第9支隊清一色的052D驅逐艦編隊，俄羅斯太平洋艦隊的水面艦艇部隊就算傾其所有，也只能算是龍王面前獻寶，這樣一支艦隊，就算真的和中國“同盟”在南海並肩作戰，其實際發揮的戰鬥力依然有限。
“瓦良格”號上的P-1000反艦導彈
但中國依然十分期待俄羅斯海軍在南海給予中國海軍的支持。
對俄羅斯的演習感到最為不安的，可能並不是菲律賓這樣已經做好和中國要繼續圍繞南海制裁與中國鬥下去覺悟的國家，而是越南這個與中國一方面同志加兄弟一方面在海島漁場資源上和中國互不相讓的國際。俄羅斯是越南目前最主要的武器提供國，越南海空軍的主力裝備，從“獵豹”級輕型護衞艦、“基洛”級常規潛艇,到蘇-30MKV多用途戰鬥機以及以及下了訂單的蘇-35戰機，無一例外來自俄國。越南如此熱衷向俄羅斯採購裝備，除了希望這些裝備能幫助越軍面對南海的潛在敵國時多一些招架之力外，也有希望俄羅斯不要插手南海局勢的考慮。而俄羅斯此次參加南海軍演，毫無疑問是在南海問題上站到了中國一邊。
冷戰時期駐紮越南金蘭灣的蘇聯海軍
對俄羅斯而言，這次南海軍演也算是俄羅斯海軍在全面收縮中的一抹亮色。冷戰時期，蘇聯海軍在南海的活動十分頻繁。不僅蘇聯海軍太平洋艦隊的兩艘航母——“明斯克”號和“新羅西斯克”號都經南海前往海參崴歸建，太平洋艦隊每年的巡航水域中，也必然包括了南海。加上80年代越南向蘇聯開防金蘭灣，使得俄軍在南海和印度洋海域的存在變得更加常規化，以至於法國的著名軍事遊戲《戰爭遊戲：紅龍》裏甚至開出了蘇聯海軍太平洋艦隊大舉南下支援越南的腦洞。
此次俄海軍歸來南海，雖然物是人非，但對於在太平洋方向一致沒有什麼大動作的俄軍而言，也是一次不容的“輝煌重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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