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拜訪特朗普,安倍打出TPP和中國這兩張牌
2016年11月17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登上去美國的專機前,簡要地回答了日本記者提出的幾個問題。
“比世界其他國家的首腦能提前與特朗普總統會談,我感到非常的光榮。”
日本媒體原汁原味地報道引用了安倍首相説的話。其實,到2017年1月20日之前,美國總統依舊是貝拉克•奧巴馬,並非唐納德•特朗普。特朗普只是贏得了美國下屆總統的選舉,現在就稱他為總統,奧巴馬會很不高興,另外一個參加總統競選,而且得到安倍特別支持的希拉里•克林頓也會很不滿意。她會認為安倍不懂最基礎的外交語言,現在就這麼獻殷勤太過分了。
2016年11月18日,在安倍尚未見到特朗普的時候,安倍政權的最忠實的支持媒體——《日本經濟新聞》(以下簡稱《日經》),在第二版顯著位置撰文説,安倍見特朗普會打出兩張牌:一張是如何解決美國失業問題,再一張是呼籲美國共同牽制中國。
“首相對身邊的人明確説,為了今後與特朗普會談準備了殺手鐧,一個是‘僱傭’,再一個是‘中國’。”《日經》文章説。該報透露,既然特朗普想在美國擴大社會基礎設施的投資,日本能在哪方面合作就立即與之合作,安倍已經指示經產省做好合作的準備。
另一方面,《日經》深知特朗普對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持否定態度,但如果美國退出,美國不參加的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就會由中國主導,那麼世界貿易規則的制定者將不再是美國,會變成中國。《日經》堅決反對出現這樣的結局。
按《日經》的解釋是,安倍打出TPP與中國這兩張牌,震懾住特朗普,讓明年就任的總統走現任總統奧巴馬的老路,這樣的話日美關係也能趨於穩定。
但是在11月9日大選結果尚未出來的時候,安倍押寶希拉里,完全無視特朗普的存在。大選中特朗普意外獲勝,迫使安倍不得不匆忙建設與未來總統的關係。政治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沒有什麼新奇,但日美關係的調整,恐怕不是一次私人見面就能解決的。安倍打出的兩張牌能否有用,從這次會晤還很難看出什麼。

17日上午,安倍到特朗普家中,提前拜會美國下一任總統
君子豹變:安倍與美國的交友方式
美國時間17日下午5時(日本時間為18日上午7時),安倍走進特朗普大廈與特朗普會談。按照以往慣例,會談前幾分鐘的媒體見面這次都取消了。
會談結束兩個小時後,日本政府公開了幾張照片,照片中不僅有特朗普,還有他的女兒伊萬卡、女婿庫什納及前國防情報局長弗林。日本方面僅僅安倍一人,如果想往多里説,安倍身邊帶着一個翻譯。“從外交慣例看,這樣的會談有失平衡。”《日經》也不得不這樣説。
人們還記得兩個月前,美國選舉戰打得正酣的時候,安倍在9月19日去紐約拜會了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兩人在媒體前親切握手,日本另外一家專門為安倍政權唱讚歌的報紙《產經新聞》,在20日的報道中用了這樣一個標題:“安倍晉三首相與克林頓會談,在美國總統選舉前實屬罕見。會談滲透着對特朗普的不信任,對日美同盟的崩潰帶有一種危機感”。
不論是9月見克林頓,還是11月拜訪特朗普,日本媒體在報道首相訪美的時候,大都用“有失平衡”“罕見”等詞彙。
“君子豹變”,安倍用了這樣一個古代中國成語,來形容自己與美國交友的特點。成者王侯敗者賊,安倍只站在總統這一邊。當他認為克林頓獲勝的希望大一些的時候,敢冒一些風險,堅定地站在克林頓那裏。但看到克林頓大勢已去,便立即“痛改前非”,在10日給特朗普打電話表示祝賀的時候,趕緊談18日的APEC(亞太經濟合作組織)會議一事,低三下四地提出了見面申請,獲得了17日下午在特朗普家裏拜會下任總統的機會。
至於安倍、日本外務省是否對美國大選有一個比較靠譜的分析,在選舉期間保持中立,在新總統上任前,維持和現任總統的關係,這些似乎都不重要。就像9月去見克林頓時絕對不見特朗普一樣,這次沒有去慰問落選的克林頓,一句與民主黨相關的話都沒有從安倍的嘴裏説出來。
暗渡陳倉:伊萬卡後門
在安倍與特朗普會談的時候,特朗普的女兒伊萬卡坐在與兩人略有一些距離的地方,看着兩人親密交談。從特朗普提供的照片看,有一張是安倍與伊萬卡夫婦在熱情交談。
選舉期間很不看好特朗普,讓安倍在特朗普當選後相當的狼狽。外務省的美國通認真比對了特朗普家族成員後,決定從伊萬卡那裏下手,儘快建立一條能夠與新總統溝通的渠道。
經過多方努力後,這條渠道總算打通,讓伊萬卡成為特朗普家中最為“知日”的一人,日本方面的信息也是通過她向特朗普轉達。
日本外務省看好伊萬卡,還有一個原因是,其丈夫庫什納是特朗普最為親信的一人,選舉期間的重要活動設計,總是少不了庫什納的建言,最後能夠讓特朗普勝出,他勞苦功高。特朗普在自己的班子中會比以往的總統更加重用親朋好友,庫什納今後應該能夠獲得總統辦公室主任的職務。
讓日本的信息能夠較快進入到特朗普耳朵中,還有一人特別重要,他就是唯一參加了安倍特朗普會談的弗林。此人在總統選舉期間一直是特朗普的外交顧問。這位顧問的專長是中東問題,在選舉期間特朗普説了那麼多的關於中東的話題,內容主要是弗林設計的。他對日本問題沒有太多的知識,僅僅從外交顧問的角度參加了會談。

2016年11月17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跟特朗普的女兒伊萬卡夫婦交談。
當然安倍去拜會下任總統,特朗普在出任前接見他國首相,這不符合最起碼的外交禮儀及政治傳統。但如果是私人見面的話,情況就大不一樣了。17日這天,雙方都沒有拿紙筆,超乎外交禮儀的會談,也無需雙方記錄發言內容。日本外務省及美國國務院的官員,均未在兩者會談前為雙方做溝通。
在特朗普宣誓就職前,這樣的會談也就是一種暗渡陳倉,目的在於建設私人關係,事前事後能夠對媒體發表的東西實在有限。
覆手為雨:一個半小時建立信賴關係
日本方面希望的與特朗普之間的晚餐會,最後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辦為好。但要像9月演出安倍與克林頓的信賴關係那樣,重新演出安倍與特朗普的信賴關係,則要處心積慮。
比原定的會談時間延長了一倍,安倍特朗普會談時間長達1個半小時。會談結束後,人們看到是特朗普親自將安倍送到樓下。這足以證明會談談得很好,雙方也都十分滿意。
據説看到父親與安倍開始談正題後,伊萬卡知趣地離開了席位,最後基本上是兩人加一個翻譯,直接談了很多很多。《日經》報道的談解決美國失業問題,談一同牽制中國等等,應該在會談中充分進行了討論。
不過,真的談了什麼,似乎也只有參與者知道,目前不會有人知曉。當然這樣的會談是不會開記者吹風會的。記者們走到安倍身邊,打探會談內容時,人們看到財務官淺川雅祠、防務次官(副部長級高官)黑江哲郎也混在記者之中,一字一句地聽安倍談拜會情況。日本官員對會談內容也一樣雲裏霧裏。到底安倍如何談的,官員們需要從淺川、黑江這裏拿到確切的信息。
安倍為了這次拜會,特意選了一支50萬日元的高爾夫球杆送給特朗普;對方也是選了一件高爾夫球衣送給了安倍。兩者都是高爾夫球愛好者,談高爾夫該是極有共同話題的。
“日美同盟如果沒有信賴關係就不可能發揮作用。我相信特朗普做下任總統絕對是可以信賴的指導者。”安倍在紐約市內的一家飯店裏,就像兩個月前見完克林頓,談對克林頓的信賴一樣,此時換成克林頓的政敵特朗普,對日本記者説他已經與下任總統建立了信賴關係。
另一方面,特朗普也做了呼應,他在社交APP“非死不可”上寫道:自己與安倍“開始建立了很好的朋友關係,為此感到光榮。”
原來,政治家的信賴關係是可以用一個半小時的交談,通過互送高爾夫禮品能夠迅速建立起來。
人們注意到,空手進入特朗普大廈的安倍,在離開的時候,手裏拿了一頂特朗普在選舉期間一直戴的紅帽子,上面寫着“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讓美國再度偉大)。也就短短的幾天,安倍已經變成了特朗普的粉絲。
未知功能:TPP與中國能否成為安倍殺手鐧?
安倍在特朗普當選後相當的焦急,最起碼的對美國現任總統的尊重,最一般的外交禮儀在安倍那裏已經都算不上什麼,他需要立即“罕見”地拜會下任總統,兜售TPP概念,共建包圍及牽制中國的包圍圈。
縱觀美國選舉期間特朗普提出的種種口號,反對TPP,提升對中國、墨西哥等國產品的關税,不承認控制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是最引人矚目的重要內容。這讓安倍內閣看到了兩點,一個是如果美國不參加TPP,那麼包圍及牽制中國的計劃幾乎無實現可能;特朗普對中國的批評,讓安倍看到了能夠繼續與美國建設統一戰線,共同包圍牽制中國的希望。《日經》也是從這個角度高度評價安倍內閣外交的。
至於特朗普在1月20日就任總統後,是否會按安倍的建議,收回反TPP的主張,從美國媒體透露的特朗普百日變革內容看,可能性不大。與日本繼續共同包圍牽制中國的願望,特朗普可能是有的,問題是日本最後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包圍牽制中國的結果,多大程度能夠提升日本經濟?其實這些問題已經無需回答。包圍及牽制中國的結果,只能讓日本經濟更加失落,政策本身的可持續性,實在難以琢磨。
日本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比如借特朗普要在美國加大鐵路交通等社會基礎設施投資機會,開拓美國市場,而不是一味以包圍牽制中國為唯一外交目的。美國真的在特朗普時代開始對中國產品徵收45%的關税,那就徵收好了,最後倒黴的是投票給特朗普的那些在不斷變窮、漸漸失去生活信心的美國中產階層選民。況且,幾乎所有觀察家都認為,45%的關税不可能實現,就是一時實現了也不可能持續。
罕見地去拜會特朗普,打出兩張未必讓人不待見的牌後,迅速建立起了與下任總統的“信賴”關係,安倍想得有些簡單了,日本媒體的期待也有些一廂情願了。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