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鵬飛:金馬獎照顧大陸電影了嗎
16日晚上,今年華語電影最後一個電影節金馬獎閉幕,來自內地的電影人幾乎包攬本屆主要獎項,引來不少台媒紛紛吐酸水,抨擊金馬獎照顧大陸電影。台媒的立場多少可以理解,畢竟香港金像獎就墮入固步自封、自娛自樂的境地。
但俯瞰如今台灣的電影產業,與其説是大陸電影壟斷獎項,不如説是台灣電影產業沒落已久,今年更是沒有一個擺得上台面。近年來,華語電影的中心早已轉移到了大陸。內地電影市場雖然商業爛片頻出,但在金馬獎素來青睞的文藝片方面近年來頗有一些佳作。金馬獎敢於直面這個慘淡局面,以藝術為標準,用馮小剛的話説“有胸懷”,這一點上值得肯定。
金馬獎照顧大陸電影了嗎?
第53屆金馬獎閉幕,包括最近電影、導演和男女主角的主要獎項全部花落內地電影人,在金馬獎的歷史上是第一次,這引發了台媒的一片憤懣——“金馬獎拿給大陸辦好了”。
台灣媒體似乎覺得金馬獎特別偏愛大陸電影,但回顧往屆金馬獎,對台灣電影還是照顧有加的。除了今年以外,內地電影人征戰金馬獎的戰績並不是特別輝煌。他們在金馬獎上有所斬獲,要追溯到1996年姜文的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當時獲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和影帝三項大獎。但此後內地電影人征戰金馬獎的歷程並不太順利,有的只是偶爾獲獎而已。
翻看近十年來金馬獎主要獎項的獲獎名單,獲獎比例最高的自然是台灣電影,次之的是香港電影,大陸電影是近年來才異軍突起。

查看近十年金馬獎獲獎記錄,實際上還是台灣電影人比例最高,其次是香港電影。
實際上,在提攜本地電影人這件事上,金馬獎算得上是仁至義盡。只要當年台灣電影人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肯定不缺一座金馬。侯孝賢、蔡明亮這樣的名家就不用説了,就算那些質量並不太出眾的台灣電影,金馬獎也是想方設法表揚一下。比如台灣電影人出品的《百日告別》和《回光奏鳴曲》,很多觀眾大概都沒聽過,市場的評價也不是很高,即使是在以逼格著稱偏好文藝片的豆瓣上,也是應者寥寥。卻在2015年、2014年連續兩年的金馬獎上,斬獲影后獎座。


獲得2014、2015金馬獎影后的兩部電影看起來並非實至名歸
可以説,金馬獎總會盡力挑選台灣電影加以表彰,如果連一個點綴都評不出來了,那台灣媒體反思的應該是自己。
台灣電影產業緣何沒落多年
台灣影視也曾有過輝煌歷史,在上世紀7、80年代,台灣電影產業和電視劇製作都誕生過無數精品,在大陸也是風靡一時。《包青天》、《新白娘子傳奇》、《一代女皇武則天》現在説起來還能引起一票80後的共鳴。

《包青天》《一代女皇武則天》等當年在大陸播出萬人空巷

《新白娘子傳奇》是80後一代回憶,今年的小戲骨版也受到追捧
台灣影視業的沒落,要從上世紀90年代以後説起。
在長達20多年的“去中國化”政策下,展現中國歷史和傳統文化題材的影視劇,逐漸消失。像《包青天》、《武則天》這樣的影視劇受到打壓,取而代之的是台灣當局鼓勵拍攝的當代台灣題材。在這樣的政策導向下,台灣年輕一代逐漸疏離“中國”。隨着一代人逐漸老去,台灣的社會思潮都發生了很大改變。大家最熟悉的“小清新”和“小確幸”,是台灣文化環境的縮影。台灣影視格局也日趨變小,眼界狹窄。台灣電影大多是《那些年》、《我的少女時代》這樣的小清新,電視劇也成了偶像劇的天下。
2008年國民黨馬英九執政之後,情況有所好轉。湧現了《艋舺》、《賽德克巴萊》等一批有風骨的電影。但好景不長,如今台灣輿論政治化有增無減。今天的環境下,魏德聖導演心心念唸的抗日大戲能不能拍得出來,恐怕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除了政治化,是台灣電影市場一味對外開放也要為產業沒落背鍋。90年代末期香港和台灣逐步全面向好萊塢電影開放,喪失了市場的主動權。除了不再限制好萊塢電影引進數量,還讓好萊塢片方完全掌握了發行權。結果,每年只有一兩部本土電影擠進年度前十,且忝陪末座——這基本是香港、台灣電影市場十年來的常態了。去年,台灣、香港票房最高的華語片都是《我的少女時代》,但都沒有擠入年度前五。今年更是連《我的少女時代》這樣的本土佳作也沒有了。
台灣在影視創作上自廢武功,極大限制了台灣電影的拍攝題材,又徹底讓台灣電影失去了根本的生存基礎。與此形成反差的是,內地電影開啓市場化道路之後,逐漸成為華語電影新中心,台灣電影人只好北上大陸賺錢,但凡你能想到的有點名氣的台灣演員,無論是老牌的李立羣、還是中青年一代的蘇有朋、霍建華、林心如等人,哪一個不是在內地拍片?
諷刺的是,台灣演員出演的大陸電影,卻根本得不到在台灣上映的機會。台灣地區對大陸電影實行的是配額制,每年只有10部大陸電影可在台灣發行。2016年在大陸拿下32億票房總冠軍的《美人魚》,即便台灣演員羅志祥是主演之一,也沒能讓他“脱敏”——竟然沒有機會在台灣上映。

羅志祥《美人魚》劇照
金馬獎的智慧
即便台灣如此不“爭氣”,金馬獎還是護犢子的。近些年,面對大陸電影逐漸顯示出的壟斷優勢,金馬獎或多或少是抗拒的。
2007年,金馬獎宣佈進一步開放入圍影片的報名範圍,只要符合有中文對白、華語電影人蔘與等條件,都可以入圍。2013年獲得最佳影片的《爸媽不在家》,其導演陳哲藝是新加坡人。今年金馬獎上獲得多項重要提名的《再見瓦城》,導演趙德胤是緬甸華僑。
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金馬獎早已洞見大陸電影未來不可阻擋之勢,所以才擴大評選範圍,找出更多能和大陸電影競爭的華語電影。
不得不説,這個方式十分巧妙,不僅保證了獎項的均衡性,也沒有犧牲電影的藝術價值。特別是在侯孝賢擔任主席以來的這些年,金馬獎一直堅持文藝路線,維持了電影評選的權威性。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香港電影金像獎則執着於純正港片的念頭,抱殘守缺。2007年-2015年一直擔任香港電影金像獎董事局主席的陳嘉上曾説“金像獎是為香港電影打拼的,如果沒有香港電影,金像獎也就沒有意義了。如果説香港電影在走下坡,那金像獎就是如實反應香港電影現狀,並繼續為香港電影打拼”。換句話説“我弱我自豪”。
在這樣狹隘的評選標準下,今年的金像獎儼然成了一場笑話。由於可以提名的純正港片質量參差不齊,最終出現《踏雪尋梅》獲得13項提名,斬落包括影帝、影后7項大獎的結果。
頒獎前,金像獎輪值主席爾冬升曾説“很怕有人利用政治綁架了金像獎”,但結果讓他措手不及。最佳影片,還是讓政治意味壓過了電影藝術性。
這樣一個滿足於“一個服務香港電影工業的小獎”,靠着在狹小的港片市場周旋,能撐幾年不得而知,但低藝術價值必然讓它失去話語權。
畢竟,電影獎項要是失去了權威性和認同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有開放和包容才能贏得同行的尊重,就這一點而言,金馬獎聰明得多,實在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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