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軍情：站在今天看中國空軍的未來-席亞洲
本週，筆者有幸得到解放軍空軍邀請，代表觀察者網採訪報道了空軍老航校創立70週年活動及空軍開放日。雖然這次開放日活動中，很多軍迷所最關心的"三個20"並沒有出現，但通過這次開放日，我們可以對中國空軍的未來"管中窺豹"，我們就來談談這個話題。
空軍開放日參觀記
9月2日，筆者有幸受邀採訪老航校創立70週年紀念活動暨空軍航空大學開學典禮。這是一個細雨濛濛的清晨。當我們開始尋找機位，準備拍攝的時候，參加檢閲儀式的戰士們已經在細雨中列隊等待。
細雨中，中國空軍司令員馬曉天上將開始檢閲他未來的戰士——這些學員，在未來幾年或者十多年後，將可能成為中國空軍的中堅力量。
馬曉天司令員檢閲空軍航空大學學員
八一表演隊9月3日表演中的八一表演隊殲-10戰鬥機雙機交錯
9月3日，八一表演隊表演雙機對頭
在檢閲儀式和隊列表演結束後，開始了飛行表演。天公不做美，細雨變成了大雨，儘管還算不上傾盆瓢潑，但也已經讓觀眾們紛紛打起傘，不安地猜測今天的飛行表演是否將要取消。
尤其是一架原定進行飛行表演的殲－10模型飛機因為發動機進水無法正常表演之後，大家更是紛紛議論今天的飛行表演大概是要取消。
然而，作為當代世界上最強大的空中力量之一，中國空軍沒有讓雨幕阻攔。
隨着一陣活塞式發動機的轟鳴，駕駛初教－6的"天之翼"表演隊飛來了。讀者們都知道，該機因為可靠、簡單，最主要的是外型接近二戰飛機，在美國民間航空愛好者當中有很高的人氣。它在可預見的未來，也將是我國空軍大部分飛行員飛行生涯中的"初戀"。
“天之翼"表演隊都是由航校老教官組成，可以説，這些飛行員對於"兩杆一舵"的掌握可能要比很多戰鬥部隊的飛行員還要純屬。因此儘管初教－6飛機經常被評論為飛行穩定性太好，機動性不足，但在雨中他們仍然用這些飛機表演了非常精彩的水平機動。
排成“70”字樣的“天之翼”表演隊
“天之翼”表演隊的初教6教練機
“紅鷹”表演隊4機繞軸桶滾
之後，是同樣由航校教官組成的"紅鷹"表演隊，和"天之翼"一樣，他們的飛行技巧無可挑剔。9月3日的公眾開放日表演中，“紅鷹"做了一套當年"殲教－5時代”“八一”表演隊類似的飛行動作，着讓筆者趕到非常感動。在筆者的感覺中，當年紅色塗裝的殲教－5所帶來的那種震撼，後來就很難再見了。
在被其他媒體叫做"學院派"的兩個表演隊結束表演後，在大雨中傳來了一陣明顯比前面幾種飛機都更加響亮的發動機聲音。果然，一架殲教－9"山鷹"的尾噴口噴着橙黃色火光飛上了鉛灰色的天空。
它在空中做了幾個盤旋後，加力低空通場，發動機的怒吼令人不由熱血沸騰。筆者突然意識到，雖然殲教－9是近年來全新設計生產，甚至網友戲稱"改得媽媽都不認識了”，但它骨子裏還是那個從1959年開始，就成為社會主義陣營空軍"當家花旦"的米格－21的直系血脈，依然是那個"一台發動機上騎一個（倆）飛行員"的"暴力美學"設計的典範。
殲教-9“山鷹”教練機開加力盤旋
整個飛行表演都在雨中進行，天氣情況非常不理想，能夠再這樣的天氣進行飛行表演，表明了我軍實戰化訓練的水平
當然，殲教－9的低空機動性比它的前身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觀眾頭頂反覆開加力機動的動作很有衝擊力。
殲教－9之後，是正式命名為教－10的"獵鷹"教練機，該機的表演中規中矩——當然，也可以説是從容不迫。基本上來説，教練－10的低空機動性是無可挑剔的。由於濕度大，筆者拍攝的照片上可以看到教－10前緣大邊條拉出的脱體渦，和稍後展示的殲－11BS一樣，看來相當飄逸。
隨後升空的是殲-11BS戰鬥機，該機在我軍中主要取代年高德勳的蘇-27UBK雙座型戰鬥機。與俄羅斯空軍目前主力蘇-30SM相比，殲-11BS基本上可以算是類似機型。由於沒有像SU-30SM一樣採用三翼面和矢量噴口設計，在機動性方面比後者差一些，但在電子設備方面，殲-11BS至少與蘇-30SM處於同一水平，或者更高。該機具備殲-11B戰鬥機的全部作戰功能，同時由於採用雙座設計，在對地攻擊、長時間空中巡邏、空中指揮等方面更有優勢。
獵鷹教練機
殲-11BS戰鬥機，由於濕度大，上面兩張照片中都能看見大邊條拉出來的脱體渦
投擲熱焰彈的殲-11BS
在9月2日的飛行表演中，殲-11BS也表現出了一架典型先進第三代重型戰鬥機的性能，大迎角通場、小半徑盤旋等蘇-27系飛機該有的機動動作都進行了展示。隨後，就是俄羅斯空軍表演隊也經常帶來的動作，發射熱焰彈，這個動作立刻引發全場歡聲雷動。重型雙發戰鬥機發動機雷鳴般的呼嘯更是讓人心情激動。
在殲-11BS表演之後就是讀者們都非常熟悉的“八一”飛行表演隊，八一表演隊駕駛殲-10A和殲-10S戰鬥機的動作一如既往的整齊劃一。不過9月3日，八一表演隊在天氣比1日好了很多的情況下，表演的動作就難得的精彩了。尤其是在第一次編隊通場後，隊長駕機進行了一小段單機機動性展示，充分展示了殲-10A的敏捷性，是八一表演隊在以往國際航展航很少展示的一個動作。可惜，比2014年珠海航展開始前一天預演中，筆者看到的完整單機機動性展示動作套路相比，還是短了一些，讓人頗有意猶未盡之感。期望未來我們的“八一”表演隊能和美國“雷鳥”表演隊一樣，在動作編排方面更多考慮觀眾的感受，少一些整齊劃一，多一些單機、小編隊特技動作，畢竟飛行表演不是空中儀仗。本次開放日上，兩支飛行學院表演隊的“花樣”玩的就明顯更“嗨”一些，只是可惜他們使用的教-8、初教-6教練機在表演中無法通過發動機的巨大轟鳴帶給觀眾更大的衝擊力，所以我們現在也只能想象殲-10進行四機繞軸滾轉這樣的精彩動作會有多震撼了。
在9月2日空中表演之後，隨即開放靜態展示區參觀。筆者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直奔首次亮相的轟-6K中程轟炸機和空警500預警機。
轟-6K戰略轟炸機作為我國目前航程和載彈性能最好的轟炸機，其意義不必多説。筆者注意到9月1日迎接馬曉天司令員視察的時候，該機前面的標牌上有一段話描述該機任務中包括了“近距離對地支援”，這就值得一提了。大家都知道美國在阿富汗戰爭期間用B-52長時間在塔利班活動的山區上空進行巡邏，一旦地面上發現目標，就投擲精確制導炸彈實施攻擊。由於B-52搭載的1000磅、2000磅炸彈威力巨大，且該機上裝有紅外光電設備，能精確觀察地面目標並實施攻擊，因此其效能甚至超過了以往執行類似任務的AC-130炮艇機。很多時候一枚炸彈下去，塔利班就鳥獸散。
這就讓筆者聯想起我國當年西藏平叛行動中，也曾用圖-4轟炸機充當類似炮艇機的角色。當時在一次掩護遭叛匪圍攻的縣政府的行動中，圖-4轟炸機在空中盤旋十幾個小時，用機上的23毫米機關炮掃射地面叛匪，一直掩護到我軍地面部隊趕到。
而最近俄羅斯也在支援敍利亞政府軍作戰中動用圖-22M3轟炸機，滿載數十噸炸彈起飛，對反對派和IS武裝實施地毯式轟炸，不過這次轟炸按照俄軍的説法，仍是類似戰場遮斷的戰術轟炸行動，而不是直接對地面部隊提供火力支援。
俄軍圖-22M3難以進行這樣的行動原因也很簡單，該機光電設備相對簡單，也沒有精確制導彈藥，基本也只能按照起飛前規劃的目標進行轟炸。而轟炸機從接到任務到趕到目標上空投彈，這中間有相當一段時間，因此在空地聯絡難以協調的情況下，如果轟炸前沿目標，很容易錯過時機，甚至誤傷自己人。
八一表演隊殲-10S雙座戰鬥機
八一表演隊編隊飛行
殲-11BS飛行員向觀眾致意
殲-10戰鬥機精彩的單機表演，可惜太短，動作不完整
我軍此前也曾發生過演習中呼叫空中支援，結果打下了預定轟炸的山頭，空中支援才趕到，結果剛打下山頭的演習部隊被自己人的轟炸機炸得“傷亡慘重”的情況。筆者之前也曾在新聞中提到過，後來我軍演習中，空軍轟炸機部隊就拒絕了地面部隊提出的一些對轟炸機進入時間、方向等要求不夠明確的轟炸支援請求。
而轟-6K和美軍現役B-52H轟炸機一樣，在機鼻下方安裝有光電轉塔，能夠自行觀察地面情況，並使用精確制導武器。此外，該機的通訊系統也更加先進，通過我們的新型戰術互聯網系統，可以獲得地面部隊更精確的轟炸支援請求。因此，轟-6K具備了執行類似美軍在阿富汗那樣的近距離空中支援任務的能力，而不是如俄羅斯的圖-22M3一樣，只能執行戰場遮斷任務。
轟-6K戰略轟炸機
筆者這次還注意到，這次參展的紅旗-9防空導彈展示了305A和305B兩種搜索雷達的展開狀態，而此前這兩種空情搜索雷達在閲兵式上出現的時候，是處於行軍狀態，並不是雷達工作時的樣子。這其中，其實最值得一看的是305A雷達， 這是一種有源相控陣遠程搜索雷達，它的主要作用是能夠大幅度提高紅旗-9的反導能力，裝備此型雷達後，紅旗-9系統可以對射程2000公里以下的彈道導彈實施攔截。前幾年國外一些軍事媒體最熱衷的事情就是在谷歌地圖上找中國哪些紅旗-9部隊裝備了305A雷達……不久前，我空軍發佈表示已經建成強大防空反導體系，大部分説的就是紅旗-9導彈系統。
面見中國空軍的未來
這次採訪活動中，筆者還有幸參加了一次空軍航空大學組織的新學員和空軍“金頭盔”飛行員的對話會。與中國空軍的王牌們近距離接觸，筆者最大的感觸就是，現代空戰對於飛行員的要求遠遠超出了我們一般的認知。我們以前説起“飛行員”，首先想到的是強健的體魄和鋭利的眼神。
那是上一個時代的飛行員了，那個時期，除了地面塔台通知的空中情況，飛行員只能用自己的肉眼來搜索敵機。同時在高強度的空戰中，飛行員必須有超強的體魄來應對強烈的飛行過載。
這些，現代的飛行員依然需要，但是這已經不是一個好飛行員素質最重要的方面。
作為一個現代“王牌”，飛行員需要的遠不止這些。
轟-6K轟炸機部分細節
在訪談活動中，一位金頭盔飛行員談及“態勢感知”能力，在很多軍迷看來，這就是指通過數據鏈獲得戰場情況信息，預警機告訴你，敵人在哪裏。
然而“金頭盔”的眼中，所謂的“態勢感知”，就是“打籃球的時候不能光盯着球，你得能做到不看球也知道球在哪裏。”換言之，通過分析自己所掌握的戰場信息，飛行員要能夠推斷很多沒有直接看到的情況。例如，敵人的戰鬥機是不是鑽在我下方的山溝裏躲避我們的預警機？敵人的隱身飛機是不是已經進入了戰場？
這依靠的是極其豐富的經驗和近乎於直覺的分析能力。在網上流行的軍事科幻小説《國家意志》裏，作者吳俊塑造的一個巴基斯坦空軍老飛行員薩米形象就很有這位“金頭盔”所説的意思，當然了，小説人物比現實總是更神奇的，讀者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這本書。
另一位“金頭盔”在回答學員提出的“我們現在天天學高數，未來飛行的時候實際能用得上嗎"的問題的時候説，作為新學員，甚至很多飛行員，他們的職業生涯中只要面對“一杆兩舵”，確實不需要高數。但是這就讓飛行員變成了“駕駛員”。他講述自己曾經在執行某型空地導彈高原打靶訓練的時候，發現投彈的彈道與正常情況有區別，為了理解區別在哪裏，他花了三天時間解算彈道，來尋找瞄準修正的規律。雖然這個工作其實是可以交給科研人員來完成，但是對於一個現代的“王牌”來説，這個解算彈道並尋找修正規律的過程，要比僅僅知道在特定條件下如何修正瞄準的方法有意義得多。
這就讓筆者想起，我國空軍早年間為了解決一些複雜的飛行問題，例如規避敵方“響尾蛇”空空導彈，曾經創造過一些“口訣”性的規律。今天，這種做法已經根本無法適應現代戰爭了，這就迫使優秀戰鬥機飛行員個個變成能心算微積分的“學霸”。
不久前，解放軍空軍和海軍航空兵蘇-30MKK和殲-11BH戰鬥機先後在東海上空與日本航空自衞隊的對峙行動中成功壓制對手。其實F-15J和蘇-27系列戰鬥機的格鬥性能差距並沒有大到在幾個動作之間就能積累足夠優勢的程度，但那是在雙方飛行員水平相當，都清楚各自飛機優勢和弱點的情況下。而分析此次東海上空的對抗情況，我軍佔優勢的恰恰不完全是飛機的性能，而是我們的飛行員比日本航空自衞隊優秀得多。這也正是日本方面對於這次事件感到極為震驚的主要原因。
空警-500預警機的雷達天線
轟-6K轟炸機
轟-06K轟炸機展板
空軍紅旗-9導彈
305A搜索雷達
一位“金頭盔”總結道，未來的空戰，主體就是飛行員。沒錯，現代空戰已經複雜到了如此的程度，以至於短期培訓的飛行員已經很難發揮戰鬥機的全部能力。甚至可以説，二戰時代那樣的“天才飛行員”在現代已經不存在了，一位“金頭盔”這樣總結，“天才”現在根本不重要，準備才是最重要的。換句話來説，就是那句話“空中一分鐘，地上十年功”。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飛行員的臨機判斷不重要，相反的，現代空戰很大程度上就依賴飛行員在戰鬥中極端短暫時間、極大壓力之下的判斷，這也是為什麼無人機空戰在可預見的未來，仍然只是理想而已。
筆者為我國空軍有這樣的“高智商筋肉兄貴”飛行員羣體感到放心，有了這些領路人，相信今天剛剛加入的新學員當中，一定會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下一代王牌存在。
此外，本次校慶和開放活動中，馬曉天司令員提到了“遠程打擊轟炸機”。既然要展望中國空軍的未來，我們也不能不提一下這個本次活動中不可迴避的重大話題。
我們光從司令員提到的字面意義來分析，首先，現有的轟-6K叫做”中程”轟炸機，那麼“遠程”轟炸機的航程肯定要大幅度超過轟-6K。轟-6K轟炸機攜帶空地-20巡航導彈、機腹彈艙裝載軟副油箱情況下，作戰半徑通常認為在3000公里或3500公里。加上空地-20導彈近2000公里的射程，足以襲擊關島。此外，我國還公開過轟-6K的最大航程是9000公里，但這是轉場航程，此時飛機不攜帶武器，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此外，轟-6K採用外掛導彈的設計也導致其航程受到一定影響，如果僅僅在機內彈艙攜帶炸彈，其航程可能有較大提高。
我們把眼光放遠一些，列一下比關島更遠的美國在太平洋、印度洋幾個主要基地到我國的距離。
迪戈加西亞，到我國西南地區距離約5000公里、威克島，到我國東南沿海地區約6000公里、夏威夷，約8000公里。
據此可以推想，我國的“遠程”打擊轟炸機應該會採用機內掛彈方式，具備隱身能力，這也有利於提高載荷航程，那麼如果攜帶炸彈，它應該能轟炸迪戈加西亞，這樣，配合射程達到3000公里的新一代遠程巡航導彈，就可以攻擊威克島、乃至夏威夷。
這樣的航程對於今天的我國技術水平來説，是有可能實現的。
根據目前公開資料，新的戰略轟炸機可能採用背部進氣道，兩台發動機共用一個進氣道。換句話來説，其進氣道佈局會接近美國B-2。
但同時，此次馬曉天司令員也表示了轟-6K存在飛行速度不夠的問題。而現代條件下，大型超音速飛翼技術實在太難。那麼也就是説“紅色B-2”不大可能出現。
那麼我們再看“打擊轟炸機”這個概念，就可以理解了。
目前叫做“打擊轟炸機”的飛機主要就是美國剛剛立項的B-21，換言之，我們的新型轟炸機很可能會在尺寸重量上接近於這種轟炸機。B-21目前的方案就是一個縮小版B-2，其尺寸重量接近俄羅斯圖-22M3轟炸機，但飛行速度上就遠遠不及。
結合上面這些信息，之前瀋陽飛機研究所曾經展示的那個黑色“超逆火”模型就可以理解了。
筆者在這裏大膽推測，我國未來的遠程打擊轟炸機概念將基本就是瀋陽所那個模型所體現的形象，具備高亞音速巡航能力（也可能具備超音速巡航能力）的超音速轟炸機，採用4台中等推力渦輪風扇發動機（可能不是圖-22或B-21的2台大推力發動機），具有隱身外形設計，可在機內彈艙攜帶多枚巡航導彈，作戰半徑達到5000公里以上。
本週，殲-20已經到了海拔4411米的高原機場進行測試，不管它是否已經裝備部隊，這表明該機形成戰鬥力的日子真的已經開始倒計時。
我們的空軍，將迎來燦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