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寶：菲總統杜特爾特出位言論並非隨意為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魏小寶】

2016年6月，羅德里戈·杜特爾特就任菲律賓第16任總統。不到半年時間，杜特爾特就因其出位的言論，以及打破慣例的對內對外政策，連連刷新媒體眼球。

那麼，杜特爾特是一位非主流的政治家嗎？問題遠沒這麼簡單，杜特爾特或許是菲律賓政壇高層的“圈外人”，但他看似出位的言行，並非隨意為之。

杜特爾特當了20多年大城市市長，為何還是圈外人？

把杜特爾特稱為“圈外人”，是因為他打破了菲律賓政壇的慣例，既沒有幾大政治家族的背景，也缺少和美國的淵源。

長期以來，儘管有選舉，但菲律賓的政治實際上是寡頭化的。在中央政府中，總統和政府、國會的重要官員，基本都來自少數幾個政治家族，而這些家族無不和美國有某種淵源。

比如，迪奧斯達多·馬卡帕加爾總統，曾長期擔任駐美外交官；費迪南德·馬科斯總統，二戰中在麥克阿瑟指揮的美菲聯軍中服役，在巴丹戰役中被俘，麥克阿瑟重返菲律賓後，馬科斯被任命為北呂宋八省行政官，之後在政界平步青雲，被推翻後又流亡美國；馬科斯下台後出任總統的阿基諾夫人，從小在美國留學；接替阿基諾夫人的菲德爾·拉莫斯總統，畢業於西點軍校；格洛麗亞·馬卡帕加爾·阿羅約總統，是前總統迪奧斯達多·馬卡帕加爾的女兒，畢業於美國喬治敦大學，和比爾·克林頓同學；不久前卸任的阿基諾三世，是前總統阿基諾夫人的兒子。

當然，杜特爾特並非毫無政治經驗，他來自地方性的政治家族，在菲律賓南部的達沃省根基深厚。杜特爾特的父親曾擔任達沃省省長，杜特爾特本人擔任達沃市長20多年，他當選總統後，又將這一職位交給他的女兒。

作為地方性政治家族的成員，杜特爾特和上述幾大全國性政治家族缺乏聯繫，同時也缺少和美國的淵源。按照菲律賓政界上層的標準看，杜特爾特屬於地地道道的“圈外人”。按照慣例，杜特爾特要越過幾大政治家族而當選總統，幾乎沒有可能成功。但是，金融危機後菲律賓中下階層的普遍不滿，最終將杜特爾特推上馬。

本世紀以來，菲律賓經濟增長長期低迷，在世界金融危機爆發更是一度陷入低谷。與此同時，菲律賓社會貧富分化嚴重，根據聯合國數據，2013年菲律賓基尼係數達到0.43，排名第117位置；反映民眾整體生活水平的人類發展指數(Human Development Index)，2015年菲律賓是0.668，排名第115位。而且在菲律賓內部，地區發展很不平衡，特別是在南部地區，比平均水平還要滯後很多。

菲律賓各省的人類發展指數

由於經濟低迷、失業上升、收入下滑，中下層民眾極度不滿，對幾大政治家族輪流坐莊產生厭倦。藉着這樣的東風，加之杜特爾特又能像特朗普般，不僅把握民眾的心理，而且能靈活運用社交媒體化的語言，終於打破了幾大家族把持菲律賓政治的慣例，以壓倒性優勢當選總統。

杜特爾特會不會“翻臉”？

作為“圈外人”，杜特爾特不僅在政客語言上有所創新，取悦了民眾，就任以來，其政策風格也打破常規。

首先，在對內政策上，杜特爾特發動了反毒品運動，支持越過司法程序擊斃毒販，這導致數百名毒販被殺。緊接着，由於不滿美國對其反毒品運動的質疑，杜特爾特公開譴責美國的政策。到9月5日，杜特爾特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直接爆粗，稱奧巴馬是“婊子養的”(son of a whore)，奧巴馬的反應是取消了原定於第二天和杜特爾特在老撾的會面。其後，在10月18日至21日，杜特爾特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簽訂多項合作協議，兩國關係開始轉暖。

杜特爾特的政策看似打破常規，但並不是武斷魯莽。

菲律賓民眾希望看到一個有魄力、有作為的政府，社會治安問題攸關民眾的切身感受，大張旗鼓的反毒品運動大大拉昇了杜特爾特的人氣。就社交媒體反應看，杜特爾特在民眾中人氣很高，他在臉書上的被關注度，從半年前的300萬進一步增加到目前的400萬。

在對外關係上，中國和菲律賓同為亞洲域內國家，且中菲兩國間的經濟聯繫遠比美菲密切，頭腦清醒者都清楚以中菲關係為代價在中美間選邊站，不符合菲律賓的長期利益。菲律賓政府此前的政策，既無助於解決爭端，也損害了菲律賓的利益。相比此前，杜特爾特和美國淵源較少，因此掣肘也較少，能有更大的獨立性來調整前任的對外政策。

杜特爾特在臉書發佈10月18日訪問中國的照片

杜特爾特曾表示要削減和美國的軍事關係，在中國訪問時，他也透露要和美國“説再見”。這些表態令美國政府大感緊張，美國助理國務卿丹尼爾·羅素最近飛到馬尼拉，直接傳達了美國的不滿。

在這些被媒體反覆渲染的表態背後，杜特爾特對他的政策有很客觀的思考。杜特爾特解釋説，向美國“説再見”並不是要割斷和美國的外交關係，但是希望能終止那種只向着（服從於）美國的外交政策。

從這一點看，杜特爾特作為“圈外人”，其政策反而很客觀務實，有利於周邊局勢穩定，也有利於菲律賓的經濟。但是這樣的政策調整，能為美國所接受嗎？從美國媒體火力十足的報道看，未來還難以樂觀。

美國媒體關於杜特爾特的一些報道，題目為：成為菲律賓總統前，杜特爾特是“暗殺小組”市長；杜特爾特宣佈與美國斷絕關係，將皈依中國；美國：杜特爾特在全球引發不幸

美菲關係、包括日菲關係的調整會有一定的過程，軍事關係的疏遠、外交政策的完全自主，肯定不可能皆如杜特爾特所願，他目前的一些言論，也是在爭取調整的空間，最後必然會退回去一些。即使真的發生這樣的回退，也不可能倒退到阿基諾三世甘為“馬前卒”、與中國對抗的狀態，因此用“翻臉”來形容並不恰當。

對於中國來説，中菲關係已經回到我們所倡導的對話、合作的道路上，自然也不會過度擔憂杜特爾特的“回退”。杜特爾特訪日在即，一些等着看戲的人還是把心態放平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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