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食者達雅:美國大選的娛樂性、程序性和政治性
在法國尼斯慘案和土耳其未遂政變的血雨腥風之間,美國共和黨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宣佈選擇印第安納州州長邁克·彭斯作為自己的競選搭檔。當地時間7月16日,兩人在美國紐約首次公開亮相。隨後在克利夫蘭召開的美國共和黨大會上,兩人正式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2016年美國大選進入決選階段。

作為美國政治制度的核心之一,美國大選有三個職能,分別是娛樂性、程序性和政治性。初選階段主要是娛樂性,就像歐洲盃或世界盃的小組賽,政治人物就像足球隊,能出線最好,出不了線就重在參與,贏個一場兩場也行。各地的羣眾就跟看足球賽似的都敲鑼打鼓支持自己的候選人,痛快發泄一把積攢了很久的政治荷爾蒙,給無聊的生活找點樂子。而各色政治人物,志在必得的和明知自己選不上的,都跳出來參選,一面爭奪本黨候選人資格,一面履行娛樂羣眾的責任。
等進入決選階段,程序性就成為主要的方面。決選主要的任務是通過一套大家都認可的程序保證權力平穩有序交接,控制政治鬥爭的烈度,避免出線某些國家或地區常見的權力鬥爭失控現象。當然娛樂性在決選階段也是有的,仍然要通過投票讓普通人產生“我決定了歷史”的幻覺,但是沒有預選階段那麼熱鬧歡樂,就像歐洲盃或世界盃淘汰賽階段反而會比較沉悶一樣。因為在這個階段,贏了就大夥兒就在華盛頓有辦公室輸了就沒有,巨大的利益會導致雙方都更嚴肅而拘謹。
在國家社會平穩發展時期,美國的選舉——包括大選——主要就是娛樂性和程序性兩項職能,民主黨和共和黨誰上其實差別不大。這是多黨制大選的一個悖論,這種制度要平穩運行就得“誰上台差別都不大”,這樣才能這個黨幹一陣,那個黨幹一陣,顯得很民主的樣子。真要是差別大了,那就會出現一個黨總在台上另外的總選不上,就像俄羅斯那樣,這對於多黨制的設計初衷反而是不好了。
客觀地説,21世紀以來美國的歷次選舉,包括大選和中期選舉,娛樂性和程序性都很好。一方面在媒體的搖旗吶喊下風光熱鬧,一方面按規則平穩進行,並沒有對社會生活造成干擾。既沒有出現卸任領導人被政治清算,也沒有整個社會一年到頭忙選舉的亂象。從選舉的結果看,政治制度和民族底藴的差距,選出小布什和奧巴馬的水平比不上中、俄同期的領導人,但和採用類似選舉制度的歐洲和東亞領導人比水平仍然是高的。小布什儘管發動兩場戰爭耗空了美國家底,但是他解決了911以後的美國本土安全問題,任內美國本土相當安全,沒有發生恐怖襲擊。奧巴馬雖然平庸,但也能把握住分寸,沒有幹出歐洲領導人開門揖中東移民的蠢事。
但是今年的美國大選不僅僅是娛樂性和程序性,還有很強的政治性。所謂政治性,是指到了大是大非的嚴峻關頭,要決定政治路線了。這時候不能靠那些平庸的、“這個黨那個黨都差不多”的政客了,得有理想、有擔當的政治家來帶領人民。美國選舉制度的一條重要但是不常用的職能就是,它可以在國家面對嚴峻挑戰需要決定路線的時候,為政治家提供一條綠色通道,使得他可以在人民的擁護下直接跳過政治資歷、規則和潛規則的束縛,一步登天地成為美國總統,然後帶領美國人民應對挑戰。這正是如今的美國所需要的,而特朗普似乎是最為接近正確答案的選擇。
特朗普並非政客,他是個商人,在這次選舉之前根本是政治的局外人。他在1990年説過自己不想當總統,但是如果美國繼續繼續墮落的話可能會改變主意。現在看來沒理由認為是説謊。站在特朗普的立場,今天美國是壞得很而不是好得很,所以他踐行諾言出來選總統了。
特朗普是政治家的另一個證據是,他有明確的敵人,這種敵人是政治路線上的,而不僅僅是競選對手。這次共和黨開大會,布什家等一大堆建制派大佬就沒來,因為特朗普的政治路線就是反建制派的,親不親路線分。而在美國乃至全世界,罵特朗普的也到處都是,而且還罵得很不合邏輯,完全不是講道理,而是用聲音大吐沫星子淹死你的那種。但是毛主席説了,政治鬥爭中被敵人罵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特朗普有一定的民意支持。據宋魯鄭先生的現場觀察,這次共和黨大會白人的比例遠高於白人在當地的人口比例。宋魯鄭先生認為這説明共和黨包容度、多元性的不足,但這恰恰印證了筆者以前的觀點,特朗普選總統其實是美國新教文明進入衰退期以後的一次自救,因為美國新教文明的主要載體就是白人,當然也包括一些有色人種,例如領着大夥為特朗普祈禱的就是一位黑人牧師,聲音鏗鏘有力,極富感染力。特朗普依靠這支決心自救的力量,而他們從全美各地趕來支持特朗普。
這次共和黨大會,是特朗普選總統的動員會,也是新教文明自救的誓師大會。這個大會的一個重要議程就是確認對特朗普組合的支持,於是各路代表紛紛上台表態,“特朗普是好人,我們支持他!”“希拉里是壞蛋,我們一定要打敗她!”用詞是誇張的,“好人壞蛋”的二分法是簡單的,甚至是幼稚的,但美國人民尤其是共和黨的支持者們就喜歡這個。在選總統這樣的場合,美國人民不懂啥叫含蓄,貴族化和廟堂氣的語言根本吃不開。另一方面,“支持特朗普,反對希拉里”這種表態恰恰是政治性而不是娛樂性的,因為當前是否支持特朗普是一個共和黨內的大是大非問題。不説沒來的,就是來了的,特朗普的前競爭對手參議員泰德·科魯茲就拒絕明説是否會投票給特朗普,結果遭到聽眾喝倒彩,這表明支持特朗普決不是娛樂性的表演,而是嚴肅的政治表態。
美國當前的局面,是三十年未有之變局。對外,隨着中國的崛起,美國正在從唯一超級大國的寶座上滑落;對內,由於人口比例的變化和相當部分非洲裔、墨西哥裔拒絕融入,新教文明正在禮崩樂壞,整個國家正在失去秩序,甚至連續發生槍殺警察的惡性事件。是維持現狀混日子,還是奮力自救,希拉里·克林頓和唐納德·特朗普給出了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從而賦予了本次大選遠超往屆的政治性。美國大選如何進展,美國人民將作何選擇,對美國社會和全球將產生怎樣的影響,這些問題值得我們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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