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記者:在總部見到了一個渴望被愛的特朗普
從競選時期就開始和美國媒體鬥智鬥勇的特朗普,在當選美國總統後似乎也不願退出戰場。幾經波折,特朗普於當地時間22日下午現身《紐約時報》總部,接受編輯與記者的採訪。這位當選總統在採訪中揶揄,自己尊重也閲讀《紐約時報》,但如果不看的話,自己會多活20年。
《紐約時報》記者也記錄了與特朗普交流的過程與感受。《紐約時報》中文網23日刊載如下:
我握了握候任總統不大不小的手,他走向下一個人,這時他轉過身子,退後半步,摸了摸我的胳膊,再一次直視我的眼睛。
“我一定能讓你為我寫點好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説。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保持着開放的心態。但我也非常確定一個事實:儘管贏得了世界上最有權勢的職位,他仍然強烈渴望着贏得他人的敬愛,而且過於迫切地需要告訴所有人,這些是他應得的。

週二下午,他來到時報,同我們二十多名代表舉行了大約一個小時的座談,他想説點什麼都可以,一屋子人全在洗耳恭聽,你覺得前八分鐘他會用來聊什麼話題?
兩個星期之前他的勝利有多麼不可思議。
“一次偉大的勝利,”他説,然後主動回憶起所有那些鼓舞特朗普陣營士氣的亮點:支持者集會的規模;因為人數超額而另外準備的大屏幕與擴音器;他的集會是多麼熱情洋溢,與可憐的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之間形成多麼鮮明的反差。簡直像一首我聽過太多次、做夢都能唱出來的歌。
他主動説起,直到他出現後,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才在密歇根和賓夕法尼亞兩州結束了“38年還是多少年來着”的挫敗史,這個 “多少年”顯然包括了實際的數字,28。
他説自己得到了接近15%的非裔美國人的選票,儘管出口民調錶明只有8%,他斷言,這個人羣的低投票率實際上是對他的巨大讚許,表明“他們喜歡我的話”,所以沒有白費力氣去投票支持克林頓。
他第一個主動提到了普選這個話題――只為讓我們知道,如果要緊的是普選,那他就會贏下普選,他的戰略會做出相應調整 。
“普選本來就容易得多,”他表示自己在選舉團投票中贏得的勝利才是真正了不起的。
對於特朗普來説,吹牛就像呼吸一樣:綿綿不絕、自發自動。他只想給觀眾們留下好印象。
如果他的觀眾是我們這樣的一羣人,一羣沒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樣夾道歡迎他的人呢?
他磨平了稜角。調整了聲音。還放低了身段。
這可能是這次會議中最有趣的部分,為他的總統任期畫上了這樣一個問號。是不是只要能確保獲得掌聲,他會往任何方向、任何一個選區傾斜?是不是説,要想讓特朗普有最佳的表現,我們要在他通情達理的時候表達無比熱情的讚譽,這樣一來,他會為了讓這種讚譽聲不消失而繼續走在正軌上?
來到時報的特朗普沒什麼熱情去調查克林頓的電子郵件或克林頓基金會,在全球變暖問題上願意聽取科學家的意見,對水刑表示懷疑,並且毫不猶豫地否定白人民族主義者。他根本沒有提到邊境牆這回事。
他或多或少是在告訴我們,不要理會他關於限制新聞自由的那些氣急敗壞的言論,他期待着一年後的另一次會面,屆時我們將帶着新產生的友好情誼重聚在一起,慶祝他的政府所取得的無可爭議的成就。我簡直能看到一大羣人互相擁抱,高歌《歡聚一堂》(Kumbaya)的場面。
雖然在我們的會議開始之前七個小時,他還發表了若干惡狠狠的推文,其中一則再次將時報稱為一個“每況愈下”的新聞機構,當着我們的面,他卻説,我們不僅是“最最偉大的美國瑰寶”,而且是“世界的瑰寶。”
這讓我們明白,**他有多麼期望得到認可,多麼渴望被愛。**我們還明白了另一件事,我們這位70歲的候任總統天性就像粘土一樣沒有定型、易受影響,這一點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
他説,他對水刑持保留意見,是因為他剛剛與詹姆斯·馬蒂斯(James Mattis)談過話,這位退役海軍將軍也是新任國防部長的人選之一。在那次談話中,馬蒂斯直言不諱地質疑水刑的效果——所以現在,特朗普對此也表示懷疑。
就好像他在這場漫長的競選活動中從未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這表明在特朗普的世界裏,最有影響力的聲音就是他碰巧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這很令人擔心,因為迄今為止,他放在身邊最近的地方的那些聲音――史蒂夫·班農(Steve Bannon)、邁克·弗林(Mike Flynn)、傑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 ——並不是最具建設性、最剋制的聲音,也不是有凝聚力的聲音。
以我自己的所見所聞,特朗普仍然只有宏偉的意圖,而不是具體的方案。在我們的會議快要結束時,他甚至預言自己或許可以完成他的前任們不能完成的事業,在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間建立持久的和平。
假如這真的成功了,我們到時候一定會寫非常非常好的好話。
(記者 弗蘭克·布魯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