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對決特朗普:現代對決後現代-巴頓·斯威姆
唐納德·特朗普和希拉里·克林頓與真相有着相差很大但同樣複雜的關係。特朗普對真相持以蔑視,希拉里則裝出一種禮貌,這兩種表達方式截然不同,它們恰好相反,正是這種情況使週一晚上的辯論發人深省。
希拉里共同話語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完全的謊話。她的意圖似乎主要不在於講出真相,而在於不要説出任何明顯不符合真相的東西。她抱有一種傳統觀點:真相是客觀可知的,因此她的幾乎全部言論都精心籌劃,避免前後矛盾。這並不是説她多麼尊重真相,而只是意味着她承認真相是你必須面對的標準。
特朗普的目標則相反。他打算儘可能經常地粗魯地顛覆真相,或者説顛覆政治當權派所説的“真相”,如果他感覺到某種情況是多數受尊敬的政界人士和記者所認為的真相,他就企圖反駁。他這麼做不是因為他不認同自己顛覆的傳統真相,而是表明他蔑視華盛頓和新聞媒體的現有權力結構。

我們在霍夫斯特拉大學的舞台上目睹的不只是兩位總統候選人的辯論。這是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之間的一場辯論。
思想史學家把1600年至1945年(前後)這個階段稱作“現代”時期。現代時期的真相是某種客觀可知的東西,而且通過物質和科學的方法(而非通過神諭)可知。但是,20世紀後半期,這種對真相的看法以種種形式遭到顛覆。哲學的後結構主義,藝術的抽象主義,音樂的序列主義,文學的荒誕主義:所有這些都被納入“後現代主義”,對早些時候的“現代”真相觀點提出直接挑戰。
我認為,説希拉里·克林頓的觀點和方法從本質上説歸為“現代”並不算牽強。她是一個精明的政客,不會不屑於使用半真半假的話語和文字層面的狡辯推進她的政治目的。但是,對她來講,真相永遠在那裏,就算有時需要避免面對或支吾躲閃或徹底無視。
唐納德·特朗普是我們第一位不折不扣的“後現代”總統候選人。對他來説,真相不是負責任的從政者應當避免反對的某種看不見的客觀實體。如果存在真相這樣東西,那它只是一種修辭,或者源於某種視角。按照特朗普的世界觀,重要的“真相”是,這個國家的統治精英主要由弱智、騙子和僱傭文人構成,他們尚待被唐納德·特朗普趕走或取代。為了服務於這種顯然高尚的目標,他無論説什麼都可以原諒;不僅可以原諒,而且是好的,對的。應付客觀事實引發的種種危險與此毫無關係。
我在看電視的時候忍不住感到,希拉里的現代版真相在特朗普的後現代猛攻面前顯得軟弱無力。當特朗普就希拉里有關《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的説法前後矛盾向她施壓的時候——她曾經説自己“從一開始就”反對這項協定——希拉里只能無力地在事實面前掙扎,在真相面前掙扎。
特朗普才沒有這種包袱。問到為什麼直到2015年他還在質疑奧巴馬總統的出生地時,他首先指責希拉里支持者在2008年初選中的表現(這倒是沒錯),然後聲稱,是他迫使奧巴馬出具出生證明。“讓他出具出生證明的人是我。我認為自己幹得漂亮。”當然,那份出生證明早在2011年就已經出具了。
正如特朗普2016年競選運動中經常發生的情況一樣,基於經驗得出的事實根本就不對這位候選人想説什麼構成任何影響。
特朗普對華盛頓權力精英的怒火以及他對當今領導人都是廢物和罪犯的看法使他無需遵循刻板事實的瑣碎規定。他是更新的後現代事實的代表,自我參照,充滿諷刺意味。他是個滑稽的角色,是小丑,不錯,確是強壯堅定的滑稽角色和小丑——一個髮型搞笑、喜劇時機掌握絕佳的尼采式超人。而軟弱無力地訴諸客觀事實的希拉里·克林頓根本不是對手。
幾十年來,美國自由派為藝術、文學、音樂和哲學領域的後現代思潮歡呼叫好。現在,後現代已經進入政治,恐慌的時候到了。
(本文轉載自美國《華盛頓郵報》網站9月27日文章,原標題為《希拉里對決特朗普:現代對決後現代》,作者巴頓·斯威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