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子:“復興”相聲界“傳統”,一個郭德綱不夠用
郭德綱師徒之爭引爆了“傳統”和現代商業規則的爭論。徒弟指責郭德綱缺乏商業道德,郭德綱則指責徒弟“欺師滅祖”,雙方互相爆料揭底,一時間竟然比台上的相聲還好看。
大凡爭論到了價值觀的層次,簡單的評判任何一方對錯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相聲的歷史不長,最遠也就追溯到晚清年間,我們可以回顧一下相聲“老規矩”的淵源,參照歷史,分析一下德雲社鬧劇的本質。
小圈子的鐵律
在相聲界,朱少文應算是公認的老祖。這位清末的落第窮秀才,為謀生創造了相聲這種表演方式——對口段子。“説學逗唱”四門基本的相聲技巧,據説也由他最早確立。
朱少文既是相聲的祖師爺,自然也是相聲界師徒規則的制定者。現在的相聲演員,大部分都出自他的門下。相聲歷史百來年,始終談不上 “家大業大”。拉一個相聲演員出來,往上追溯幾代,祖師爺恐怕都是朱少文。因此,朱少文早年的行徑,逐漸變成了相聲界的“傳統鐵律”。
朱少文第一代弟子:貧有本、富有根、徐有祿、範有緣等人。有兩件事情值得一説。據傳,大弟子貧有本原是相聲奇才,但同朱少文不睦。二弟子對師父“體察入微”,幫着師父把大師兄排擠出師門,連番打壓,貧有本連傳人都未能留下。而富有根則仗着這番“功勞”成了那一代的門長。再來,就是朱少文把沈春和、阿顏濤收為了師弟,開“代拉師弟”之先河。這兩件事,給此後相聲的門派傾軋埋下了隱患。此外,給徒弟改名也是朱少文留下的傳統。

相聲真正名揚是在第四代,也就是朱少文的徒孫——德字輩,名人如焦德海,裕德隆和李德揚。這一代“代拉師弟”的現象更多,各支派的矛盾也更加嚴重。如張壽臣在第四代中身份超然,幾乎和上一代“德”字輩持平,但和他同一輩的馬三立先生只把他看成師哥。不僅這兩位關係不太好,他們之後五代弟子之間也因此埋下矛盾的導火索。瑣碎閒事太多,這裏就不一一展開贅述。
相聲界最大的矛盾來源除了“代拉弟子”造成的輩份紊亂、互相不服之外,師徒之間往往就是最大的仇人——郭德綱師徒翻臉,其實也是“老規矩的一部分。”
在相聲界多數人嘴裏,師徒如父子、彼此只能相互吹捧,不能相互詆譭,實際上,這也無非是維護利益。傳統拜師,筆者聽過兩種學制,五年制和四年三個月。五年制講的是3年學藝2年效力;四年則是學徒3年加3月,再效力1年。總而言之,都是學徒期一分沒有,出師後謝師效力,所得收入全歸師父。這麼長的週期,往往變成仇恨的累加。尤其是入室弟子,簡直是師父、師孃的僕人。相聲裏罵師孃的段子多,可對此做一份佐證。
對於當年曲藝圈的師徒“準則”,讀《一户侯説》,可以看到侯寶林先生早年的回憶。侯寶林十一歲到顏澤甫家學戲,先簽“賣身契”——“投河溺井,死走逃亡,與師父無干;如中途不學,要賠償損失(飯錢)”,再就是學戲捱打。
據他回憶,“我到師父家學戲,他們家多了個傭人,當然高興。可是師孃又覺得我吃得多,就給我很少的錢,讓我單做飯吃,或者到外邊買飯吃。”“每頓十個銅板,要是吃餅子,十個銅板能吃飽。但她不讓你吃,她嫌你吃那個寒磣。她讓你吃炒餅。這樣,她和人説起來就可以説,‘我的徒弟在飯館吃飯’覺得好聽。十個銅板半斤炒餅,飯館掌櫃往裏摻綠豆芽,一抓一大把,一炒一股水,吃不飽。”“吃不飽,活兒又重,又捱打,就覺得沒活路了。” “後來我想過這個問題,老師為什麼總打我?老師和我無仇無怨,而且他是個善良的人,也並無打人的嗜好,他大概是繼承了教戲都打的‘傳統’。另外就是經濟問題,我學戲規定三年零一節,一切收入歸老師,老師管我的吃和穿(穿的是師兄剩下來的衣服)。如果我總學不會,或學得慢,老師就得賠錢,他也受不了。所以他就希望你快!他就得打。”
不僅生活艱難,徒弟的前途、收入也全在師父的掌握中。“當時有個規矩,學徒沒有滿師,老師不能介紹到別的地方去工作,不光是我老師這樣做,其他人也這樣做。不介紹地方不要緊,我老師還到‘雲裏飛’那兒去説:‘我這徒弟沒學滿師,你別用他。’這句話可要命了,一下就斷送了我的生活道路,我今後到哪裏去生活呢?”也是那個時候,侯寶林先生母親去世,得知消息那天,老師領着侯先生到唱戲的茶館給管事老魏磕頭,道:“這孩子他媽死了,您行個好吧!”老魏給了侯先生一塊銀元。在茶館唱完戲,老師讓侯先生跪在地上,説:“這孩子他媽死了,諸位別走,大家掏點兒錢行個好,幫忙埋了吧!”這樣又斂了50多個銅板。然而,這些錢全部被老師拿走,只給他留了4個銅板。
相聲界這個團體始終不算大,各派牽扯不斷,但來回也就是那幾十來人。成員大多來自社會底層,模仿部分梨園的舊規矩,制定了所謂行業內的“傳統鐵則”。坦白説,早期的相聲界規矩,多有小團體的流氓習氣,也有底層掙扎求生的無奈之舉,並不是什麼神聖的鐵律。
“傳統鐵則”:保生存的手藝
當然,事情存在必然有他的道理。梨園也好,相聲界也好,師徒門派之間的種種鐵則之所以存在,皆因特定的時代環境和行業特性。本文僅僅是回憶一些客觀存在的歷史,不多評價,更無意苛責古人。但是,我們仍然要分析,為何在那個時代,在相聲這個行業,會產生這些傳統規則。
早期相聲界説段子,往往都是一些有趣的文字遊戲,加上獨特的表演技巧,統稱為“活”。“活”是藝人賴以生存的根基,無論是表演技巧還是段子內容,有自己的“活”,就能在相聲圈立足,就能混個衣食着落。所以有俗語“寧舍一錠銀,不捨一句春”。無論是“技”還是“段子”,都是藝人們極看重的“商業機密”。不同派系之間相互保密,授徒教“活”都是言傳身教,一字一句傳給徒弟。為了防止徒弟欺師,有時還會有所保留。就算有些藝人思想開通,也礙於祖訓,不敢越雷池一步。也就是説,那個時候的相聲,更近乎一種能夠保證生存的“獨門手藝”,需要通過師徒這種私密的傳承方式來生存。
此外,“傳統”相聲段子的內容大多難登“大雅之堂”,不好在學堂裏公開講,只有私下裏教授。題材的低俗化和管理的幫會化是同步的,兩者難解難分。至於為何早期相聲太多葷段子、髒包袱,本文稍後詳細解説。

張壽臣
師父如此壓榨徒弟,為何徒弟們還樂意跟着師父學習呢?原因很簡單,學相聲對於大部分在飢寒交迫中掙扎的學徒來説,能夠滿足一個“生活低保”的需求。還是以侯寶林大師為例,五歲時父親失業,一家全靠舅舅偶爾接濟,温飽都是問題。侯先生幼年走街串巷,賣過冰、撿煤核、當過報童、天不亮去施粥廠打粥,還有一年多的要飯生涯。十歲出頭,侯父擔心孩子跟着家裏早晚餓死,送他去顏澤甫家學戲。雖然捱打,好歹學徒時師父家管飯,有衣穿(哪怕是師兄的舊衣),餓不死凍不壞,出師了也算有門生存的“手藝”。縱觀過去的相聲演員,大多出身貧苦家庭,尤其是清末民初,多是吃不上飯的人家,但求給孩子一個活命的機會。
換言之,在過去相聲界、梨園的師徒傳承中,徒弟之所以能夠忍受諸多苦痛與盤剝,是因為他們的要求極低——生存而已。若是沒有學曲藝的機會,他們的生活將無以為繼。然而,到了現代社會,恐怕沒有人需要面對這種要麼吃苦捱打孝敬師父,要麼就在飢寒交迫中死去的選擇。因此,過去那種師父大過天的師徒關係,在現代社會中難以為繼。
從地攤到舞台,從手藝到藝術:相聲不再只是一個“玩意”
早期的相聲,是真真正正的“下九流”。那時的相聲藝人也要分三等,一等進宅門,二等進戲園妓院,三等撂地。就算進宅子唱堂會,那主角也是唱戲的,相聲的作用就是插科打諢,和馬戲團的小丑差不多。舊日北京天橋賣藝的相聲演員,開場都要向周圍的女性預警:“姑奶奶,您別聽我們這玩意,我們不説人話。”甚至一些正規的大劇場,都會明令禁止説相聲的入內。
相聲起源於底層,自然有些“草根性”,説白了,就是以較為隱晦的方式罵街,很能滿足當時一些小市民的低級趣味。因此,“傳統”相聲段子裏往往充斥着大量的髒活、黃腔、倫理梗。昨天有幾個讀者留言説,馮鞏牛羣的相聲之所以當年走紅是因為大家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相聲。真正的相聲就是必須得説“我是你爸爸”。若以最古早的相聲段子為“真相聲”的標準,那麼他們説的其實是對的。
然而,這種“真相聲”是我們喜愛並希望流傳百年的藝術嗎?
自古以來,中國、或者説絕大多數傳統社會都同時存在兩種文化產品:大眾文化和上層高雅文化。貴族高官曲水流觴、投壺賦詩、賞鑑古玩;普通民眾逛廟會、看二人轉、聽相聲、賭錢。兩者並存幾千年。兩種文化是特定時代特定社會環境的產物,沒必要苛責古人,談不上高下之分。不過,時代已經進步,我們的確應該想想,如何以現代價值觀為準繩,取傳統文化之精華,摒棄其中糟粕。
大眾文化當然要貼近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但並不意味着生活中不美好的一面也要照單全收。那些大量充斥着黃色笑話、惡毒挖苦的“平民藝術”,如“原生態”的二人轉、“真正的”相聲,能夠反映真實的平民生活嗎?底層文化只有惡俗化才能維持那一點“藝術”的生存空間。“源於生活”走到極致,是一條令人絕望的死衚衕。
如果説是誰從底層的絕望中拯救了相聲,那就是侯寶林、孫玉奎等相聲改進小組的先生。也就是過去人們常説的,侯寶林把相聲從地攤帶上舞台。
侯寶林先生早在解放前就開始提倡文明相聲,也曾到過天津講文明相聲。奈何時代侷限下的社會環境所致,百姓並不買賬,效果不好,侯先生也就離開了。解放以後,侯先生再次提出相聲改革的看法:“相聲在新社會里有沒有前途?有沒有出路?不可否認,解放以前舊相聲雖然也能滿足當時勞動人民文化生活的需要,可是有些低級、庸俗、不健康的東西,糟粕很多,是需要改革的。”
1950年初,孫玉奎、侯寶林、常寶霆、全長保等相聲名家在北京成立“相聲改進小組”。小組成立識字班,消滅文盲,進行時事教育。幫助舊社會過來的相聲演員提高文化水平,希望改造傳統老相聲,使相聲也能對羣眾進行宣傳教育。

劉文亨與侯寶林
相聲改進小組不僅致力於段子內容的改革,更是打破了極端保守、固步自封的傳統相聲“師承”關係。改進小組成立後,藝人的段子和表演技巧總結成為共有財產,統一整理、分配資源,促進交流,甚至公開出版。
相聲界第一次舉辦授課形式的講習班是在1950年,北京相聲大會去天津演出,一些十幾歲的小演員還不夠成熟。因此,劉德志、譚伯如、王長友等名家共同教授相聲。這次短期培訓僅3個月,但培養出不少相聲名家,如陳湧泉。 相聲段子突破“家傳”的限制,甚至跨越了行業,從文化界取得助力。50年代,老舍用自身的影響力,常在《人民日報》撰文支持相聲,如《多編好相聲》、《介紹相聲改進小組》等文。
單從創作的產量上,50年代改革的進步就是飛躍式。建國前,相聲段子多由演員自己編寫,相聲發展一百年,流傳下的段子也不過三百左右,其中優秀的不足一成。相聲改革後,大量文化界人士參與相聲段子創作,老舍改編《文章會》、《菜單子》、《繞口令》、《地理圖》,業餘作者出品《夜行記》、《打百分》、《王金龍與祝英台》、《飛油壺》等,極大豐富了相聲的表演內容。語言學家羅常培、吳曉玲等都幫助過相聲名家整理、改良傳統段子,出版成集。相聲破天荒地被當作一門藝術文化來研究。50年代間,十幾年的產量就超越了過去百年的總和,精品比例大大提高。
過去,相聲常年被認為是難登大雅之堂的“下九流”,是隻能閉門教授的“手藝”。而侯寶林先生晚年在北大辦講座,相聲界人士出任北大教師可謂是奇聞。相聲不僅能進高等學院了,還成了一門學問和藝術。
當然,相聲改進小組也有其時代的侷限性,後期有些矯枉過正,政治色彩濃郁,歌頌體過多,失去了部分民間藝術原有的魅力。在這方面,馬三立先生對相聲發展起到了承上啓下的作用。他的節目《開粥廠》、《吃元宵》、《十點鐘開始》並非簡單的笑料堆砌,而是有着巧妙的鋪墊刻畫。馬先生的相聲堅持着接地氣,潛心揣摩民間小人物的心態,喜笑怒罵,一出相聲儼然就是一出人物誌,惟妙惟肖。

馬三立
動盪與浩劫過後,隨着改革開放,相聲在80年代又迎來一個巔峯,加入了更多具有時代進步性的內容,如姜昆先生的作品,不在限於俚俗的逗樂、或是八股一樣的謳歌,更多的加入了針砭時弊的內容。
其實,早期相聲雖然有些粗俗的段子,但同樣有着承擔社會責任感的傳統。藝人出身窮苦民間,能更好的使用民眾自己的語言去嘲弄權奸惡富、刁奴歹人,更樂於調侃市井中的猥瑣粗鄙。而到今天,希望相聲界能夠繼續發揚相聲藝人對於社會倫理重建的深沉關切,而非再回頭執着於“傳統的”髒活、臭活。
復興還是退化?矛盾爆發的必然性。
對於郭德綱,推崇者認為今日相聲界的興盛離不開他的努力,而反對者不喜他的傳統髒活。中立而言,單從相聲藝術來講,郭德綱的確推動了相聲界“技”的復興,他所教授的弟子,其傳統的相聲表演技巧功底紮實。但在段子內容方面,他遠不及侯、馬、姜幾位先生在相聲發展史上的貢獻和造詣。相反,在他推動下復興的相聲段子,內容向着“正宗”相聲方向一路退化。他設計的德雲社“規矩”自然也會自發地趨近於侯寶林之前的相聲界。
歌頌體也好,諷刺體也罷,當相聲段子失去了一定的文化內涵,重歸單純的渾話逗趣,真的是廣大相聲愛好者所樂見的嗎?
郭德綱復興了相聲表演的“技藝”,功在千秋;復興了“真正的”相聲段子,褒貶不一,尚有討論空間;而郭德綱想要復興傳統的“師徒制度”,固然和他認同的相聲發展方向有一定關聯,但如果強求同行也認同,恐怕不僅輿論容不下他,社會的發展趨勢也不會給他這個空間和餘地。
前文提到過,過去曲藝界師徒關係之所以能夠維繫,很大一個方面是徒弟過於弱勢——不聽師父的我就活不下去。而現代社會,當生存不再是個問題,那麼錢就是個問題。徒弟學“手藝”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掙大錢”。這一點,是傳統師徒關係很難和平解決的問題。何況,早在1951年,政務院就有關於戲曲改革工作的指示:舊戲班社中的某些不合理制度,如舊徒弟制、養女制、“經勵科"制度等,嚴重地侵害人權與藝人福利,應有步驟地加以改革,這種改革必須主要依靠藝人羣眾的自覺自願。
相聲改進小組的經驗證明,師徒傳承並非是相聲界維繫發展的唯一道路。的確,師徒傳承的關係中,師父可以自徒弟那裏獲得大量的利益(一年甚至更多的表演收入),而相聲改進小組那種“學習班”,老師們只能領固定的薪水。然而,到了21世紀,反而沒有孫玉奎、侯寶林等老先生那樣的高風亮節之士,願意捨棄部分師徒傳承中的利益,給相聲界學徒們一個更合理、更自由的發展空間嗎?退一步説,即便要堅持師徒的傳承方式,早已不符合現代法理、倫理觀念的那些舊社會特定時代、環境造就的規矩,也無可動搖嗎?
更何況……郭德綱“復興”的師徒規則,似乎也不是傳統的相聲界師徒規則。如果曹雲金所説都是真的,那麼…… 郭德綱的徒弟生活費自負,老規矩則是徒弟生活費師父承擔;郭德綱的徒弟要一直做廉價勞動力,老規矩裏徒弟只需免費為師父效力1-2年;郭德綱的徒弟要交學費、拜師費,這在老規矩裏從未聽聞。唯一一點就是,逢年過節,郭德綱的徒弟看着辦,老規矩裏則要求徒弟上門拜師,禮品倒是自己看着辦。
要麼傳統師徒制,要麼現代學校制。總不能,收錢看向現代化,伺候師父的規矩又要講究“復古”。這種“雙軌制”,德雲社不出意外才是奇蹟。如果德雲社的運作方式絲毫不做改變,那麼只能説,希望再過幾年,小嶽嶽,還是現在的小嶽嶽。
參考文獻:
[1]老劍:《相聲發展史話》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bef90aa0102dqvk.html
[2]《相聲界不為人知的內幕》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f4c49e01000ali.html
[3]侯鑫:《一户侯説》,北京:五洲傳播出版社,2007年8月1日
[4]雲也退:《懷念可愛的相聲藝術》http://www.xiangsheng.org/portal.php?mod=list&catid=38
[5]《相聲改進小組》http://blog.sina.com.cn/s/blog_6cd467c10100wyyh.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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