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一明:中國夢——歐美化還是開闢新的道路?
【翻譯/觀察者網馬力】2012年11月29日,中共十八大剛剛閉幕,習近平總書記到中國國家博物館參觀大型展覽《復興之路》並發表重要講話,首次提出了“中國夢”的概念。4年多來,這個名詞在國內外引發了廣泛討論。這篇文章便代表了來自西方學者的一種聲音。作者是一位定居韓國的美國教授,在文中他向日本讀者講述了自己對“中國夢”的理解和期許。本文發表於11月22日《赫芬頓郵報》(日本版)****,觀察者網全文翻譯,供讀者參考。

最近借參加一個會議的機會,我訪問了中國南京。到達南京後,我請負責接待的學生帶我去參觀著名的夫子廟(南京夫子廟四毀五建,最後一次毀於1937年侵華日軍的炮火中。1985年,嶄新的夫子廟得以重建完成——觀察者網注)。這是我第一次去南京,想象中我會在南京老城區找一家茶館,一邊飲茶,一邊享受在中國古城裏的悠閒時光。
雖然是第一次去南京,但我很早以前就瞭解到南京這座城市在中國明代之前被稱為“金陵”。當年在東京大學和哈佛大學攻讀中國文學時,我曾讀到很多以南京為背景的詩歌。一些17世紀的中國古代散文對秦淮河的秀美景色有很多描寫。大學時期讀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時,18世紀南京城裏鱗次櫛比的園林宅院也曾多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但是,當我真正走在喧囂的南京街道上,希望探尋昔日金陵古城的風貌時,我的期望落空了。夫子廟周圍幾乎已經不存在有歷史感的老建築,快餐店和服裝店等鋼筋混凝土的現代建築卻充斥着街道。雖然也曾看到了幾家茶葉店,但在那裏售賣的食品和土特產與曼谷等旅遊城市並無多大區別。結果,我沒有買到有南京特色的當地限定產品。不要説詩人、小説家,就連想象中南京工匠的影子也沒見到。
在夫子廟內部,想象中古代的風貌也不見了。混凝土的牆壁代替了古代石質或土質的牆壁。施工的技術談不上精湛,在牆壁和地面的連接處甚至有些馬虎。房間裏傢俱的做工也不太精良,牆上掛着的繪畫甚至有點粗糙。
那天在南京,我並未見到讓自己心動的歷史遺蹟,而那種觸動內心的歷史感,我在法國巴黎聖母院和日本奈良東大寺都曾經有過。有一本書曾指出,所有的中國人都應該瞭解南京的歷史,但我親眼所見的今日南京卻與想象中有着厚重歷史文化的金陵古城相差甚遠。
多虧接待的學生,我最後還是找到了一家很有古風的茶館。飲完茶走出茶館時,內心卻充滿了悲哀和失落,因為我覺得當代中國的外表已經失去了太多文化古國的厚重歷史感。這並不能怪罪文化大革命,只能説是當代無孔不入的消費文化造成的。
最讓人難過的是,古代中國由於發展出可持續的有機農業,以此為基礎建立了世界第一的國家運行體制和複雜的官僚體制並養活了眾多的人口,但這種寶貴的有機農業卻遭到了遺棄。1911年,美國農業學者富蘭克林・海拉姆・金在其著作《四千年農夫:中國、朝鮮和日本的永續農業》中曾提出,美國應學習東亞地區永續農業的生產模式。可如今,中國卻從西方引進了致命的化肥和農藥,古代中國農業文明中的寶貴遺產卻受到了冷遇。
另外,與如今消費社會冷酷的價值觀不同,傳統中國人具有樸素、節約、孝敬、謙遜等品質,對我這個出生在美國的西方人而言,這些都極具魅力。但你若來中國試圖在街頭探尋上述品質,恐怕失望是難免的。

貝一明(Emanuel Pastreich)
中國的西化迷夢
為了改良充斥惡劣影響的歐美文化,很多歐美人來中國探尋良方。由於支撐美國社會的制度正受到物質主義和軍國主義的侵蝕,對此充滿絕望的我正是出於上面相同的目的才開始攻讀中國文學課程。中國傳統的儒家、道家和佛家思想對於以金錢作為評價人唯一標準的美國來説,的確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學生時代的我曾受到中國文化很大影響,中國人勤儉節約和知行合一的精神讓我傾慕。許多中國古代的大儒即使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也食用簡單清淡的飲食,將文學和哲學作為最高的人生追求。古代中國非常推崇恬靜的文化心態,致力於維持人類社會與大自然之間的和諧共存,長期實踐着可持續性的生活方式。
但此次訪問中國時,我發現中國也引入了我在美國時所排斥的極端消費文化。餐廳裏大量的食物成為垃圾,各種不必要的衝動消費觸目驚心。對百年前的中國人來説,恐怕會為這樣浪費的生活方式感到羞恥吧。但如今是氣候變化劇烈的時代,這樣的消費文化恐怕也是不合適的。當今很多中國年輕人已經與美國同齡人一樣,四處隨意丟棄塑料瓶和塑料袋,很少考慮對環境的影響了。
而更讓人難過的是,在中國連對官員政績的評價都與物質主義和扭曲的經濟理論相聯繫,殊不知這樣的評價標準已經在歐美社會造成了極大破壞。另外,很多中國人喜歡大肆消費,對此敏感的我曾經在美國親眼目睹迷失前進方向、逃避現實的美國人沉浸在消費文化的幻象之中。
在為全世界樹立道德楷模的戰役中,可以説美國遭遇了慘敗。我的祖國美國在最近20年裏一再捲入非法戰爭。美國人在全世界面前是有優越感的,但在保護環境和消除貧困方面並未能夠將自己打造成全球榜樣。
而中國正成為全球發展中國家的領袖。無論在亞洲、非洲還是拉美,很多國家都將中國視為發展的楷模,他們從中國獲得了很多發展援助。全世界的人口裏有五分之一都是中國人,中國對世界的影響力是無論怎樣形容都不過分的。中國文化甚至已經對非洲、拉美等地區的國家產生了直接影響,很多發展中國家的年輕人正積極投入漢語學習。
中國文化之古老厚重令人吃驚,其中藴涵了極為豐富的智慧。中國曾進行了數千年的可持續性農業生產,秉持着節約的傳統,這將成為人類未來新型發展模式的文化基礎。為了取代以消費驅動為特徵的美式發展模式,中國完全不必從零開始創造新的模式,中國自己悠久的歷史裏面早已有可資借鑑的元素。
中國夢
很多中國人都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夠強大起來,靠自己的力量守護祖國,不希望鴉片戰爭(兩次鴉片戰爭分別發生在1839-1842和1856-1860——原注)那樣的悲慘歷史重演。中國人希望增強國力抵禦外侮的願望是可以理解的。但往往一個國家實力的增強都是採取美國模式,以航空母艦等強大武器的形式展現給世人。而我認為,真正強大實力的展現卻是帶領世界各國解決貧困、環境等關乎人類生存的重大問題。
中國國內一直在討論是應該擁抱“新自由主義”,還是應該復興毛澤東思想。但中國傳統文化中處理經濟、生態甚至政治問題的思路卻鮮有人觸及。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中國的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中國夢”(“中國夢”的核心目標可以概括為“兩個一百年”的目標,也就是:到20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和20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0週年時,逐步並最終順利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具體表現是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實現途徑是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弘揚民族精神、凝聚中國力量,實施手段是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五位一體建設——觀察者網注)的構想,這個構想清晰闡釋了中國的全球化道路未來應如何推進。
2012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了“中國夢”的概念,指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不僅是全民族的夢想,同時也是每一箇中國人的夢想。雖然這個夢想作為中國人的精神追求,旨在凝聚全體中國人的力量為國家和世界的發展而努力工作,但對於很多中國人來説,他們理解的“中國夢”的實現可能僅限於開上高級轎車行駛在發達的高速公路上,城市裏到處是繁華的高層建築羣,有能力購買商場裏各類高級商品。他們夢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步入高級飯店,隨意享用昂貴美味的菜餚。雖然一些中國人羨慕歐美的生活方式,但我作為一個美國人卻從這樣的生活圖景裏看到了不祥的預兆。
在中國封建時代晚期,儒家思想裏面的確有些負面的東西,女性受到的束縛過於嚴苛,中國的傳統文化裏當然不可能全部都是值得標榜的好東西。但當代中國人不應該將本民族的過去看作需要越過的障礙。我認為,當今的中國應該從自己的歷史當中汲取靈感、獲得啓迪,為人類的未來開闢道路。
中國的文化傳統要求一個人應該從小學習詩詞、人倫、哲學等知識,而非工商管理和市場營銷。同時,中國文化傳統要求知識分子為天下蒼生和朝廷盡責盡忠,對官員德行的重視更是超過其他方面。英國經濟學家舒馬赫(E. F. Schumacher,1911-1977,曾任英國國家煤炭委員會顧問,其經濟思想在上世紀70年代風靡英語世界,他批評西方主流經濟學思想,主張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節約能源、保護環境、縮小規模、去中心化等——觀察者網注)曾在他頗有人文深度的經濟學著作《小即是美:重視人的經濟學》(Small is Beautiful: Economics as if People Mattered)中提到了“物質至上主義”和“固守傳統”之間的“中庸之道”,我想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中國的經濟發展並非如西方那樣,依靠壓榨非洲、亞洲、美洲等地的人民,掠奪他們的自然資源來實現的。我期待着,中國拒絕成為貪婪的全球化主義者,而是選擇反映其歷史上長期看重的人文智慧的可持續發展道路,“中國夢”的擴大版不僅為中國自身,也應該為全世界指明新的發展道路。着眼長遠的經濟正義和環境正義藴涵着中國儒道兩家的傳統思想元素,應該納入“中國夢”的核心意涵。
**另外,中國應該有效利用中華傳統文化中有關生態倫理和政治倫理的內容,為人類未來全新的世界觀奠定基礎,為“經濟增長率”、“消費指數”等現行社會評價標準提供替代方案。中國具備支撐上述思想體系的哲學基礎。**回想明清時代,當時的中國已經有能力完成橫跨幾個世紀的農業灌溉工程的規劃和建設工作了。
美國學者約翰·費弗(John Feffer)曾在其文章《下一位馬克思》(The New Marx)中指出,對中國傳統可持續發展農業理念的重新挖掘將促進經濟理論與環境理論的融合,並有助於提出一個新的綜合性概念,甚至將徹底改變上述兩個學科的發展方向。現在的問題在於,當今的中國人是否已經意識到自己擁有決定人類未來的如此珍貴的文化財富呢?

明代科學家徐光啓與他的《農政全書》
中國的學術傳統將在上述學科的改革上體現重要價值。曾寫出《治平篇》的洪亮吉(清代經學家、文學家,被譽為近代人口學説之先驅——觀察者網注)以及寫下《農政全書》的徐光啓(明代著名科學家、政治家,畢生致力於數學、天文、曆法、水利等方面的研究,尤精曉農學,曾將多部西方著作譯成中文——觀察者網注)在經濟、農業和生態的融合方面曾經做出的努力,將如同亞當·斯密、約翰·凱恩斯等人在忽視環境因素的經濟理論上所做的貢獻一樣,終有一天會受到全世界的重視和認可。
中國是否已經準備好領導世界?這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現在的情況是,中國已經站在了世界舞台的中央。在過去的30年裏,美國文化嚴重倒退,同時美國知識階層對世界責任感缺失之嚴重令人驚訝,這已經讓我的祖國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困境。無論媒體如何解釋,美國已經無力在國際社會發揮核心作用,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中國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具備卓越經濟實力、科技實力、政治實力和深奧厚重文明的國家,因此也是唯一有資格站在世界舞台中心的國家。古代的中國雖然非常強大,但並沒有選擇如英國、法國、西班牙和德國那樣殖民擴張的非正義道路。正是出於這一原因,我非常期待中國能為我們的地球構築一個世界各國可以公平公正參與國際事務的秩序。但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個期待,目前還遠非現實。
問題的關鍵在於,中國在增強經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同時,能否冷靜下來,從自己的傳統文化中獲得靈感,為自身和我們的星球指明一條可行的出路?這需要足夠的創造力、批判精神和道德力量。但從目前來看,大多數中國人並未意識到自己的國家肩負着推動塑造一個法治、和平和可持續發展的世界的重任,這是中國的責任,中國已經無可選擇。我們的世界上既有到處指手畫腳的國家,也有默默揹負重任的國家。而中國毫無疑問屬於後者。全世界的有識之士都在注視着中國將為人類指明怎樣的前進道路。
對“一帶一路”的展望
正當中國被期待扮演全球經濟舞台上的主角之際,為了推進亞歐大陸一體化和各國間的合作關係,中國出台了“一帶一路”戰略,邀請相關各國加入。
但是,目前“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還僅限於基礎設施建設和資源開發等有限的領域。此類項目雖然部分可以促進可持續發展,但大多數情況下,與可持續發展理念關聯並不明顯。大多數項目都集中於對中國石油、天然氣以及原材料的供應,僅能滿足中國經濟增長和擴大投資的需求。
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新絲路基金(NSRF)、上海合作組織(SCO)、絲綢之路黃金基金、“一帶一路”礦業產業發展基金等等與環境保護的關係並不那麼緊密。將能源消耗視為國家實力要素的觀點並非是一個好的預兆。正如萊斯特·布朗(Lester Brown)在他的著名文章《誰來養活中國?——中國未來的糧食危機》中所闡述的那樣,中國對食物和燃料的消耗對整個世界有着重大影響。
但是,這一戰略的實施不過剛剛開始。以此為基礎,中國也許將建立新的組織架構,制定新的全球發展戰略,改變人類的舊習,將世界導入正確的發展方向。“一帶一路”戰略將為人類提供從未有過的良機。以此為契機,中國可以構築一個以《聯合國憲章》為基礎的全新的世界秩序,而這個《聯合國憲章》早已被歐美國家所遺忘。另外,我期待着中國能夠建立一個與被私募股權基金(Private Equity Fund)和跨國公司控制的世界銀行完全不同的、符合世界高度一體化趨勢的全球化管理機構。
“一帶一路”並非中國的一言堂,而是尋求世界各國共同參與的大戰略。“一帶一路”戰略將提供在不受超級大國操縱的情況下,達成全新國際共識的寶貴機會。但是,這也只有在其他國家將“一帶一路”戰略看作“着眼全人類福祉的構想”的前提下才能實現,僅僅將其視為一個發財的機會是不夠的。
另外,中國對“一帶一路”戰略中所使用的“新絲綢之路”這一表述應進行更深層的挖掘。一説起“絲綢之路”,人們馬上就會想起唐代時,將中國與亞歐諸國連接在一起的以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安集延等城市為貿易中心的陸上線路以及將中國、印度、波斯(即今伊朗——觀察者網)和非洲連接在一起的海上線路。正是依靠“絲綢之路”,中國與中亞、印度、波斯之間深度的文化交流才得以進行。正是這種文化交流促進了佛教思想的繁榮,產生了美麗的敦煌壁畫、精美的長安雕刻和瓷器,甚至為中國文學確立發展方向的李白和杜甫的很多詩作也深受其益。
新絲綢之路並非重複歐美的經濟發展道路,並非簡單建設新的機場,而應着眼於實現最大程度的文化表達,大力推進有機農業的發展。另外,在合作項目實施過程中,人們也應該對用可再生能源代替傳統燃料抱有期待。
經濟發展應着眼於促進人類的全面福祉,但我們卻通常太注重物質層面而忽視了人們精神層面的需求。關於這一點,英國社會改革主義學者理查德・託尼(Richard Tawney)曾這樣表述道:“最顯而易見的事實反而最容易被忽視”。
人都是有靈魂的,如果經濟規劃對人類尊嚴與自由帶來傷害,那麼即使高度發達的物質生活也難以彌補。正是因為無視了這一真理,現行的經濟秩序以及為了修補該秩序提出的各種對策才陷入了當下的困境。輕視人類靈魂的經濟形態勢必在人類心靈深處激發出反抗的火焰,不僅將導致經濟發展週期性的破壞,這一經濟形態的崩塌也將難以避免。為了防止出現這一結果,在謀劃經濟發展時,除了着眼於經濟價值,千萬不要忽視對精神價值的追求。
這條“新絲綢之路”能否避免重走歐美經濟發展的破壞性道路,以文化價值作為人類的最高追求呢?另外,作為大量建設機場、大量開採石油和礦物的替代方案,能否大力發展可持續有機農業和再生能源項目呢?
至少現在,我還沒有觀察到這樣的跡象。但中國過去曾經經歷過激烈的變革,無論中國人是否意識到,中國的過去藴藏着解決全球問題的答案。中國的歷史經驗也許可以給我們這個充滿苦難的世界提供最後的機會吧。
作者簡介:
貝一明(Emanuel Pastreich),美國人,韓國慶熙大學國際學院教授、亞細亞研究所所長。他曾在東京大學攻讀日本古典文學和中國古典文學、並於哈佛大學獲得東亞語言文學博士學位,通曉中日韓三國語言,是韓國《朝鮮日報》、《赫芬頓郵報》(日本版)等多家媒體的專欄作者。貝一明教授對中國文化有着強烈的認同感,他曾指出,“中國並不僅僅只是代表一個國家的範疇,更是一個文明的代名詞,中國這個國家是屬於中國公民的,但其文明卻是全世界的”。
在其2016年中文新著《跨海求真——哈佛博士論中美未來》中,貝一明這樣寫道:“中國夢可以成為一種全新的精神文化,這種文化建立在中國悠久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哲學傳統上,建立在鄰里互相關愛、和睦相處的人文傳統上,建立在以誠信道德為本的經商理念上,建立在保護環境、避免浪費的自然觀念上”。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關注觀察者網微信guanchacn,每日閲讀趣味文章。
**blongcia解讀
曾經,我們認為我們就是這個世界,或者説,世界的中心——中央帝國。我們由此自傲,以至於發展成自欺。我們的先輩,在面臨3000年未有之變局的時候,在西方資本主義興起要將全世界捲入它的體系之下的時候,展現出了詫異的遲鈍。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後的10年裏面,我們的先輩有過什麼深刻的反思嗎?而後,中華的棋局,從危局,一步步演變為了殘局,以至於到最後差點連棋盤都保不住。我們也曾一次次要改變這種局面,從地主階級開始,逐漸蔓延到整個民族。然而,西風凌烈,一次次的嘗試在血與火之中破滅。我們由此從漫不經心,到驚異,到懷疑,到不甘,到自卑。我們從西方的器物開始學習,最終學習了西方的制度,乃至最後的思想。為了拯救這個昔日的煌煌上國,我們要師夷長技,要君主立憲,要驅逐韃虜,要三民主義,要科學與民主,要馬克思,要走社會主義道路,同時,我們對自己的繼承的東西產生了強烈的懷疑,在擁抱科學與民主的時候,我們批判禮教,打倒孔家店,控訴封建吃人的本質,很快便質疑我們所有的東西,要廢除漢字,實行拉丁,我們從身體思想入手,認為自己就是先天不足。我們骨子裏就是奴性十足,是民智未開,是如此醜陋不堪,以至於出現應該被殖民幾百年的奇特論調,彷彿我們這三千年來一直擁有的都是糟粕。我們的現代化,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西化的逐漸加深。然而,自1500年以來,世界就是圍繞着西方在轉的。不可否認,西方的文明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徹底改變了這個世界,以至於深刻的構建瞭如今的我們對於世界的看法與認識。但是,伴隨着這一過程的,是對外擴張,殖民掠奪,壓榨剝削,血汗工廠,種族清洗,世界大戰,到如今的制度困境與思想僵化。這不得不讓人認為西方的那一套恐怕具有根源的侷限。異化的享樂主義與消費主義,掠奪式的開發與透支,正在毀滅我們賴以生存的世界。資本之下的分配不公正在撕裂我們的社會共識。西方的那一套會是人類的普世價值嗎,恐怕不是的。作者也許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待我們的道路,從中國傳統文化的深處去查找解決的方法,去探索超越西方文明體系的可能性。我們只學習西方的話,也許未來的我們只會是第二個美國,而至少我一直覺得,中國的發展與崛起,應該要形成我們的東西,應該對全世界做出我們的貢獻,去提供我們這一種羣在繁榮道路上的不一樣的道路與實踐。而這一切,西方給不了我們任何指導,我們只有去回顧撿起曾經被我們扔進垃圾堆裏面的傳統的精華的東西,去看看我們的老祖宗的政治與經濟的智慧與原則,與我們當下已經被實踐證明了的成功的特色道路相符結合,最後形成我們獨特的話語權與政經體系。中國夢不應該僅僅是物質的夢想,是我們的自己的夢想,而應該也是世界上仍然生活在飢餓貧困戰亂之中的人們的夢想。也許,這個説法太過理想化了,但是我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去見證它的實現。**