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旅：親歷美國夏洛特騷亂，聽着槍聲入睡
美國夏洛特市一名黑人男子被執勤警察擊斃的事件引發了當地兩夜的騷亂。
雖然，前天電視台播出了事件發生時圍觀羣眾拍攝的照片，顯示被擊斃男子確實持有槍支，與警察所説一致，可是當地民眾的抗議活動並沒有因此趨於平淡，當天夜裏更是達到高潮並引發騷亂。
騷亂期間什麼樣
此次夏洛特槍擊事件發生在大學城，那片區域其實是市裏治安不是特別好的地區。週二下午筆者下班後本來準備前往位於大學城的宜家家居，結果被朋友告知不要去那個地方，因為發生了槍擊案。
當時在路上的確感覺比平時更加擁堵，不過鑑於安全因素筆者並沒有前往大學城。之後社交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警察槍擊非洲裔的消息，當晚就從新聞裏得知抗議示威演變成小規模騷亂。
週三白天事件進一步發酵。雖然電視新聞裏播出了羣眾拍攝的照片，能看見被射殺的男子身邊確有手槍，而不是家屬口中的一本書，但是社交媒體上還是傳開了當晚八點市中心會有大規模抗議活動的消息，從傍晚起筆者就聽見時斷時續的警笛聲。雖然居住地距離市中心有十多公里遠，但是入夜後仍舊能清楚聽見多架直升機的聲音，並伴隨零星的槍響，大約到半夜開始下雨降温之後嘈雜聲音才逐漸平息。
ABC新聞頻道記者在現場報道，她的身後是昨晚遭到打砸搶的商店
Omni賓館門口工作人員正在沖刷地面，昨晚美聯社的照片顯示這裏的路面上有一灘血跡，騷亂中中槍身亡的遇難者正是被抬進了這家賓館接受了緊急救護
昨天早晨筆者來到平常上班的市中心時發現，抗議人羣已經散去，完全看不見前一天那種場面。
唯一能夠提醒路人這裏發生過騷亂的是市中心輕軌站所在的E Trade Street，這裏距離輕軌站不遠的一家飲品店昨夜遭到打砸搶，商店櫥窗玻璃被砸得粉碎，商店門口聚集了多家媒體在做現場報道，另外路口有警察執勤，路邊停了多輛警車，有夏洛特市警察局的，也有國土安全局的執法車輛。當地媒體也在第一時間推送了國民警衞隊出動維持治安的新聞。
市中心一個路口等紅燈的司機和執勤的警察在交談，警察有説有笑，看起來應該不是盤查往來車輛
昨天警方向被槍擊男子家屬出示了事發現場的視頻，證明他的確持有手槍。但是夏洛特警察局局長對媒體説他們不準備向公眾展示這個視頻，他向媒體説，“清者自清，展示一個死者最悲慘的一天讓公眾消費，這不是我認為的公開透明。”
當地電視台在事發後第二天公佈了現場圍觀羣眾拍攝的視頻，可見被槍擊男子身旁有槍
事發夏洛特引人注目
在美國，警察在執法過程中槍殺非洲裔的新聞屢見不鮮，不禁讓人提問究竟每年有多少起類似事件發生？據美國《華盛頓郵報》的統計顯示，此次夏洛特槍擊事件中死去的黑人男子是今年以來第173個被警察擊斃的非洲裔美國人。
173，意味着過去9個月以來，幾乎每兩天就有一個黑人被警察打死。
當然，黑人被警察打死的事情發生的多了，人們甚至有點見怪不怪，但此次事件有着其不同尋常之處。
以往，美國發生示威和騷亂的大多是非洲裔人口特別多的地區，比如2014年發生多日騷亂的巴爾的摩，當地的非洲裔人口比例超過63%；亦或是芝加哥這樣擁有“著名”危險社區之稱的城市。
而這一次的騷亂發生地、美國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市，是美國南方第二大城市，也是美東僅次於紐約的第二大金融中心，銀行業發達，最近幾年更是多次被媒體評為宜居城市，往日寧靜祥和，可以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
同時，和以往槍擊案多半是白人警察槍殺黑人嫌犯不同，發生在夏洛特的這起槍擊事件，涉事警官本身也是非洲裔。
治安尚可且不涉及種族對立，儘管如此，夏洛特還是爆發了連續兩天的大規模抗議並引發騷亂，這似乎更説明了非洲裔羣體對這類事件再難以容忍。
不過，話説回來，這次事件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都比較“巧”，時間巧自不必説——“正值”象驢黨爭的關鍵時刻。地點巧主要因為夏洛特、北卡羅來納州素來在美國大選中處在十分微妙的位置。
北卡一直是著名的搖擺州，以筆者在美期間所見所聞為例，特朗普已經數次來北卡舉辦選舉活動，就在這週二，他還來到北卡演講。
2012年奧巴馬總統謀求連任時，把選舉前夜最後一場造勢活動選在了北卡羅來納大學夏洛特分校舉辦。今年希拉里獲得民主黨黨內提名後，奧巴馬首次親自為希拉里助選活動也是選在了夏洛特。當天，筆者還前往夏洛特會議中心觀摩了那次活動，雙方的支持者在場外針鋒相對，熱鬧非凡。
希拉里在夏洛特的競選活動場外有支持者在兜售徽章
希拉里在夏洛特舉辦競選活動時會議中心入口有抗議者身掛寫有“可以收買的民主黨人”字樣的牌子，上面有希拉里等人的名字
或許正是因為搖擺州的重要性，前些天希拉里病癒後，又是借在北卡格林斯博羅市的活動再次重回公眾視線。
當然，這次夏洛特警察槍殺黑人男子事件發生後，兩位候選人都有表態。希拉里的表態完全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據CNN報道，希拉里説“雖然這兩次事件中還存在許多未知信息，但是很確定的是警察執法過程中致死的非洲裔名單上又增加了兩個名字，這是難以承受的，也不應容忍。”
特朗普方面的表態也並沒有什麼太出格，這裏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與希拉里的表態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呼籲人們團結。此外，特朗普還説他看過槍擊案的視頻後覺得“被害者做了他應該做的一切，看起來像個好人”，不過在福克斯電視台的節目中他又特別表態執法人員也需要支持。
此前的週二，特朗普在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個“幾乎全是白人”的集會上説要重建城市中心，因為非洲裔美國人社區的情形從來從來從來沒有過如此糟糕。他連用了三個從來（ever）。（有反對者駁斥説難道還能比奴隸制的時候還差嗎？呵呵。）
或許這場騷亂對今年的大選不會有根本上的影響，但發生距離在大選投票僅有兩個月左右的時候，任何一方的態度都難免會左右選民的情緒。就在騷亂當晚，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張照片，顯示福布斯民調中他在北卡的支持率超過希拉里5個百分點。
特朗普在FaceBook上發佈民調結果，內華達州、北卡羅來納州和俄亥俄州的民調數據他都領先於希拉里
內隱種族偏見
日常生活中，作為中國人，筆者尚未感受到種族歧視的現象。甚至很多規章制度以保護少數族裔為姿態，比如當地企業不能以種族為理由拒絕聘用少數族裔員工。
不過，大多數美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確往往因為“政治正確”而不發表任何涉嫌種族歧視的言論。而這種政治上看似沒有種族歧視的背後，隱藏的某些因素最終還是會導致不同種族之間的分歧。
南佛羅里達大學犯罪學副教授羅莉∙弗萊戴爾提到過一項“內隱種族偏見”的研究。但是她本人也承認説作為一個白人女性，她不免會更容易認為一個非洲裔比一個白人更危險。
她所説的實驗中，受試者坐在電腦前，照片迅速閃過，照片裏有白人也有黑人，有的持槍，有的手持無害的物件例如手機。受試者憑第一反應判定是否受到威脅，然後按下“開槍”或“不開槍”按鍵。結果顯示人們往往在看到沒有持槍的非洲裔時按下“開槍”的速度比看到持槍白人照片時按“開槍”鍵的速度還要快。究其原因還是內隱種族偏見作祟。對此BBC也曾有過報道。
這種心態普遍存在於美國人心裏，有些人甚至認為非洲裔人羣生活在治安不好的社區，自然成長為混混和惡棍。不過也有一些白人朋友表示很多時候白人也受到內隱種族偏見的傷害，因為也有非洲裔美國人認定白人不是好人，筆者認識的白人裏就有人控訴他小的時候生活的城市非洲裔人口居多，上學的時候絕大多數同學是黑人，從小就無端地被欺負。
有白人朋友講述了他中學時的一個故事，他身穿一件繡有佐治亞州州旗的T恤上學，結果在學校被非洲裔同學痛打，被打後校長請家長去學校要求他以後不要再穿那樣的衣服去上學，因為那時的州旗上有南北戰爭期間南方州的旗幟，這被認為是種族歧視的標誌。
不過美國似乎也沒有明確禁止南方獨立州的旗幟出現在公共場合，以至於每每出現種族對立事件時，很多南方白人都在家門口或車上插上這樣的旗幟。
回到特朗普週二的講話，反對者的觀點似乎也有一點內隱種族偏見的味道。畢竟特朗普沒有對非洲裔做惡意評論，客觀地看他似乎是在表達改善非洲裔社區的意願，但是當被媒體貼上“幾乎完全是白人的集會”這個標籤後，難免會被另作解讀。
夏洛特的騷亂只是近年來大大小小的少數族裔騷亂中的一個，隨着宵禁和警方向死亡男子家屬出示該男子持槍的視頻，事件正在逐漸平息，但是美國積重難返的種族問題和日益撕裂的社會現狀是否會因為誰當選新一屆領導人而改變？
沒有人有信心。
（文／觀察者網特約作者、旅美華人 曉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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